“主公, 攸有一事欲禀。”

  “你说。”

  荀攸似颇为犹豫,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在不久前,攸无意知晓奉孝一直在服食名为’五石散’之物,服之便会全身发汗, 燥热无比, 且每隔几日便需续之。此事, 不知主公可知?”

  “孤知道。”曹操道,“孤将此物给华佗看过,他说此为健体补养的药物,于奉孝身体正有益处。”

  “最初,奉孝也是这般告诉攸的,言此为明神镇痛的奇药。然攸始终心觉不妥, 前些时日元常回许, 攸与他闲聊起此事,他告诉攸似乎在关中隐约听过此物之名。”荀攸声音转低, “元常当时应下会回去后打听清楚此物。直到昨日,他的信方到许, 信中提到, 此物在关中的确有之, 但其名并非‘五石散’,而是……‘五毒散’。”

  听到“毒”字, 曹操一震, 心中隐隐升起不详之感。

  “此物被称为‘五毒’, 是因昔日曾有富贵家以此为药物服用,短期内虽是神采奕奕,精力过人,但却渐渐离不开此物,最终在一日,毫无征兆……暴毙而亡。”

  “啪”的一声巨响,曹操拍案而起,茶杯震落在地,摔得粉碎。他满面怒色,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堪堪忍住,每一字仍如从牙间挤出般咬牙切齿:“把华佗给孤……把苍术给孤叫来!”

  奉孝此时情况未定,就算他恨不得将华佗千刀万剐,也只能先留下他这条命。

  苍术很快便赶来司空府。刚踏过门槛,他就觉一难以抗衡的威势重压在背,近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曹操的怒意如此之盛,他内心又惊又惧,片刻疑惑后猛地猜到今日曹操为何将他急召来。

  与他相关,能让曹司空如此震怒的,怕只有那关于先生的一事。

  苍术身上的蟏蛸印记在那日就已除去,正如郭嘉所说,苍术已与蟏蛸无片羽瓜葛。既无瓜葛,那便再不用服从郭嘉让他保密的命令,此时全盘托出以保命也无可厚非。但跪下的一刻,他便定了决心,当曹操问起时,沉稳而坚定的答道:

  “回禀主公,先生服用的药物,确为五石散,也确为养身健体的良药。”

  “既是良药,”曹操把一包五石散扔到他面前,声音阴沉,“那你现在当着孤的面,把他吃下去。”

  苍术捡起纸包,毫不犹豫的往嘴里倒去。

  “等等!”曹操突然呵止住他。他走到苍术面前,一把抢过纸包,展开露出其中的白色粉末,居高临下的瞟了一眼苍术,而后仰头将粉末往口中倒去。

  苍术一愣,随即起身欲将五石散夺回来。但在那之前,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荀攸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住曹操的手腕,迎着曹操尖锐的目光,轻摇摇头。而后他转过头望向因这一变故还在怔愣的苍术,深暗的眸色中锋锐如刀:

  “如果你还希望救你家先生,就不要再隐瞒了。”

  .

  “所以……”郭嘉半倚着软枕,听完荀攸的叙述,良久仍止不住嘴角的抽搐,“公达你就这么把嘉彻底卖了?”

  “因缘巧合而已。也亏元常见多识广,才将这个秘密揭开,否则——”荀攸低头望向郭嘉,唇角笑意微微淡去,“你还要瞒我们多久?瞒到你毒发身亡吗?”

  “毒发?”郭嘉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愈发心虚起来,“你……都知道了?”

  “攸已经说了,因缘巧合,一不小心,攸就都查到了。”荀攸淡淡道。但实际情况之艰辛,自然不是一句‘因缘巧合’那般简单。郭嘉的谨慎,蟏蛸的隐秘,若非他费了足够多的心神,再加上郭嘉后来毒深无力再全盘管理蟏蛸,满宠又刚刚接手,他又听了钟繇所言的五石散之事找到缺口,才得以从这蛛丝马迹查下去。“不过你放心,除了五石散之事,其他的事攸还没有和主公提过,你如果想坦白从宽,到还有机会。”

  “……那嘉真要感谢小荀谋主手下留情。”

  “举手之劳,郭祭酒不必太过感谢。”

  听到荀攸的回答,郭嘉内心的无语之感更重了。分明是因为如果将所有的事告诉曹操,他无法解释荀家的势力,谁想荀攸还当真如恍若不知般,坦坦荡荡接了他这句谢。

  不过,反而思之,一件荀攸本不必深究的事情荀攸却探查到底,如今又坦言告诉他,未尝没有几分有意将荀家之力透给曹操的意思。

  虚虚实实,若真似假,郭嘉无数次庆幸,他和荀攸是站在同一方。

  荀攸看见郭嘉逐渐笼上深思的面容,无奈轻拍拍他的手打断了他:“比起那些,攸更想提醒你,还有不过一个时辰,主公与小叔就该下朝了,那时,他们必然会得知你已经醒来。你还是先想想,如何与他们解释吧。”

  “……嘉真不想再和你道句谢。”

  “那攸到不妨与你道句谢,好在这么多年小叔没被你带成一样的性情,否则攸可就要和主公一般操心了。”荀攸装模做样的长叹了口气,继而又道,“不过,攸倒是还有一事可以告诉你,想来你和主公解释时,会有用的。”

  说完,他俯下身,在郭嘉耳旁低声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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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杏梁柱,木兰栋檩,偌大的承光殿中,群臣持笏而立,唯独一人稍前于众人一步,但仍如众人一般垂首恭敬。高座之上,一人正襟端坐,旁边的宫灯轻轻摇曳,照出十二旈后君王尚显稚嫩的面庞,以及那双略带青涩的双眸中的暗色。他微微仰起头,望向坐下俯首的一干臣子,轻启双唇,音澈如流溪:

  “董将军。”

  董承出列:“臣在。”

  “近来,将军身体可好?”

  “蒙天恩庇佑,臣身体安康,尚可为国尽忠效力。”

  “如此朕便放心了。朕与贵人常惦念将军的身体,近日来贵人更是因此而茶饭不思,郁郁不欢,朕甚是心疼……”突然,刘协似想到什么一般,声音陡然清亮起来,带着几分想到解决办法后的愉悦,“不如,朕赐将军这些日子来宫中居住如何?一免朕与贵人忧思之痛,二也让贵人能安心养胎。”

  “臣与贵人蒙陛下如此厚待,不甚感激。只是,臣既食汉禄,当替陛下分忧,不敢因亲废公,贪圣恩而忘本职,故不能搬于宫中,望陛下恕罪。”

  “原来将军担心的是此事,那便好办了。朕许以将军‘通籍’,可随意出宫处理政事。如此,可谓两全?”

  董承立刻弯膝跪地,叩首道:“臣谨尊圣谕,叩谢陛下恩典。”

  听到董承的话,刘协满意的点点头,十二旈后的目光移向到此时仍未发一言的曹操。群臣之中,独他立于众人之前,虽谨守臣礼,身上的威严却隐隐胜于他这龙椅之上真正的帝王,惹人生厌。双眸闪了闪,刘协道:“朕方才光顾着与董将军交谈,到忘了问问曹司空的看法。曹司空,朕想董将军来宫中居住,陪陪董贵人,可以吗?”

  温软又带着几分讨好,单听刘协这句话就可折射出,这朝堂之上曹操权势之大,让皇帝都不得不从而听之。

  但明眼人却知,刘协这般作态,分明是在以退为进。若曹操此时出言反对君主已经定下的事,无疑是坐实了他架空皇帝,把持朝政的名声。

  内朝为左,外朝为右。荀彧站在左列之首,在曹操出声之前,暗暗递了个眼色。

  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目光交汇一瞬,曹操已明白荀彧的意思。前踏一步,曹操却没有回答刘协,反而拂袖佯怒道:“董贵人如今身怀龙嗣,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汉家存续。宫中太医竟这般无能,不仅不能为贵人解忧,反使陛下也不得不为此操心……”越说曹操面上怒色越重,目光所扫之处官员都不禁噤声垂头,不敢直视。

  “曹司空,”刘协摸不准曹操此时的目的,却不愿曹操这么简单岔开话题,“太医署诸位太医都为贵人看过,也开了良药。只是,贵人思念父亲才是根源,太医开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所以朕才希望董将军能住到宫中,一直到贵人至别宫生产……但,若是曹司空觉得此事不妥,朕……”

  “陛下说笑了。”曹操恰到好处的打断刘协后面的话,待望向刘协时面容上怒色一扫而空,“此事陛下既已决定,又于皇家后嗣有益,臣自然无什异议。”

  终于等到曹操这句话,刘协暗暗松了口气,目光微微移向站在曹操后侧的董承,在接到对方赞赏鼓励的目光后,心中不禁更为雀跃。

  董承说的果然没错,毕竟他才是皇帝,只要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曹操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纵百般不愿,也不敢有异议。

  只要他再进一步……再进一步……

  散朝之后,朝臣稀稀拉拉的向殿外走去。刚刚朝上的变故让众人都意识到这许都的暗潮涌动,下朝后自然地向自己交好的大臣靠去小声交流着意见。荀彧踏出殿门,抬眼寻望,见那董承身侧聚起的一小撮官员,眸色微暗,转目又望见那人群之中的曹操时,唇角微挑,走了过去:

  “主公。”

  曹操地位之高,但凡下朝后自己亲信也好,意图攀附之人也罢,身边必有人趋之若鹜。但荀彧却从未如此,乃至于在这皇宫之中,荀彧都未唤过曹操“主公”,而是“曹司空”,以示台阁于外朝之别,也表公私分明之意。于公,他是大汉朝的尚书令,于私,他才为曹操的幕僚,二者之界,荀彧一向谨而守之。

  但今天,荀彧毫不犹豫的就走到了曹操身边,更当着众人的面喊出“主公”二字,这无疑表明了荀彧此时的立场。

  心知此意的曹操,欣慰之余到反而有些感谢董承。否则以荀彧温润中庸的性子,何至于做出如此鲜明的表态。他挥挥手驱散众人,独留荀彧与他并肩前行。

  “文若,你是为朝堂之事而来?”

  “是。”荀彧道,“朝堂之事,彧知主公已经明晓‘骄兵之策’,只是此事若再牵涉到宫中……朝堂之上不便反对,但朝堂之外,彧以为还是有机会阻止董承此举……”

  今日董承与小皇帝在朝堂上一唱一和,便是拿定了无论曹操反不反对,董承最后都能入宫居住。且不说曹操的确不宜公然与小皇帝的决定唱反调,就说这董承入宫陪伴董贵人,也是符合汉家恩招外戚入宫的旧礼的,合情合理,曹操自然难以反对。当然,这样一个难得能在将来出事时把火烧到宫里的举动,曹操本也不打算反对。

  而荀彧,则恰恰是因为不希望这把火烧到宫里,所以才希望将董承这个祸源阻于宫外。但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确定起来。毕竟此事,哪怕是暗中操作,一旦有何变故,曹操都无法摆脱嫌疑。

  “此事,孤自有分寸。”曹操道。言谈之间,他们已到宫门口,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似在那里等了许久,见曹操与荀彧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郭嘉醒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曹操与荀彧急急回了荀府,快步走到郭嘉所在的屋室前,却在最后一步,荀彧堪堪止住。

  “主公,彧就不进去了。”荀彧站在门口,声音平静如水,却又难掩深流涌动。

  曹操见此,心下微顿,但郭嘉醒来的消息盖过了一切,他一时也顾不上去劝荀彧,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榻边,荀攸在侧,华佗正在给郭嘉诊脉,见曹操来了,荀攸起身行了个礼,又指指一旁那碗刚煮好端来的药,其意不言自明。

  “奉孝身体如何?”曹操走到榻边,问华佗道。

  华佗将手从郭嘉腕处移开,回道:“自郭祭酒醒来,我每隔一刻钟便给他诊一次脉,到此时脉象仍佳,性命已无大碍。但留下病根是难免的,只能按时吃药,尽量调养。”

  经五石散一事,华佗本已不能留。但郭嘉的身体唯独华佗的医术经手曹操才放心,再加上曹操手中握着华佗的家人,所以此时华佗的话,到再无何欺骗之处。正因如此,听到“性命已无大碍”几字,终于真正的放下了心。至于“留下病根”……慢慢将养着,总是能有所裨益的。

  活着,就比一切都好。

  几日来萦绕在心头的恐慌此时终于一扫而空,曹操精神一振,挥手道;“孤有事要问奉孝,你们先出去吧。”

  “唯。”

  待屋内只剩下曹操与郭嘉两人后,郭嘉抢先道:“明公要问嘉何时?嘉这次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争取如实坦白以求宽大处理。

  哪知曹操根本没理会他,而是先端起药碗,递到郭嘉唇边,道:“先把药喝了。”

  “明公……”

  “喝药!”

  郭嘉立刻乖乖接过药碗,不带一丝迟疑将黑色的药汁一饮而尽。

  把空药碗放回案上,又把郭嘉嘴边药渍擦干净,曹操才凝视向郭嘉,幽幽开口,声沉如晚钟道:“奉孝是否还记得孤去年与你在下邳城外所说的话?”

  郭嘉一愣,随即意识到曹操所指,勾唇微笑道:“字字谨记于心,片言不敢忘怀。”

  “既然如此,近来之事,孤希望奉孝给孤一个合适的解释。”

  察觉到曹操眼眸中的严肃,郭嘉心头微震。他轻叹一口气,缓缓道:“嘉的确瞒了明公很多事。第一件事便是,在去年伐徐州时,嘉偶然得知自己身重剧毒,命不久矣。”

  “所以,你才故意推迟了攻下彭城的时间,又将屠城之事大肆渲染,来让孤那时名正言顺的……杀了你?”虽然已过去整整一年,但那时郭嘉浑身染血奄奄一息仍深深烙印在曹操心间,与三日前人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样子交汇映叠,提之则痛。

  “既无生路,嘉总要赚取利益的最大化。更何况,死在明公的命令下,对嘉而言总比死在毒下要来的美好吧。”相比起曹操,郭嘉提起旧事语气却轻描淡写,仿佛这不过是件理所应当的小事,“但是,后来明公的话,让嘉改变了主意。”郭嘉说到此,看向曹操的双眸中闪烁起点点星光,神采非常,

  “嘉舍不得了,舍不得在看到明公大业得成之前,离开明公。”

  “既然如此,那么嘉就必须找到解毒之法,否则今年此时便会毒发身亡。但是,嘉虽然知道这毒是何人下的,可一年以来,却既查不到他的踪迹,也寻不到解毒之法,本来,此事已成无解死局,但回到许都后,嘉却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董承心怀不轨,而给嘉下毒之人,竟选择了董承作为其在许都活动的媒介,而他们的目标,显然是谋取明公你的性命,来‘清君侧,扶汉室’。”说到最后六字时,郭嘉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嘲弄。“嘉的性命,比起明公的性命对这局势的影响,微乎其微。所以,既然他们一心想除明公,那么嘉要做的,就是让嘉的死和这件事矛盾起来,逼他们权衡利害做出选择。”

  这天下想要杀曹操的人多如牛毛,但都无济于事,更遑论在这戒备森严的许都。兵变显然不可能;而刺杀,且不论蟏蛸的监控的严密,单单想找出武功远强于曹操能在侍卫赶到之前得手的人,就难上加难;那么唯一除曹的方式,就只剩下一条路:下毒。

  想要下毒也绝非易事。曹操的饮食,皆由亲信之人操手,一丝都插不进去。唯独这治头痛的药,本是由太医丞吉平负责,但是……

  “所以,你把华佗绑回来了。”曹操道,“有这位名满天下的神医在,孤的饮药自然由他来负责,容不得别人插手。董承如果想杀孤下毒,就必须找到一个由头,让华佗被其他事绊住,让孤任命吉平继续负责孤的医药。”

  “明公睿智,这么快就猜到了。”郭嘉道,“嘉被刺杀身受重伤,明公心急之下便会让华佗来为嘉诊治。可这也并非易事。嘉如果伤的太轻,不足以使华佗无力为明公诊治,但若是伤的过重,在那日就身死,更起不到作用。本来,嘉的伤势行刺之人是有所估量,不会致命,但在嘉故意让伤势恶化之后,首先来确认嘉的伤势的吉平就必须做出选择:是给嘉解毒,还是看着这个计划因为嘉这个他们恨之入骨的人的死亡,付诸东流。”

  最后的吉平如何选择,郭嘉此时的情况便是最佳的回答。世上解毒之法,上上策莫过于让下毒一方,心甘情愿为其解毒。当然,本来在那颗解毒的药丸之外,吉平还给郭嘉服下了另一颗药丸,以保证郭嘉在董承动手之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不至于提前暴露“玉带诏”一事。然而,当时紧张无比的吉平却不知,他后给郭嘉服下的那颗药丸,凭借金针保持清醒的郭嘉,根本就没有咽下,而是趁吉平不注意时,藏在了袖中。

  至于为何董承会认为,在曹操心中郭嘉的命重要到他可以暂时牺牲自己的安全的程度。这,就要感谢陈群隔三差五的廷诉了。

  下次见面,嘉到真要与长文道声谢了。至于他听到嘉的谢是喜是气,那就与嘉无关咯。

  心中暗定下一事,郭嘉又抬眸,见曹操面容仍沉重而严肃,知晓曹操这明显是怒气仍未消,心下一沉,手伸出锦被轻握住曹操的手,声音温软:“明公,嘉知道此次多有冒险。但请明公相信,此次,嘉真的只为求生,不为求死。”

  听着原本如珠玉落盘般的声音如今轻弱而沙哑,再看郭嘉此时苍白发青的面色,哪里会有什么怒气。或许,倒不如说从一开始,曹操就知道,他就算之前有又一次被郭嘉隐瞒而引起的天大的怒气,待真等着郭嘉醒了,见郭嘉大体无事,那怒气瞬间也就化作一声轻叹,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奉孝。”曹操反握住郭嘉冷如寒冰的手,目光灼灼,“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任何事,都不许再瞒着孤了。”

  “……好。”迟疑几秒,郭嘉还是说出了曹操想听的话。虽然单单一字,却带着不同寻常的郑重。曹操清楚,这一次,郭嘉是真的下定决心,以后无论何事,都不再对自己有所隐瞒。

  当然,郭嘉此次遇刺所牵扯到的事情,远不仅仅是为自己解毒与送吉平到曹操身边给他下毒的机会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让董承聪明反被聪明误,用他设下的这次栽赃嫁祸的刺杀,把原本中立的杨家,逼到曹操这一边。不过,郭嘉已经从荀攸口中得知杨彪被送去蟏蛸的消息,这便说明曹操早已猜到那根箭的意义,到无需他再赘言。许都的局势如今已然定下大半,他们所要做的,不过是以不变应万变来等董承的举动。但在这许都之外,却有一事——

  “明公,既然此事你已经不生嘉的气了,那么嘉有一事相问。”眼波流转,郭嘉轻声开口,唇角的笑容灿烂无比,“嘉听说,明公给足了兵马粮草,将那刘玄德送走了?”

  曹操一怔,没想到郭嘉刚醒就听说了此事。几天前他刚放走刘备时,程昱就已经赶去骂了他,他急忙遣人去追刘备,最终却无功而返。他心知此事犯了大错,正欲说什么,郭嘉的声音响起,说不出的“温柔”而“体贴”:“应该是误传吧,明公雄才大略,怎会不知刘备此人狼子野心,一旦放之则必然养虎为患呢?又怎会因为那一二英雄相惜的情怀,就反予他兵马呢?想来,定是嘉听错了,明公说对吗?”

  “……”如果把反问都改成陈述句,那郭嘉说的的确一点没错。曹操放刘备走,除了拦截袁术刘备比较合适之外,很大程度,是因为他知晓刘备是个英雄,杀之亦或者抑才不用,他的确心有不甘。

  但曹操深知,如果他此时回一句“是”,那么迎接他的,只会是比那日程昱训他时更为毒舌的话。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禀报声:“曹司空,杨家小郎求见。不知曹司空……”

  正不知说什么的曹操听此言如蒙天赦,但他还是先看向郭嘉,待郭嘉轻点点头后,才起身离开。

  待曹操走远,郭嘉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

  他方才那般反问曹操,多还是半开玩笑的性质,目的是反以此来让曹操知晓此事木已成舟,将此事看开。但就他内心而言,他真的觉得很可惜,可惜到哪怕知晓木已成舟,也一时半会儿无法成功劝说自己看淡此事。

  原本,董承事发,软禁在许都的刘备立刻就可以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彻底除去。可因为他前些日子毒病缠身,一时松了警惕,竟就让刘备这么跑了。放龙入渊,想要再抓回来,怕是难了。

  早知如此,宁可不管天下之口,也该先将刘备除去。

  门又一次被推开,郭嘉以为是曹操去而复返,连忙收去眼中的阴霾,抬头道:“明公,那杨修……”待看清来人后,未说完的话霎时止住。

  墨袍玉冠,面冠如玉,眉目如画,每踏前一步衣袖摆起微风,传来淡淡幽兰之气。法而不威,和而不亵,似乎“君子”二字,正是独为他而设。

  来人,正是荀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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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开心心的放假然后被告知交的秦汉史论文不见了,然而我又恰巧换了系统没存【天知道這几天我经历了什么可怕的悲剧(捂脸)

  昨天刚赶完论文,今天才来更文,晚了好久,抱歉orz

  以及大家的脑洞真的是……成功的帮我想起来很多自己都快忘的伏笔了-2-,然而坑挖的太多从这章开始填我觉得自己都快跪了(m -__-)m

  刚好三个妹子猜了,所以记得在群里私戳我把地址电话给我,等山东快递恢复了我就开始寄男神的语录集嘻嘻【我当初为什么那么蠢忘了快递会放假这件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