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朋友查了查六年前江城兴建的大项目,找到了几家装修公司名单,就是眼下再去问,多数都让他们吃了通闭门羹,少数肯见面的,也都推说当时是把过程外包,时间太久早找不到工人名单。

  李冬行想起来说,要不然去找王沙沙,他爹也是干建筑发家,现在已经是江城有头有脸的老总。就是不知这是王同学肯不肯帮忙。

  程言:“我保证他乐意帮忙。”

  王警官接起电话,一听是李冬行,立马挂了。

  程言拿过李冬行手机,给那号码发了条短信,说:“还想不想约我师姐?”

  两秒后王沙沙就回了电话。

  “你说真的啊李冬行?你要帮我追你师姐?”王沙沙兴奋地嚷嚷着,“好同学,好兄弟,仗义!”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好像瞬间把那些年里对李冬行的恐惧给忘光了。

  接电话的人是程言,他卖起穆木来比李冬行没压力多了:“王警官,我这有件事,你要是做了,就能铲平追我们师姐道路上的障碍。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他把傅松的姓名年龄和籍贯发过去。

  王沙沙一看是个男人,很警惕地说:“这人谁啊,和穆木有啥关系?”

  程言:“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和穆木举止很亲密的姑娘吧?这男人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王沙沙大叫:“是她男人?”

  程言没否认,而是顺水推舟:“她很想知道他的下落。你想想,如果能把这男人找回来,那姑娘还有心思同你抢穆木么?”

  听起来电话那头的王沙沙像是拍了记大腿:“这事好哇,我做!”

  程言满意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给李冬行:“怎样?不会委屈你求那小子。”

  他绝口不提让王沙沙帮忙,表现得反而像是卖了王沙沙一个好处。

  李冬行在出卖师姐的心虚和对师兄的崇拜中挣扎了下,最终内心的天平很不仗义地偏向了后者,冲着程言比了个大大的拇指。

  王沙沙效率还挺高,隔了一天就传回了消息。

  “唉,我跟你们说,为了这事我回家找我爸,都差点被他打了一顿!”王沙沙哀怨地说,“我本来就找了他秘书打探六年前的消息,老头子一知道就怒了,不许我查,还说什么‘老子出钱送你当警察,不是让你回来拆老子的台’,叫我赶紧滚。哎呦,我这屁股被他踢得,到现在还青着呢!”

  程言一听,沉着脸问:“有什么消息么?”

  王沙沙支支吾吾:“没来得及,就知道这人那会是跟着一个他们县来的装修队干,队没多久就散了,还有那项目我家老头子也参了吧……别的我可不敢多说,不然下回被踹的就不只是屁股了。”

  他也心知这事办得不利索,对程言一口一个“程哥”,连叫李冬行都变成了亲热的“冬行”,唠叨了好几遍希望他们能在穆木面前多美言几句,哪里还有刚见面那会的颐指气使。

  就是从他嘴里传来的消息,一点不像好事。

  线索被人掐断,李冬行又想出了个新的主意。从王沙沙口中得知,傅松最早还是跟着老乡干了一阵子,李冬行自己在工地上干过,知道这些来江城打工的人都往往会同乡扎堆,他决定去找以前一起干活的几个弟兄打探打探,看有认不认识傅松家乡来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王沙沙有王沙沙的,建筑工程也有建筑工的。这些工人,他们背井离乡,徒手建造了一所不属于他们的城市,他们如同生活在这所城市里的工蜂,流动性虽强,彼此之间却也有着独特而紧密的关联。

  李冬行很快找到了一个家乡和傅松同省的熟人,那个熟人又为李冬行找到了一个傅松的同乡,而那个同乡,在辗转了两三次之后,还真找来了一个六年前就到江城来打工的乡亲,并热情地把人家的地址给了李冬行。

  说来也巧,那人家就住在老于家住的那片小区里。

  那间屋子从外头看,大概是别人家的车库改装的,半开的银白色合金卷帘门充当了门户,至少比老于家的花布帘子像话些。卷帘门外堆着好多杂物,不知是屋主人从外头捡的,还是不要了堆在这里,从上面的积的灰来看,应当也不会有旁人顺手牵羊。

  对这样的环境,李冬行要比程言更熟络,他走上前去,没敲门,就在外头喊了句:“马大哥在不在?”

  过了大约六七分钟,才有人慢吞吞地出来应了门。

  那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穿得还算整齐,蓝色夹袄里面鼓鼓囊囊穿了好几件毛衣,不同颜色的边层次分明地露在外套下摆外面,还挺有别样的艺术感。他和外头许多建筑工人一样,脸色黝黑,皮肤粗糙,看上去可能比实际年龄要年长些。他手里拿着个不锈钢的小盆,里头装了点米,大约是正准备做晚饭,一双握在盆边的手指关节红肿,生了不少冻疮,严重的地方用白中发黄的胶布缠着,也不知疼不疼得厉害。

  男人见了李冬行和程言,愣了愣,粗声问了句:“谁啊?”

  李冬行把手里拎的见面礼送上,说:“城东的肖二哥介绍我来的。”

  男人接过东西,昂着脑袋打量了下两人,嘀咕了句:“肖二啊,那小子咋这么有出息,都能有这么有钱的外侄子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转过了身,冲李冬行和程言招招手。

  那意思应当是让他们进去。不过卷帘门依旧没有开更大的意思,程言瞅了眼墙边锈迹斑斑的开关,估摸着它已成摆设,只得和李冬行一道猫着腰钻进屋子。

  这就是间标准车库,总共十来平米,没比老于家那地下室宽敞多少,东西更是还要少些,大概因为这位马大哥没带家小,就也没兴致置办家具。

  三人待在屋里,卷帘门还是敞开的,晚风呼呼地往里头灌,室内外一个温度,说句话嘴里白气就直往外扑。

  李冬行坐了会就想站起来,指了指那卷帘门的手动把手,问老马:“要关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