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行把程言扶回床上,从自己屋里多抱了床被子过来,给程言盖好。他从客厅柜子里把药箱拿出来,先拿了体温计,想看看程言是否发烧。

  程言手脚都埋在被子里,抬都抬不起来,只好靠说的:“我没发烧。把那白瓶里的药拿过来,我吃两颗就好。”

  李冬行照他的话做了。

  药瓶本身就是白的,瓶身上什么都没有,要么是换过瓶子,要么是包装被撕了,看不出到底可以治什么病。李冬行想起有好几次看见程言在服这个药,心里总有些疑问。

  程言脖子以下都盖得严严实实,头发长长了些,可此刻脑袋微微偏着,仍没完全遮掉耳后的那道疤。那疤痕原本不起眼,但有的东西,一旦知道它在那里,就很难再忽视掉。

  吃了药,程言好像没那么难受,闭着眼躺着,呼吸渐渐平稳。

  李冬行还是什么都没问,关灯关门,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天程言醒过来,就闻到厨房里传来一股香味。他脑袋已经不疼了,手脚还没什么力气,胃口已经有了。他起床披上外套,走到客厅里,从背影动作判断出这会掌勺的人是郑和平,立刻更多了几分期待。

  郑和平把做好的鸡丝粥端到程言面前。

  “程老师,冬行给你请了好假,今天就别去实验室了。”他满脸关心地说,“冬行陪你。”

  程言刚端起粥碗,一听就不干了:“下午还约了实验呢!”

  郑和平憨憨笑起来:“冬行也给退了。”

  程言被气到了:“这自说自话的臭小子……”

  郑和平用大勺子舀了口粥,一边给程言递过去,一边说:“程老师,你可别埋怨冬行。”

  程言堂堂年近三十的纯爷们,哪里能忍受这被当成幼童一般的喂饭待遇。他偏了偏脑袋,一把接过那勺递到嘴边的粥,自己往嘴里塞。

  既香又鲜,温而不烫,几乎尝不出米粒形状,一看就炖了好几个钟头。

  “谢谢。”程言咽了口粥,心满意足之余嘟囔了句,“不过,我真已经好了。”

  郑和平双手交握搁在桌上,苦口婆心地劝着:“程老师啊,感冒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冬行小时候有一次也得了感冒,那女人不肯带他去医院,后来就发展成了肺炎,可凶险了……”

  他一啰嗦起来就收不住话匣子,又把李冬行小时候那点苦日子拎出来,边说边感慨。

  程言飞快喝完粥,把空碗一搁,淡淡说:“我好着呢。”

  郑和平轻打了记自己的嘴:“我可不是咒程老师得肺炎的意思。就昨天那样,冬行已经急坏了,要是程老师再不爱惜身体,那还得了……他昨晚上在客厅里守了一夜,就怕你还疼,需要人照顾。人呢,真是一点都看不得记挂的人难受,他真恨不得自己能代你受苦……哎呦,我错了,我不说我不说了。”

  他说着说着又象征性地打了几下嘴巴,对程言笑笑,收拾起碗筷,匆匆跑回厨房里。

  程言扬了扬眉毛,这些天他老觉得李冬行的几个人格都古古怪怪的,好几次像这样欲言又止,偶尔会被李冬行自己出来打断,也不知是犯什么毛病。

  郑和平说的那段话,他还是蛮感动的,就算从郑和平嘴里说出来,想想该有不少夸张成分,他也知道师弟是真关心他。

  程言心里有那么一块得瑟起来,颇为欣慰地想,算那小子有良心,平时没白关照。

  等到了下午,他就又觉得这份关心有点太过了。

  程言已经听话地歇了半天,吃过饭又在沙发上睡了个午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除了鼻子还有些塞,早就和平常无异了。

  他正打算爬起来,肩上就多了一只手。

  李冬行原本坐在桌前看书,不知何时就站到了沙发跟前,不让程言起来。

  程言拍拍肩头的手,说:“让我去学校好不好?”

  好了就是好了,他想李冬行再想让他休息,也总该讲道理吧。

  没想到李冬行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程言正打算按照腹稿痛陈及时完成实验的利害,说了没几句,忽然意识到眼前人看着不大对劲。

  那家伙直愣愣地盯着他,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似是一句话没听懂,而手上的劲道比平时都大,险些让程言觉得肩骨疼了。

  程言心里惨呼了声,不会吧?

  那个人格明明已有大半个月没现身,莫不是因为李冬行一夜没睡,这一天切人格切得比平日里都勤,都把他给放了出来。

  程言放弃了沟通,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趁他不备就想去扯那只按着自己肩膀的手。

  谁知他到底生着病气力不济,就算是偷袭都没能让那人松手。

  那人低低咆哮了声,不仅按着程言的手纹丝不动,还往沙发上扑了过来。

  程言一下被压了个正着,肋骨生疼,咧了咧嘴,差点骂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