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单云澈是怀着怎样极其复杂的心情帮他擦完身子的。
复杂到每时每刻都想戳瞎自己的眼。
“晚安。”
*
实际上单云澈的话, 贺清回只听了一半。
他有按时按点吃药，但是没打算在宿舍待着。
说什么也得看单云澈比赛去，不然不公平。
最后一天到八班看台, 贺清回却是第一次作为观众。
同学们看到他的时候, 表情那也是百花齐放, 相当复杂。
像是发生了很轰动的事情，当事人却毫不自知。
贺清回看看俞晨晨, 看看孙依娜, 看看吕文业, 又看看乔泽, 什么也猜不出来, 最后看向那个熟悉的空位。
他作势要走上台阶找位置，整个班级一齐动身腾地儿，很明显是要把那个空位扩大, 直到能坐得下两个人为止。
贺清回有点懵，两步跨上去, 在那个空位上坐下来，打开手机开始玩游戏。
差点没注意朱昊坐在他旁边, 两个眼睛木木地瞪着他。
贺清回玩了半天，这才懵逼地偏过头, 差点被朱昊那阴森森的眼神吓出心脏病，“我操, 我说，我这小病才刚好, 你就想把我吓出个大病出来？”
朱昊：“是啊回哥，今非昔比了，你是有新室友宠的人了。现在跟我坐一起是连一句话都不打算跟我讲了啊。”
贺清回：“……你小子, 这个子，想让我注意你也有点困难啊，也理解一下你回哥吧。”
瞬间一把名为“身高”的锋利的箭直穿朱昊的心脏。
“嗐，算了。”朱昊耸了耸肩，开始讲正事儿，“哎，回哥，昨天表白墙信息你看了吗？”
贺清回玩游戏的手停住了，“表白墙？我不怎么看那个。”
“哦，那你最好看一下。你和大神昨天的视频都炸锅了。”
“？？？？什么东西？我和……单云澈？”
“对啊，都炸到S市其他高中表白墙上了，还有人把他传到d站上了，你俩差点就要火了。”
贺清回越听越不对劲，赶紧退出游戏打开Q Q空间。
第一条就是以他们俩为主人公的爆炸性说说，配有视频。
[四中向阳表白墙]：#运动会#八班“撤回”CP最新进展报道：校霸强撑跑三千，学神心疼公主抱，点击就看~~~[/视频]
好家伙，贺清回压根没脸打开视频看。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他挣扎了好久，还是往下翻了翻评论。
[逍遥哥哥的灵儿]：我操，澈哥哥太帅了吧！男友力max！！
[爱你不是两三天]：呜呜呜呜呜磕拉了磕拉了，什么时候国家分配一个澈哥哥给我？？我马上去报名三千米！
[梅干菜夹心]：！！回哥怎么这么娇！！我认识的回哥不是这样的啊啊啊
[CP大旗]：同意楼上，看把咱硬刚刚的回哥逼成啥样了。
[颜色为黄]：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那天下午没去现场在家里睡大觉啊！！！
[可可爱爱没脑袋]：[/链接]好家伙，有人给传d站去了，播放量过十万了。
贺清回看得两眼一抹黑。
是不是嫌作业太少了？
这……真把他俩当明星了？
显而易见他在很多人的心中已经崩人设了。
都怪单云澈。
操。
难以置信，他竟然要以这种奇葩的方式火了？
不行，这样不行。
贺清回想来想去还是想找个时间去广播站澄清一下，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可是他转念一想。
不是那样，又是哪样呢？
作为室友的关心？
作为同桌的关怀？
英雄救美……男的癖好？
“我会心疼。”
“下次不许这样了。”
“我替你跑。”
“晚安。”
单云澈的声音不断在耳畔盘旋。
贺清回莫名有点迷乱。
不是这样的话……那又是哪样？
如果他的舍友和同桌是别人，不是他贺清回……单云澈也会这样对待那个人吗？
捉摸不透。
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嗐，贺清回，这家伙估计就是随手做个好事而已，或者……只是身为一个变态的习惯而已，你干嘛那么真情实感。
自作多情。
这时主席台的小喇叭开始广播加油稿件：
【你，是我们八班新增的血液，是八班从天而降的光芒。你不仅在学习上封神，为班级同学做好表率，在体育方面也是我们所仰望的对象！单云澈，加油！我们都会为你呐喊助威！感谢八班同学来稿。】
不知谁首先捕捉到赛况，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大喊：“大神！！是大神！！”
“单云澈加油！！”
“大神我们爱你！！”
不仅八班，连带着隔壁班几个女生也都激动地站起来。
“第一！！第一！！！第二在很后面！！！”
前面的人一站挡住了贺清回的视线，搞得他迫不得已也得站起来看。
贺清回笑了笑。
这矫健的身姿，这帅气的身影，跟自己有的一拼啊。
光顾着看单云澈，他都没注意潘忠胜在看台底下叫了他好几遍。
“贺清回，你过来一下。”
“呃……老潘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他好不容易从一堆人、一堆零食和一堆外套里面挤出来，跟着潘忠胜坐在第一层台阶上，“怎么了？”
潘忠胜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你这孩子病好了没？昨天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嗐，多大点事儿，我身体这么棒怎么会出事？潘老师，你也小瞧我了。”贺清回拍拍胸脯。
潘忠胜拍了拍他的肩，“臭小子，下次生病别硬撑，八班没人逼你拿奖牌。”
“知道了。潘老师，你找我来，就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只是慰问和关心。
潘忠胜顿了顿，继续说：“其实还真有这么一件正事儿，你好好听着啊，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您说。”
神神秘秘的。
“昨天刚接到上面通知，各大学科竞赛已经开始报名了。”
“学科竞赛？”
这四个字和贺清回分明八竿子打不着吧？
想起来昨天徐源说单云澈被顾燕红找去说化学竞赛的事情。
“嗯，我的意思呢，是希望你能报名。”
“？？？”
潘忠胜认真的？
要不是刚刚那么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贺清回都会以为他认错人了。
“不用惊讶，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去试试看，老师也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可以考虑考虑。”
“那……您为什么不找单云澈？”
“傻孩子，”潘忠胜又拍拍他的大腿，“你就甘心所有好事都落到你同桌头上？”
“……”
确实不太甘心。
但是他也很想知道，一个几乎次次考倒数的学渣是怎么让班主任觉得有参加数学竞赛的潜质的。
有点迷惑。
和潘忠胜说话的间隙，贺清回成功把单云澈的后半程错过了。
等他回过神来，人家已经从跑道上下来，朝他这个方向径直走过来。
看到他的时候，单云澈愣了一下，继而从地上的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在他旁边坐着，“不是叫你在宿舍待着吗。”
“怎么，我就不能来看你比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单云澈被他这话逗得眼底泛起笑意，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现在贺清回已经觉得被摸头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反正就在昨天，这人早就已经让他的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冯睿把自己的项目跑完，看到贺清回便很快赶过来关心他，“啊啊啊回哥！！你没事！太好了！呜呜呜……”
冯睿作势就要给贺清回来一个大大的爱的抱抱。
他刚张开双臂，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袭来。
单云澈在看他。
很“平静”地看他。
就一瞬间，冯睿觉得自己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是他失了分寸。
于是很自觉地放下手臂。
贺清回看了眼冯睿，又看了眼单云澈。
怎么，还不许别人抱他？
贺清回嘴角一勾，从台阶上站起来给了冯睿一个大大的拥抱，“谢兄弟，你真好。”
单云澈：“……”
冯睿心说，回哥你别这样，我还想活命。
贺清回抱完冯睿又开始对他勾肩搭背，边看着单云澈边说：“疯子，好久没玩手痒痒了，去我宿舍跟我一起打双排。”
冯睿：“这……”
贺清回：“走吧，反正宿舍没人。”
单云澈：“…………”
贺清回一边勾着冯睿走一边在心里暗爽，孰不知冯睿今晚可能连觉都睡不着了。
109宿舍。
两个人坐在贺清回床上聚精会神地打游戏。
冯睿一边疯狂点屏幕一边和贺清回聊天。
“哎，回哥，你说运动会结束了，离期中考也就不到一个月了，我这到现在月考后的内容还没看呢，到时候突击一下能行吗？”
呵呵，贺清回心想您可真会扫兴。
不过这么好好一算的话，时间还真挺紧的。
他不仅是月考后的东西没复习，连月考前的内容脑子里都不知道还剩多少。
莫名开始紧张起来了。
“哎，疯子，你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好方法？”
“速成？让我想想……”冯睿摸了摸下巴，“啊！我想起来了，好像南河路顶头有一家开补习班的，那个老师据说很牛逼的，教过好多高考状元的那种。反正，我知道的是我们学校，包括博英很多大佬也在那里补课。好像见效还挺快的？口碑很不错的，我过两天让我妈联系一下那个老师去试听，你要不要去试试？”
高考状元。
博英大佬。
OMG，人家那边的学生都是这种层次，他要去了岂不是和人家格格不入？
“补数学的？”
“对。”
贺清回客观掂量了下自己的水平，虽然这主课几门都很烂，但是非要矮个子里挑个高的吧，还真非数学莫属。
“那个，你方便把那老师电话发给我吗？”
“那当然，咱俩谁跟谁啊，回头看微信。”
*
运动会三天很快结束，大家把各自的东西收拾好，垃圾清理干净后回到教室。
等大家都基本安定下来，潘忠胜笔直地站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同学们，运动会已经到此结束了啊，收收心收收心。咱们下面要继续繁重的学习任务了。
“这几天我也在观察你们，有很多好学上进的同学在看台上的时候还在背书做题，有这种上进心我感到很欣慰。但是大部分同学给我一种很松散的感觉。
“月考结束没多久，期中考也不远了啊。先提前打个照面，考完以后我们会统一开年级大会和家长会的，都给我重视起来啊。”
贺清回的心脏颤了一下。
家长会？
他记得高一的家长会好像都是找淞芜街卖煎饼果子的大婶假扮的来着。
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想笑。
哈哈哈，不知那大妈还在不在。
潘忠胜说完，英语课代表把上周的英语课堂小测验发了下去。
课代表发到贺清回手上的时候，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贺清回颤颤巍巍地接过来一看。
仅仅正面就是满页醒目的红叉。
惨、不、忍、睹。
第一项简单的单词默写就对了四个。
“有什么打算。”
单云澈托着腮看他。
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可没忘，我肯定能到三十名的，给我等着，智商165的单云澈同学。”
“我等着。不过，你总得先对自己有个客观全面的认知，智商138的贺清回同学。”
贺清回冷笑一声，把黑笔拿出来转了转，一脸不屑道：“呦，那你倒是说说看。”
“数学是你最大的优势，需要把它放大。化学和英语是你的劣势，需要强化。”
“……要你说。”
也没多说废话，单云澈直接从桌肚里掏出一大套五三摆在贺清回面前。
贺清回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您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
“别紧张，这里面只有英语。”接着单云澈开始继续平静地解说：“这一本，高考必备三千五百词；这一本，听力满分训练；这本厚的，完形阅读综合。”
说得贺清回一个头两个大，“开玩笑呢哥。”
“学校的作业不适合你，不用写。用这些。”
不写作业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八班的老师不是放弃他了就是懒得管他，交不交作业也基本没人在意。
贺清回挂着一脑袋的黑线把那套书好好拿过来看。
每本书都贴了好多小标签。
每个小标签所在那一页的题目旁都标上了日期。
哪一天，背哪些单词，听力哪篇，做哪篇，建议用时，难度系数，单云澈都用他那打印体的绝美字体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贺清回彻底懵逼了。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干这事儿的？？
贺清回越翻越怀疑人生。
他真的不是免费雇了个私人家教吗？！
“你怎么知道我适合做什么难度系数的题？”
“两次大考的结果足以说明问题。时间往后推，等你的水平慢慢提上来，难度系数会逐级递增。”
“……”
原来单云澈每次考试要他的答题纸……是为了帮他分析试卷？
单云澈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最上面的绿皮方块书，“就算来不及每天三本全做，至少这本的单词任务必须完成。其他的找时间补。”
让贺清回背单词？
那可真是太痛苦了，他宁愿多写几道数学题。
可他看着手里那张惨不忍睹的小测验，心里防线在一点一点被击垮。
英语的话，要不……就先按单云澈说的试试看？总比自己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好。
*
周末。
贺清回洗完衣服，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
冯睿给的他的号码已经打好，就差拨出去了。
他迟迟按不下去播出键。
从小到大，他还真没补过课。
如果说英语需要长期积累才有成效，数学快速提升的时间，对他来说可能要短点儿。
虽然托单云澈的福，数学已经比之前有了很大进步，但毕竟高一的知识欠缺，很多时候做题还是漏洞百出……
贺清回的心情很复杂。
他退出通话界面，切到微信追问冯睿。
[大帅逼]：疯子，你可别骗我，这老师真的很神吗？我高一没啥基础。
[疯子]：放心吧，听说他讲课很牛逼的，高一的终点知识也经常串进去，你就明天跟我一起去听吧。
贺清回鼓起勇气，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是很嘈杂的声音，那老师像正是在给学生上课，“喂，您好，请问是哪位学生的家长？”
贺清回清了清嗓子，“咳咳，喂，是蒋老师吗？”
蒋丽嘉听见是个小伙子声音先沉默了一秒，然后问：“呃……你是学生？”
“对，老师好，我是那个，冯睿的同学。”
“也是明天要来试听课的？”
“嗯对。”
“四中的吗？”
“对。”
“哦好的，那老师先了解一下啊，平时大概在学校里年级能排到多少名呢？我们这边的授课内容和方式和学校里的有很大不同，不是所有学生都能适应，所以老师要先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贺清回萎了。
他想立马挂掉电话。
冯睿跟他说有很多博英的人在那儿，还带出高考状元，那这老师的意思不就是……怕他水平太低带不了吗？
还要继续吗？
贺清回动摇了，拿着电话干瞪眼。
这么一来蒋丽嘉大概有点数了，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说：“这样吧，同学，你先把名字电话报给我，我这边给你登个记，明天你来试听看看情况。”
贺清回犹豫再三，把名字电话报给了她。
试听一下又不会怎样。
南河路和淞芜街这边隔了很远的距离，贺清回坐了好几站的车才到。
到的时候几乎是踩点。
一打开门，不大的教室里坐了近百号人，很多人没有桌子只能拿个垫板夹着试卷放在腿上写，人多的直接排到门口。
这也……太夸张了点。
里面一堆人刷刷抬起头朝贺清回这边看。
大部分都是先被他的颜值吸引得多看两秒，再把头低下去写题。
有个别几个人边写题边在底下嘀咕。
“靠，这男生好帅啊，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我好像没见过。”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
“我想起来了！前两天d站上面很火的一个视频，就是单云澈在运动会上抱的那个男生！！表白墙都转疯了，好像叫贺什么……”
“单云澈抱的那个？？”
有很多的陌生面孔。
蒋丽嘉一边在黑板上写题目，一边望了眼贺清回，“是贺清回同学吧？赶紧找个位置坐下来吧。”
冯睿见状赶紧把角落里多余的小凳子拖到自己旁边，示意他坐下。
贺清回本来身高腿长的，坐着这小板凳十分憋屈。
“回哥，我不是让你早点来吗？你看都几点了，咱只能这么挤着了。”
“鬼知道人就多成这样？淞芜离这儿多远你还没点数？况且我总要先摸摸路吧。”
贺清回朝身后的人看了看又转回头：“这，都是博英的？”
“对，大部分都是，四中的我认识的就几个在这。看到没有，大神来之前次次拿第一的那个人，一班的唐彬，也在这上好久的课了。”
这么一说贺清回越来越后悔，“靠，那我们俩到底来这儿瞎凑什么热闹？赶紧走了走了。”
“别别别回哥，好歹见识见识这些高档题啊，不能白来。”
贺清回抬头看了看黑板上的五道题。
确实好像长得跟平时练习的不太一样。
都是题目很短却比较难破解隐含条件的那种。
冯睿这么长时间就抄了第一题，咬着笔半天写不出一个公式来。
蒋丽嘉看了眼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来看第一题，有没有人有思路？”
底下竟然是鸦雀无声。
不至于吧？
不都是博英的大佬吗？
贺清回一看没人讲话，也没敢吱声发表自己的意见。
“呦，这题把你们这些小聪明蛋难倒了？”蒋丽嘉笑了笑，“好啦，这题确实有点为难你们，方法比较难想。毕竟咱是拔高嘛。最后问一遍，有没有同学有什么想法？”
贺清回实在忍不住弱弱地举起了手，立马惹来一群人的注意。
蒋丽嘉表示惊讶又开心，“你说说看。这样，你就坐着说吧，你太高了后面同学看不见。”
“这道题……应该大概可能……有四种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