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立冬, 天越发冷了,夜幕比夏日降临地还要早,不过黄昏时分, 整个京都就上了灯,整个京都灯火通明, 沈府也不例外, 早早就挂上了灯笼。

  阮绾披着披风站在廊间,看着一盏盏灯笼,随风摇曳, 镶嵌在暮色中,好似夜空中的星,闪烁着,瞧着好看极了。

  她记得以前,总和沈二爷一起立于长廊中看园子内的景致, 两个人挨在一起,没有比那更好的时光了,相比于现在,她已经有七八日没见到他了。

  阮绾提着灯笼,去了角门, 寒风刺骨, 掠过她耳畔,一阵寒意落在发间, 阮绾只觉得鼻尖发凉, 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跟在身后的青棠见状,忍不住劝道:“姑娘, 我们还是回去吧,您都在这儿等了好几日了, 二爷今日也不会回来的。”

  “不急,再等等嘛。”阮绾眉眼弯弯,并没有不开心,也没有不耐烦,而是捧着汤婆子,静静站在角门旁。

  青棠心疼极了,她知道沈二爷和自家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件事,自家姑娘也同自己说了,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太大起伏。

  这条命,是姑娘给的,若不是她救了自己,也许早在几年前,她就已经死在天寒地冻中了,如今不仅过得好,而且还嫁了人,前世如何,并不重要。

  准确来说,前世重来了一次,因为自家姑娘的缘故,所以前世依旧是前世,今生也就是前世,所有人的人生,都走上了正轨。

  “姑娘,您好不容易恢复了身体,这样站在寒风中,到时候又生病了怎么办?”青棠言语中有些埋怨沈二爷,就算是介意前世之事,也应该好好说明白,这样不清不楚地,谁知道他怎么想呢?

  阮绾摇了摇头,笑眯眯道:“青棠,其实最冷的不是今天,你没有觉得这里的风已经小了很多吗?”

  青棠见自家姑娘答非所问,也不好继续劝,便附和道:“姑娘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奴婢记得,之前角门这块,并没有这道门呀。”

  “嗯,是没有的。”所以有人加上去了,不过是谁加的,就不得而知了。

  阮绾这般想着,笑得更开心了,她站得久了,脚软腰酸,便索性蹲下来,捧着汤婆子,数着角门墙上的格子。

  她伸出手抚着冰冷的墙体,低声道:“青棠,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二爷没有让我离开,这就意味着我还有可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其实她也不知道,沈二爷到底想做什么,这几日她见不到他,其实心里很担心,也很紧张,可却没有资格过问。

  她不由想到前世,每次出门,她都冷眼冷言相对,好几次还找了理由,罚他站在门口,那时候下着雪,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呢?

  阮绾心疼极了,相比于现在,沈二爷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他肯定是心软了,而且暂时还放不下自己。

  “可是姑娘有没有想过,二爷若是喜欢上别的女子,我们该怎么办?”青棠这一问,便戳中了阮绾内心最在意的事。

  是啊,到时候她还有何种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呢?不过,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和沈二爷之间,这辈子再无可能了。

  “若是他喜欢,我也阻止不了,你知道我很记仇,也很小心眼,而且很会吃醋,但我会离开的。”阮绾说的风轻云淡,心里却痛的呼吸不过来。

  她抚着格子,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青棠说话,她叹了一声,又道:“我好想他啊,青棠,你说我要是不顾一切去找他,他会不会生气?”

  不待青棠说话,阮绾又摇头道:“不不不,还是算了,这样不好,我还是静静等着他回来罢。”

  阮绾说完,便有一阵风吹过,她身子一颤,打了一个冷战,便想起身,此时便有一道阴影覆盖了下来,她一抬头,就看到沈二爷站在自己面前。

  “二爷!你回来了?”阮绾惊喜地看着男人,连忙起身,然而下一瞬,脚麻的厉害,一个站立不稳,就朝着围墙摔去。

  阮绾本来想拉住男人的手,但伸出去的手最后又缩了回来,她害怕他生气,她捂着额头,以为这次要受伤时,便被男人一把扣住手腕,将她扶稳。

  他依旧没有抱她,阮绾心里痛的厉害,然而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意道:“谢谢。”

  沈二爷闻言,眉头微皱,冷冷道:“在这里作甚?”

  “等你回来。”阮绾低着头,盯着脚边的灯笼出神,寒风吹得烛光摇曳,东倒西歪,犹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我回来了,你没事就回去罢。”言罢,男人便转身想要离开,几乎是一瞬间,阮绾拉住了他的衣袖。

  沈二爷微微侧身,看着娇小的少女,并不言语,阮绾此时自然是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她壮着胆子抬头,朝着男人道:“二爷,我想……想和你在一起。”

  男人闻言挑眉,薄唇抿成一条线,沉默许久,方才道:“有事?”

  “嗯,我想和你睡觉!”阮绾一说完,身后的青棠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她后知后觉,对上男人饶有深意的目光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唯恐沈二爷生气,正打算松开手,谁知一把被沈二爷抓住,男人嗓音低沉喑哑,“怎么,怕了?还是后悔了?”

  阮绾对上男人疏离冷漠的目光,瞬间就怂了,她低声否认道:“没有,我就是……就是需要做一些准备。”

  她刚说完,就被男人打横抱起,朝着书房走去,阮绾愣了一下,懵懵看向男人,疑惑问道:“二爷,去书房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男人言罢,侧首示意青棠不必跟来,青棠提着灯笼,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瞬间脸颊爆红。

  此时阮绾靠在男人怀里,脸红心跳,她听着男人的呼吸声,感受着男人心口的起/伏,有一种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她将汤婆子塞进袖袋里,小心翼翼伸出手,抱住了男人的肩膀,就像是猫儿趁着主人不注意时,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去偷小鱼干。

  她见男人目视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忍不住弯了眉眼,她哪里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皆被男人尽收眼底。

  男人看着怀里少女小心翼翼地偷乐,好不容易硬的心肠,也软了几分,他微微侧身,将寒风挡在身后,确定她没有被风吹到时,飞快抱着人进了书房内。

  阮绾被男人抱着,一想到等会儿要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小心脏就砰砰砰跳动,像小鹿乱撞一样,她将手按在自己心口,唯恐男人听到声音。

  沈二爷将她放在书桌旁的椅子上,阮绾惊讶地捂住了小嘴,原来二爷的喜好,如此独特么?

  沈二爷看着少女滴溜溜转的眸子,知道她脑袋瓜里想的是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他故意道:“怎么,不喜欢?不是说要讨好我么?”

  “不是,不是的,二爷若是想要,我也可以,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话本里什么都教过。”阮绾信誓旦旦拍了拍胸口,不就是追夫么,她豁的出去!

  沈二爷闻言,冷笑一声,看来平常她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他冷哼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言罢,他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摆在桌上。

  阮绾看着书名,是兵法类的书籍,她这下更疑惑了,这种书同那样的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她翻了翻书,疑惑道:“二爷,这是什么意思呀?”

  “抄书,抄完整本书,不可有错字。”沈二爷硬邦邦扔下一句话,就进了内室,只留阮绾一人在原地凌乱。

  阮绾看了看内室的方向,又看了看桌上的兵书,此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误会了沈二爷的意思,她哀嚎一声,捂着脸,以后如何面对沈二爷?

  她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听得内室传来翻身的声音,知道沈二爷并非玩笑,她只好提起毛笔,开始抄书,心里虽然委屈,但却不得不做。

  室内燃了碳鉴,她抄了一会儿,便觉得热,索性将披风和外衣都脱了去,挽着袖子站着抄书,她没想到,沈二爷会这样罚她。

  可是这样罚她的目的又是为何?

  阮绾抄了一会儿,脑袋乱糟糟的,写错了好几个字,她心里一急,干脆将毛笔扔在一旁,打算去内室看看男人。

  这个时候,他应该睡了。

  阮绾脱了鞋子,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因没有点蜡烛,内室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不少,阮绾能看到榻上躺着人,她心里一动,悄悄往chuang榻走去。

  然而室内着实太暗,她并未注意到一旁的桌腿,脚背直接就磕在桌腿处了,震得桌上的香炉发出声响,将阮绾吓得冷汗直冒。

  明明是在自己家,却好像小偷一样提心吊胆,阮绾心里莫名难过,低下身子揉了揉脚背,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看着男人的背影,最后忍不住落了泪。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扶着榻沿站了起来,顺势就坐在榻上,此时男人已经睡着了,她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呼吸声。

  阮绾皱着眉头想了想,话本里好像没有夜探书房的场景,想了一会儿,阮绾脑袋一灵光,她掀开男人的被褥的一角,小心地挪了进去。

  被窝暖和极了,阮绾躺在被窝里,感受着男人炙热的体温,心里的委屈,早就消散了,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她伸出小手,勾画着男人宽厚的背,正出神时,手突然被男人一把抓住,她一个惊呼,便听得沈二爷不悦的嗓音,“阮绾,这就是你抄的书么?”

  男人力气极大,阮绾压根挣脱不得,可她也没想过要去挣脱,反而顺势一把抱住男人的手臂,将脑袋埋在男人怀里,瓮声瓮气道:“我说的是,一起睡觉,二爷误会我的意思了。”

  她如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厚脸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二爷:脸皮很厚啊。

  绾绾:不厚怎么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