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瑶只扫了一眼, 就蓦地把手机倒扣过来，盯着镜头假装看弹幕。
心脏砰砰直跳。
又想到这个人可能就在屏幕前看她的一举一动，戚瑶又倏然移开视线盯着栗子, 简直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落。
……这人怎么这样。
她无意识地动作着，拧开刚合上的瓶盖, 又喝了口水。
栗子在前面回头, 晃了晃手机, 对她做口型道，“乔念姐给我打电话。”
戚瑶微微点了下头, 垂眼看弹幕。
就这一会儿功夫, 热度不断攀升, 直播间人气愈来愈高。
cp粉几乎刷了屏, 满眼都是顾恒相关的评论。
无缘无故人气暴涨, 不是什么好征兆。
戚瑶脸色没变, 心下却是微微一沉。
“对的，综艺明天上！请大家去看, 这期真的很好玩。”
【戚顾相当竟然真的是真的,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
【来看看顶流嫂子】
【omg回应一下不？是不是要官宣？】
乔念那边看到不对，立刻就找人压。
奈何这部剧路人基本盘实在太大，一整个暑假, 连带现在, 还在cp榜上第一名, 相关站子、周边等等一系列产业发展得如火如荼, 一时半会压不下去。
密密麻麻的相关弹幕，把原本的粉丝评论挤在人潮里。
这不是什么正式直播, 只是随心起的一个头, 真出了什么情况, 艺人说出什么话，都不好控制。
戚瑶随便找了个网络不好的借口，正好乔念那边登她微博号，挤掉线之后，直播就停了。
“什么情况？”栗子把手机递给她。
一边听着乔念的电话，戚瑶一边点开微博热搜。
“顾恒被狗仔爆恋情了，拍到他多次进出你们小区。”乔念语气焦躁，“我现在正在联系他们，他经纪人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
“顾恒恋情”的词条在热搜第一上挂着，后面还跟了个红色的“爆”。
接着再往下，十几位的地方是“戚瑶直播”，“戚顾相当”、“顾恒戚瑶”几个相关词条正飞速往上窜。
“你也是运气背，正好赶上这个点直播，路人都忍不住进来看两眼。”乔念那边键盘敲得啪啪作响。
“澄清一下吧。”戚瑶皱着眉，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跟她同小区的女艺人，“不是我。”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处理这件事？是就着这件事接着炒，还是立马澄清撇开关系。”
戚瑶在微信里给顾恒发了两条消息，等了半天，没有回应。打电话也关机。
乔念沉声道，“我个人偏向于不表态。现在广场上一片祥和，大家都在尊重祝福，cp粉超话粉丝翻了一倍。”
“正主官方下场解释，你可能会流失一批粉丝，还可能说你玩儿不起。下部剧十一月就上了，能不能扛住还不好说。”
“而且澄清也是要有时效的，不可能当头说一嘴，未免有点显得太刻意了。”
好奇怪，这种时候联系不上他。
戚瑶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大脑飞速转动，“裘朗那边怎么说？”
“老板的态度你是知道的。”乔念无奈地叹了口气。
裘朗一直很看好顾恒，从他刚出道起，就把他在当作待爆小生里的第一名，为了戚瑶和他合作，他花的力气不少，自然不肯轻移解绑。
“别管他。”戚瑶思忖片刻，有条不紊地吩咐，“你去联系那家记者，问到顾恒在小区里进出的确切日期，然后去调我的行程。”
“可是你这个月确实在家啊？”
“但我也挺忙的，不可能每次都恰巧撞上，把我不在的日子都筛出来，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乔念呃了半天，欲言又止，“真要这样么？其实也可以不回应的，过几天网友就忘了，还会以为你们是真的。”
“一次cp红利够你努力拍戏大半年了，顾恒最近很受大导喜爱，资源很好的。”电话对面犹豫地劝道。
“是，他人也不错，我在剧组跟他大部分相处的时间都很愉快，但也只到这里了。”
戚瑶不为所动，思路清晰，态度坚决，飞快地往外吐着字，“他有女朋友，乔念。”
“剧已经拍完快两年了，我们私底下几乎没有联系过。这小区里住的女艺人不止我一个，多次来过夜不可能是巧合。”
“剧里怎么嗑是剧粉的事，不能扯到真人，我不想吃这红利，也不想为谁挡刀子。”
“我只对我的粉丝负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坦诚一点。”
乔念沉默了半晌，“行吧，我现在去做。”
戚瑶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抬眼喊栗子，“顾恒今年跟哪些人合作过啊？”
栗子快速检索着新闻，一个一个给她报名字。报到第三个，戚瑶说行了，她大概知道了。
叶清蔓刚下戏，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宫廷服饰过来喊她。
“去帮我看看回放呗！这场我不怎么有把握。”
“行。”戚瑶戴着口罩和帽子下车，提着两大袋热奶茶，让栗子和叶清蔓助理去给剧组人员分一下。
看了一会儿，戚瑶给出两个建议，叶清蔓觉得有理，又补了两个镜头。
导演是从前合作过的，瞅了戚瑶一会儿，喊她，“过来。好久没看见你了啊。刚好有个客串镜头，懒得找人了，你顺便帮我拍一下呗？”
戚瑶笑了一声，“行，王导。”
叶清蔓刚准备下班，就听她被指使走了，“诶不是，王导你连探班的都不放过啊。”
“她演如烟！你的好姐妹。”
是个讨喜角色。
戏份不多，但重要。
叶清蔓哦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下，摸出手机等着看，“那可以。”
这场很快，只是个客串角色，并且不需要人配合。
化妆的时候戚瑶看了两遍剧本，背了台词，到场就直接开演。
几乎条条都是一遍过。
一个小时就拍得差不多了，叶清蔓鼓着掌跟她一起去卸妆。
她刚抓紧时间网上冲浪，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只是碍于有外人在，没直接问。
“这么晚了你就不回去了呗。”叶清蔓说。
戚瑶看了眼时间，接着又闭上眼任化妆师给她卸眼妆，“嗯。”
“瑶妹，乔念姐电话。”栗子接通手机递过来。
“喂？”
乔念翻着文件，“给了狗仔一笔钱，那边儿同意报具体日期，我看了一下，他这个月一共被拍到六次，基本都是过夜，有三天你不在，还有三天在家里。”
戚瑶嗯了一声，“你报一下那三天日期，我回想一下。”
“十月二号，十月六号，和昨天。”
叶清蔓在旁边皱眉，“十月二号不是我在你家么？我们还逛街来着。”
“对，这个还上了热搜，广场上应该能搜到图。”
“行。”乔念边记边应，“剩下的呢？”
“十月六号，高中同学婚礼，回去得挺晚的，我有和新娘的合照。”
“问题不是你白天在干什么，”乔念说，“是晚上。他那天是收工了去的，大概晚上八点过。”
“晚上八点过我也还在城郊那个婚庆园啊，再晚的话……”戚瑶顿了顿。
再晚就是喻嘉树送她回来，还喝多了。
还有昨天，也是和他一起。
思忖片刻，戚瑶对着电话那头说，“就这样吧，先发声明澄清，有备无患。反正外界要的是个明确表态。”
乔念应得爽快，“行，我晚点发。”
“乔念。”戚瑶沉声喊，不能再了解她，“现在就发。”
那边一时没说话。
算盘打得多好啊，戚瑶垂着眼想。
先给个缓兵之计，既能安抚她，又能顺势再炒一遍热度，等到风声过去了，再不痛不痒地放个声明。
这两年乔念跟着裘朗，资本家思维越发明显，绝不肯放过一丝可压榨利益的机会。
两分钟后，化妆师退出去，栗子带上门，守在门口，戚瑶才往椅背上一靠，不容置喙地开口。
“当初炒cp是裘朗的决定，初期大部分营业都是你们买起来的。我只答应你们在剧播期间配合工作，不包括播完之后两个月的售后。”
“真人cp有多危险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吧？真情侣还可能塌了闹掰呢，何况我根本就跟顾恒不熟。”
戚瑶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时间。
“下部剧下周就要上了，也该解绑了吧？我这辈子就揪着这一个真人cp过活吗？”
声音是惯常的轻柔温软，但是吐字极其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乔念那边声音远且朦胧，带着轻微的回音，应该是开着免提，这会儿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能猜到对面还有谁，戚瑶直接喊了。
“裘朗。”
“我现在还在风行终面的背调期，任何负面舆论都可能导致前面的努力功亏一篑，这个代言你是不想要了是吗？”
叶清蔓在边上刷微博，凉凉补刀，“顾恒也就当朋友还行，跟我圈子里那些二世祖一个尿性。”
“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儿也好，你就把瑶妹放到我们公司来，免得在你们那儿跟十八线小艺人撕那点破资源。”
她说话从来不拦着，张口闭口带着优越感，偏生又让人惹不起。
裘朗脸色铁青，后槽牙咬合一瞬，看了乔念一眼。
“……行。现在就发。”乔念说。
挂了电话，戚瑶后仰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什么情况。”
叶清蔓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问，“我看这广场也还行啊，怎么忽然就到了必须解绑的地步？”
顿了两秒，戚瑶就着这个瘫倒的姿势偏头看她，“原来你也不知道呢？”
“那刚才帮我说话这么来劲？”
叶清蔓蹙眉看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莫名其妙，想也不想答道，“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啊。”
她太理所当然了。
就是这种理所当然的真挚，毫无防备地让人心脏一软。
“你是我见过最清醒的人。”叶清蔓补充着，“要做一件事，必然有你自己的理由。”
静了会儿，戚瑶正回脑袋，盯着天花板，心绪浮动。
“你有没有跟顾恒搭过？”
叶清蔓想了一会儿，“年初有个综艺吧好像。”
“那你记得他有个助理吗？女孩儿，平时老戴口罩。”
叶清蔓眯着眼睛回想，“嗯……你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但谁没事去记这个啊。”
戚瑶双手搭在额前，挡住半明不暗的亮光，“那应该是他女朋友。”
“嗯？”叶清蔓瞪大眼睛，诧异地张开嘴，再次试图在脑海里勾勒她的形象。
那女孩儿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不算高，在娱乐圈里也不算瘦，大部分时间沉默地跟在男人身后，背着大包，像无声的背景板。
再努力回忆，也只能想起这个剪影了。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声音如何，一概不知。
半晌，叶清蔓微微起身拉了把板凳，动作像学生时代热衷于听八卦的同学，神情却不浮躁，略显复杂地问，“你怎么知道？”
戚瑶垂着眼回想。
其实有很多时刻是能感知到爱意的。
比如她无名指的戒指，比如他指根那一串白印，比如她垫脚帮他整理领口，连手指划过的弧度都显得温柔。
拍《野棠枝》的时候是年末。
横店的冬天很冷，偶尔下雪，他们穿得单薄，那女孩儿随身揣着暖宝宝和热水袋，保温杯里的水永远是最适宜的温度，暖和又不烫。
他们拍戏，她就站在角落里看着。
黑衣服黑口罩，露出的双手被冻得发红，渔夫帽盖住额头，只露出一双很亮的眼睛。
戚瑶曾不经意瞥见过，那双眼的模样至今还能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很难说那是什么样的情绪。
像是一种看着所爱之人奔赴他的前程，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够走得更远，更好。
但又难以抑制地想，他们会不会越来越远。
年少时爱的人倏然就变成了千千万万个女孩儿的梦中人。
身边簇拥着越来越多的人，交际方式花里胡哨，层出不穷。喉结，手指，发梢，他身体的每一寸都被聚光灯照耀，成为背景和壁纸。
这些都不再属于她。
游移，忐忑，不安，各种情绪在不见天日的阴暗处发酵。
在某些看起来形影不离，实际上却背道而驰的时刻，她有没有后悔过，戚瑶不知道。
但她不想在别人的伤口上炒作谋利，也不想为谁挡刀。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在这嘈杂繁复的世上，她永远相信，真诚才是最大本领。
叶清蔓沉默着，没有问她为什么能如此共情。
因为她们都心知肚明。
她整个漫长的青春里，都在和那个女孩一样地看着那个人。
而她甚至站在更远的地方。
远到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