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大厅嘈杂。
人影晃动, 灯光映在瓷砖地上，被人群步伐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瑶妹！瑶妹你好美！”
“信！瑶妹！”
“瑶妹你看我的手机壳！是你！”
戚瑶戴着口罩，闻言凑近仔细看了一眼, 小小的Q版人物拼图，笑了一声, “很好看。哪儿买的？我也想弄一个。”
“我我我下次送给你！”
“诶。”她蓦然停下脚步, 伸手越过人群, 拨开代拍狂热举着相机压住别人的手。
无数个手机摄像头随着她的动作转向。
被她轻柔摸了脑袋的那个女孩儿呆若木鸡，立在原地。
“别挤。”戚瑶盯着代拍说, 接着往前走。
上午有个S市的品牌活动, 她顺势到横店去探叶清蔓的班, 刚下机, 就很多粉丝围住跟着她走。
栗子在后面被挤得难受。
“信！瑶妹！”
戚瑶怀里已经拿了一大摞, 走到保姆车边上了, 听见粉丝喊，还是回身双手接过。
“拜拜。”她站在开着的车门外挥挥手, “路上小心哦。”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应答声响起, “知道了！！你也是！！！”
“瑶妹拜拜！”
戚瑶笑着挥手上车。
车门关上，黑色保姆车缓缓滑走，视频也到此为止。
“哎呀妈呀, 我们瑶妹可真是有礼貌。”周漆坐在沙发上啧啧感叹。
“以前不怎么红的时候吧, 就爱在机场跟粉丝聊天, 闲聊, 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说什么回什么。”
“老粉她全都记得, 有次有个姐姐怀孕, 她特意记在心里, 让她别再来了，等孩子出生了还给包了个大红包。”
周漆叹了一声，“能感受到，她是真的把粉丝当朋友的。”
没人理他。
客厅一片安静。
喻嘉树站在吧台，垂着眼，长指敲击键盘，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大白刚给法务打完电话，坐在地板上，埋头鼓捣图纸，还不忘嘲讽一声，“快乐小寸头日常自我感动罢了。”
“嘿。”周漆从沙发上跳起来，“不喊人网名是做人的基本礼貌，知不知道啊。”
“会都开完了，整整三个小时呢。别人都走了，你们不休息的么？”
周漆疑惑着探头来看，大白在跟进新一期GPU的技术改进，绕到吧台一看，喻嘉树倒是没什么晶帆的工作，只是连着风行的线上会议。
他仔细瞅了一眼，麦是关着的，随后才问，“是选代言人的高层会议吗？出结果了？”
喻嘉树单就挂着，应老头子要求，走个过场，没在听，在分屏里在敲另一个文档，闻言扫了一眼。
“没吧。”
“没……吧？”周漆啧了一声，“这就是你们小喻总的工作态度！我是你爹我也气死。”
喻嘉树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想当我爹？”
“不不不不是。”周漆连连摆手否认，心虚地趴在吧台上，“我哪敢啊。”
半晌，他又想起什么，直起身来，“如果你当我爹的话，你们这项目能给我走后门吗？”
大白：“哟呵。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周漆没空理他，想了片刻，叹了口气，“我真觉得我女神挺优秀的，就是阅历和咖位差了点嘛。”
顿了顿，他又说，“哎，不过对面是赵敏老师的话，我们也认。”
“我们还需要关注后期风险，坚决不和一丁点儿劣迹扯上关系。继续进行为期一周的深度背景调查，下周五实行投票制……”
会议里还有人在说话，喻嘉树摘下耳机，往吧台边上一靠，手指松松捏着耳机线玩儿。
“你觉得她拿不到？”
“难啊。”周漆举起手机递给他，“你看看广场什么样，都没人看好，就差被敏姐粉丝和路人喷成筛子了。”
“不过你给我开后门的话，也许可以。可是你是包青天。”周漆说着，叹了口气，自顾自往吧台椅子上一坐，开始刷微博。
喻嘉树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耳机线，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那张照片还在聊天框里挂着。
他垂着眼，漫不经心的。
“我觉得她不用开后门。”
周漆压根儿没听见，光顾着看手机，不知道刷到什么，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哎呀妈呀！”
“我女神小号终于发文字微博了呜呜呜呜呜！”
“啥意思？”大白边改图边好奇，“以前都不发的么？”
“是文字！自己手打的字！好久好久都没出现了。”
看大白还是疑惑，周漆解释道，“这个号是她没出道前就一直用的私人号，经常写一些当下的感受什么的。”
“后来人红是非多，好多人去扒她小号，说她很装，很爱立人设，还乱截图断章取义，被骂了好久，她就把之前的都锁了，从此以后只发一些日常图片了。”
“哎哟。”大白咂舌，“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儿吧？人想说什么，想分享生活都要受到限制啊。”
“对啊！”周漆怒，说着就来气，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关他们屁事！”
特别关注的提示音第二次响起。
“嗯？大号也发了？”周漆嘴巴长成O型，要乐开花了，“晚上开个直播？！哎呀妈呀，过年了过年了！”
“投影仪遥控板在这儿。嗯？我平板儿呢？！”
“我还是回去工作吧。”大白看着他上蹿下跳，把资料和电脑都收进包里，啧了两声，“免得把报告写成瑶妹直播记录。”
“拜拜。路上小心点儿啊。”
周漆调试好投影仪，把平板架好，两个手机放在支架上，正襟危坐片刻，又偏头看着旁边那人，手指蜷缩着，小心翼翼地开口。
“哥，那个，如果你不用手机的话……”
“要用。”
喻嘉树冷漠地打断他，眉眼间有冷淡与不耐，大抵也是想起了上次直播时发生的“事故”。
“好的！”周漆悻悻收回手，一拍大腿，“我尽量把声音调小一点，不打扰你。”
喻嘉树把电脑一扣，往书房走。
房门一关，把声音隔绝在外，安静得不像话。
文档敲下两行，思路一断，看着刚才写完的东西，竟然觉得陌生。再出神一会儿，思绪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喻嘉树脊背松懒往后一靠，手指曲起，在桌面上轻叩两下。
这门……
未免太隔音了。
一丁点儿声响都听不见。
半晌，他拿起手机，长指点划，在应用页面翻来翻去，点开这个，打开那个，不知怎么就点开了微博。
首页自动刷新。十分钟之前，他唯一的关注发了条仅粉丝可见的微博。
【@SeptemberEncounter】
“今夜月色很美，你头发乱了喔，和月亮。”
配图是一轮月亮。
还有昨天的她。
他拍的。
喻嘉树顿了两秒，点进去。
一刷评论，粉丝们纷纷狂喜，各种彩虹屁文案，亲密昵称刷到最上面。
【老婆55555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5555】
【宝贝你真的好美好美好美好美】
【瑶妹要一直开心！！！！Ps.栗子这次拍照技术感觉有待改进哦】
捱到整点，直播开始，周漆美滋滋地开看。
两分钟后，工作了一天的手机闪出电量不足的标示，眼看就要没电关机，他在客厅乱窜，沙发上抱枕下，遍寻不到充电器。
急得团团转，终于不得已前来打扰这位夜晚仍在加班，认真工作的小喻总。
周漆按下门把手，缓缓推开门，怕惊扰他，连声音都放得很轻。
“哥，你充电线搁哪儿的……”
此时房间里响起另一个声音。
……非常，非常熟悉，甚至和客厅里的声音丝毫不差。
几个设备略有延迟，但大体重叠在一起，温软中带点清冷。
“大家好久不见。”
“播多久啊？一小会儿吧，等叶清蔓下戏就不播了。”
“嗯，对，我现在在横店探她的班。”
周漆呆若木鸡地站了一会儿：“……”
这他妈。
不是瑶妹的直播吗？！
这人义正言辞地躲进来，偷偷在里面看瑶妹的直播？！
“……”
书房里一片死寂，书桌后面的人顿了两秒，缓缓抬起眼来。
喻嘉树摁灭屏幕，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
“有事？”
穿堂风灌过来，周漆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他的目光淬了冰一样冷，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灭口。
“没，没事……”
周漆哆哆嗦嗦地把门关上，机械地往外退，“您，您继续……”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这人逃窜似的跑回客厅，还乒乒乓乓撞倒了一些东西，发出痛呼，又惊恐地抑制住。
好像怕惊扰什么洪水猛兽。
喻嘉树：“……”
？
*
“最近还好呀，没有很辛苦。”
戚瑶坐在车里，单手举着手机，凑近了看弹幕。
【瑶妹！！！新剧什么时候播！！！】
【戚顾相当戚顾相当戚顾相当戚顾相当！】
【老婆吃饭没有捏！】
“吃啦。”
“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直播啊？”戚瑶偏头想了一下，“因为再不出现要被你们催傻了。”
已经入夜，天色极暗，为了不打扰剧组拍戏，她找了个远点的地方，车门半开着，路灯和月光落在身上，看起来柔和异常。
栗子在副驾驶帮她安放支架。
“哎呀，这个……”
她凑近看弹幕ID，一字一句地念道，“瑶妹的小狗……”
【卧槽，美颜暴击啊啊啊啊啊】
【老婆你一下凑这么近我心脏受不了！！】
“这都什么名字。”她笑了一声，“我今天刚好看到你的信啦。”
戚瑶往后挪了一点，露出上半身，对着镜头比了个爱心，弯起眼睛，“祝你新婚快乐。”
【嫉妒，羡慕，疯狂。。我要说戚瑶是内娱第一甜妹。。。】
【老婆你，我真的哭死，我现在马上去结个婚，你可以祝福我一下吗？】
【啊啊啊啊啊瑶妹我今天下班第一个冲出去的！！能不能也夸夸我！！】
戚瑶笑得不行，一边逗乐子一边回应。
倏然，屏幕又是一卡。
一行小字在评论栏飞快地闪过，一秒不到就被汹涌的评论挤了上去，但那ID实在太熟悉，戚瑶不动声色地一僵。
【XM芯片研发者-喻嘉树来啦！】
……
戚瑶抿唇，装作没看见，继续聊天。
“后置镜头下，我的脸是歪的，怎么办？”她一字一句地念着评论的问题。
“没关系啊，我的脸也是歪的。”戚瑶喝了口水，视线离开镜头，招招手，“我让栗子给你们切后置看看。”
栗子拿起手机，翻了个面，切换镜头。
戚瑶对着镜头晃晃手，“看到了没？我的脸也是歪的吧？”
“这肯定是手机的问题，不用担心啦。”
【她真的好好5555】
【你管这叫歪啊？！瑶妹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啊这是天仙下凡吧呜呜呜呜】
【这也太温柔了吧！老婆我爱你[流泪][流泪][流泪][流泪]】
用后置摄像机她看不到评论，栗子又切回来，小心翼翼维持着镜头平稳，
不知为何，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屏幕上明显带着戚顾相当名字的cp粉又多了起来。
【我的cp是真的呜呜呜呜呜呜呜】
【捏妈这还不官宣吗？！公开吧，求你们了！！】
戚瑶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恒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就当没看到。
【瑶妹最近是有什么开心事吗！！今天的月亮也很圆哦！！】
阴历十六月更圆，一轮皎洁圆月在夜空中高悬。
戚瑶抬眼，弯起唇角，“是很开心啊。希望大家也开心。”
【新发的照片也真的好好看！！】
许是心情好，她对镜头哧了一声，装作很高傲的样子，仰头喝了口水，“那是我诶，能不好看吗？”
【像男友视角嘿嘿】
【我不管这就是顾恒拍的！！！！】
【@顾恒 @顾恒 @顾恒你老婆直播不来看吗】
戚瑶：“……咳咳！”
不知道看到哪条，一下子把她呛了两声。
“你们不要乱说。”戚瑶垂眼拧上瓶盖，再抬眼时，屏幕被送礼物的特效卡了又卡。
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最上方涌动着一个个不间断的、花里胡哨动画特效，一下子把cp粉的言论全都卡了上去——
【XM芯片研发者-喻嘉树】送给主播@戚瑶一辆游艇！
【XM芯片研发者-喻嘉树】送给主播@戚瑶一辆法拉利！
【XM芯片研发者-喻嘉树】送给主播@戚瑶一座梦幻城堡！
【XM芯片研发者-喻嘉树】使用了特权，全屏幕喊话：
瑶瑶果冻跟我一起喊！神仙颜值戚小瑶[爱心]人间理想戚小瑶[彩虹]温柔体贴戚小瑶[云朵]治愈微笑戚小瑶[爱心]不可替代戚小瑶[彩虹]深得我心戚小瑶[云朵]星辰皓月戚小瑶[爱心]一见钟情戚小瑶[彩虹]宝藏女孩戚小瑶[云朵]努力去见戚小瑶[爱心]
【XM芯片研发者-喻嘉树】使用了特权，全屏幕喊话：
你可以错过黄昏的末班车[汽车]，你可以错过流星雨[星星]，可以错过四月的樱花[花朵]，你可以错过精彩的电影[电视]，可以错过奇妙的时光[云朵]，你可以错过很多很多，但千万不要错过宝藏女孩戚小瑶[爱心][感叹号]戚小瑶[爱心][感叹号]戚小瑶[爱心][感叹号]戚小瑶[爱心][感叹号]戚小瑶[爱心][感叹号]
戚瑶：“……”
连栗子都沉默了一瞬。
空气中仿佛有动画片里的乌鸦在半空中飞过，嘎吱嘎吱地叫。
她的表情一言难尽。
【笑死我了这位瑶瑶果冻在干什么！！】
【老婆被土到了，那个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名上网还这么勇啊！！2333333】
弹幕嘻嘻哈哈，立刻把男友视角与顾恒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顿了好半天，戚瑶才缓过来，正色道，“那个，大家一定要注意账号安全哈，千万小心，不要被盗号。”
想了一会儿，她又语重心长地叮嘱着，“也不要给别人使用，否则你们也不知道别人会拿来干什么，是不是……”
手边的手机屏幕一闪，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戚瑶略一垂头，面容解锁极其灵敏，那条新消息就直白地显示出来。
【S】：没被盗号。
【S】：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