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容城的事情安排在了一周后。

  因为不知道要去多久, 初浔只能先推辞,他想跟家里的人打声招呼,他还有许多事没跟母亲交代, 加上那场直播带来的影响, 裴云廷最近也忙的抽不开身,有许多事要做。

  于是今天回去,初浔是一个人, 裴云廷一大早就离开了,他没有看见他, 家里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欧阳蒙在下面等待着, 他抬头望着站在楼梯口的初浔,带着微笑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初浔愣了一下, 他还在看手机,于是抬起眼睛, 对上欧阳蒙的目光,“啊?不用给我准备早餐的呀……”

  “不是我们准备的,”欧阳蒙笑说:“是裴先生准备的。”

  他的眼里含着可亲的笑意,那让一大早起床的初浔感到十足的温暖。

  “是他,”初浔沉思了一下,转头问:“他人呢?”

  欧阳蒙交代道:“裴先生一大早就离开了,并没有告知我们去哪里, 先生一直都忙,你不用等他的, 他已经吩咐好了,让您用餐就行了, 吃过饭后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初浔昨天夜里跟裴云廷提了回家的想法, 没想到对方这么放在心上, 一大早为他准备了早餐,还安排好了他的出行,他这么忙,还要花时间精力在自己身上,初浔觉得承受不起。

  踩着阶梯,初浔下了楼,他还没有换掉鞋子,脚上是一双兔耳的棉拖,长袜束在纤细的脚腕上,小巧的双脚轻柔地踩在洁净的地板上,像一只幼鹿,举止可爱。

  欧阳蒙抬眼,从脚腕看到了腰身,他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每次都要为这个家里的两个主人而受到震撼,他并不是没有见过Omega,但这种至纯又能唤醒别人欲念的Omega却不多见。

  初浔真是生了一张纯情的脸蛋,怎么也不应该让人联想到坏念头,可莫名其妙的,他什么也不做,站在那里看久了,人就开始冒出邪念。

  “你吃饭了吗?”

  突然,Omega温柔一声撞破了乱想的思绪,欧阳蒙目光一紧,仓皇回答:“啊?啊?”

  初浔耐心地重复道:“我是问,你有没有吃饭?”

  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误以为对方心里有事,但绝不知道是关于他的事。

  欧阳蒙瞳孔心虚,不敢对上初浔的视线,他将目光放下,却又看到了那纤细的脚腕,他知道那长袜下面是嫩白的皮肤,那精致的双脚都该有着圆润的趾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触感,但一定令人心生杂念。

  这就是Omega的诱惑吗?不知道对方的等级,也没有信息素的勾引,欧阳蒙也不是alpha,一大早就被勾的神魂荡漾,他暗骂了自己一句,慌张应道:“不用了,有事您再叫我。”

  初浔蹙眉看着落跑的欧阳蒙,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前言不搭后语,他想,可能是心中有放不下的事,初浔就没有再多问了。

  他去洗漱,然后去用餐,欧阳蒙已经让人把东西都端了出来,初浔知道这是裴云廷做的,于是用餐的心情就不同了,他现在没有办法想到裴云廷,否则一个人也会面红耳赤,就像昨晚他抱着自己,在他耳边低语。

  初浔打开了餐盘,有三道菜,一盘甜点,做菜本来就是浪费时间的事情,还要做甜点,他真不敢想裴云廷是几点起床的,饭菜冒着热气,糖醋鱼的色泽鲜艳,唤醒了一大早的食欲。

  这简直就不是初浔敢想的生活,虽然从前在钟家的生活也是富足的,可是那会人多,拘谨得厉害,他吃个饭都要紧张被人问话,害怕平静的餐桌顿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那让每天早上的初浔都惴惴不安。

  早餐已经成为了一个家爆发争执的重要节点,钟老和钟夫人,以及钟越,都在那个餐桌前,就总有隐隐的火药味,虽然这火药味多半都是因为没有信息素的他而产生。

  初浔没有动筷子,他真是讨厌自己乱想的毛病,就不能像自己说的那样,往事随风吗?为什么总要想起以前的不开心呢?这不是成熟的做法。

  初浔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沉思,做自我调节的工作,不料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裴云廷的来电,初浔迅速接听了电话。

  “喂。”早上的声音软绵无力,好似没有睡醒,实际上初浔是太慌了,声音不够沉稳。

  电话那头的人问:“起床了吗?”

  裴云廷身侧很嘈杂,听筒里有别人的说话声,初浔大概知道他在工作中,乖乖应声:“嗯,起来了。”

  初浔两腿并拢,好像坐在一个极为正式的场合那样拘谨,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捧着手机的底部,明明周围没有别人,身体也是紧绷的,电话对面的人于他而言不可懈怠,和裴云廷交谈会紧张几乎是一种本能。

  何况听到他的声音,和他打电话,就像昨晚他抱着自己,贴在自己耳侧说话,害得他心痒了一晚上,还无法安抚。

  裴云廷可不知道自己给这个Omega带来了多少幸福的困扰,他顾自说道:“你今天要回家,十一点再出发吧,那会儿天暖一些,走的时候把我放在沙发上的外衣拿着,出行的时候披在身上,今天温度低,不要大意。”

  初浔抬起头,朝沙发上找了找,看见了那件搭着的大衣,蛮厚实的,很有重量感,他昨天晚上已经感受过了。

  初浔心里暖烘烘地:“好。”

  裴云廷说:“嗯,吃饭吧,不打扰你了。”

  初浔听他要挂电话,有些意外,他就是打电话专程来嘱咐自己这个的吗?

  初浔忙道:“等一下。”

  裴云廷那边安静了下来,没有挂掉电话,初浔也没什么重大的事情要交代,他只是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你……是不是在工作啊?”

  裴云廷很快回答:“对,之前答应了帮别人的事,现在在谈。”

  “哦,这样啊,”初浔握着手机,看着鲜艳的菜色,说道:“你不用……帮我准备早餐的,你这么忙……”

  “我睡眠浅,起早起的习惯了,”裴云廷说:“而且我很喜欢做饭,你不来之前,我想做都没人试吃,谢你帮了我这个忙。”

  虽然这么说,初浔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裴云廷总是这样,不让他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说些宽慰人的话,初浔心里热热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单手撑着座椅,是一只需要人揉揉脑袋的小猫。

  “吃饭吧,别瞎想,”裴云廷说:“待会还有正事做呢,嗯?”

  初浔咬着嘴唇,轻声回应:“嗯,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初浔沉默了,他现在就是个住着别人的,吃着别人的,还不能有心理负担的奇怪角色,看着可口的糕点和丰富的早餐,初浔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他要做些什么呢,还给裴云廷一点点,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但总得做,才能让这种一直被关照的现况得体一点。

  初浔拿起刀叉,插了一块奶油面包,送进了嘴里,化了满嘴的甜腻和思绪。

  ※

  外面是嘈杂的音乐,里面是安静的谈话,隔音效果足够的房门挡住了喧嚣。

  人影幢幢间,身着制服的火辣女孩们送上了高档的酒水,她们指尖轻点,长腿下压,叠在一起的腿部肌肉丰盈饱满,二十五度的空间里裙影交叠,三个男人的目光却不在这人为风景上。

  “还有问题吗?裴少。”先发声的男人正是钟延,他西装革履,是刚从繁忙的工作中脱出身来,紫色的领带藏在西装下,是一副手握大权的风姿做派,可惜今天也要看人脸色。

  裴云廷刚刚放下手机,他的手里抱着一叠资料,正看的投入,一目一行,绝不错过每一个字眼,裴云廷生的一副冷淡面容,严肃时更别说轮廓的犀利程度,他的拇指压在资料上,黑色的戒指在暗光下平添几分性感。

  “就这些?”裴云廷声音低哑,充满了不悦,并非如此,他的嗓音沉下来本就淡漠的厉害,再配上那张天生的冷脸,每一句话都像是审判。

  钟延转头看旁边的人。

  那人点了点头。

  钟延这才道:“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从他第一次进医院,每一份诊断结果和治疗方式全都在您手上了。”

  资料没有多厚,裴云廷看的也快,他将目光从资料上移开,望着桌子上的一瓶烈酒,沉思想着什么。

  钟延推了推酒瓶,调笑道:“这人我也给你了,您要我来求,我人也来了,您需要的诊断书我都拿来了,那您先前答应我的事……”

  钟延没有说完,裴云廷的目光把他震慑住了,有些人表现能力强,一个眼神就是戏,一个眼神的威慑力就足够了,裴云廷抬眼瞧着钟延,他并没有与他同笑,仍然是冷冷地开口:“我答应你了么?”

  钟延的笑脸顿时凝固住了,方才的谄媚模样褪了去,他眼睛替换上来是凌厉的风采,声音也低了几度:“什么?”

  裴云廷将资料放在桌子上,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正视着钟延道:“不是么?让我们来想想,我是什么时候答应了你。”

  玩弄话术是钟延的所长,在位这么多年,妖魔鬼怪也算都见得全了,这些年来钟家做大了,他也算是风生水起的,该被别人看着脸色了,突然被当头一棒打醒,钟延的好脸色也没维持多久,但他也不会过分失态,仍旧在跟对方转圜:“裴少,别开玩笑。”

  房间里隐隐有了火药味。

  送酒的小妹没有多留,算是逃过一劫,可在场的经理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生怕贵客的纷扰,因为哪边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一时间也没敢轻易说话,但却是默默地吞了口水。

  裴云廷沉默了许久,在钟延的凝神注视下,他才放下交叠的双腿,笑了一声道:“开玩笑的。”

  钟延并没有为此放松,他不了解裴云廷,但是来头大的人每一句话都不能让人松懈,你不知道下一秒他们会说什么,你也不知道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否真心。

  但他看得出,裴云廷是假意。

  “答应你们的事我自然要做,你钟家两个人物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岂有食言的道理?”

  钟延压着眉头,看对方提起了桌上的烈酒。

  裴云廷说:“可惜了,你们功过相抵,犯事了就得认,想要恢复原先的条约就得解决当下的矛盾。”

  裴云廷将烈酒的瓶盖打开,随意丢弃,瓶盖在玻璃桌上弹了几下,掉在了地板上,滚落在一双皮鞋边,他抬眸看着皮鞋的主人,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惜今天你在,他不在,那我代劳。”

  裴云廷抬了抬手腕,犀利的目光钉在正对面的男人身上,“来。”

  钟延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房间里第三个客人钟越,正双拳紧握,黑着眼睛看着裴云廷。

  他听到裴云廷不给面子的声音落地:

  “钟总,过来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是坏裴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