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池郁震惊地看着刘子厮,整个人因为恐惧发抖。
他未出入社会,不谙世事,怎知人心竟可以险恶到这般地步。
“签吧,自愿签。”刘子厮指了指茶几上的合同,轻描淡写地说,“可别说是我逼你。”
池郁垂落身侧的手攥成双拳,他咬着牙,双眸血红,不甘地看着刘子厮。
刘子厮不慌不忙,慢慢地攻破着池郁的心理防线:“我刚才说的那事吧,其实比你想象得要简单,雇几个刚出狱的人,这钱我还是有的,实在不行,我自己上,就算弄不到三人,我弄残一个,还是很简单的。”
“你会坐牢的。”池郁咬着牙说。
“是,我会。”刘子厮赞同地点点头,“伤人程度把控得好,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我自己是律师,如何量刑,我比你清楚,但真的到了那步,反正已经都毁了,池郁,你周围的每个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这个世界,维护幸福如此难,需要各种用心和努力。
可毁掉幸福却那么简单,一个发狠的疯子,一把刀,一把火。
“为什么!!”池郁哽咽出声,不解地说,“我曾经发自内心地感激着你,就算你不这样做,你需要什么我一定会给你,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程度,不就是钱吗?!”
“不就是钱吗?”刘子厮重复着池郁的话,嗤笑出声,忽然暴起,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重重地砸在池郁脚边,烟头烟灰散落一地。
巨响炸开,池郁吓得一哆嗦。
“你懂什么?嗯?”刘子厮站起身,几步逼近池郁,“你知道好不容易从落后农村考出成绩,考到城里读大学,结果被大学同学背地里骂穷光蛋的感觉吗?你懂书费学杂费全都交不出的感觉吗?你懂每个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你的感觉吗?你懂一件衣服穿了五六年,穿出破洞不敢换的感觉吗?你不懂。”
刘子厮越说越激动,一把恶狠狠地掐住池郁的脖子,眼睛犹如发疯的野兽:“你不懂!!你和我以前的舍友一样,从小家里有钱不愁吃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凭什么啊,明明我学习成绩比他们优异数倍,凭什么要被他们鄙视,凭什么要被他们嘲笑,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生来就比我轻松!”
他情绪不稳,掐着池郁的手十分用力,池郁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只觉得呼吸不顺,双眼发花。
突然有人冲了过来,一口咬上刘子厮的手腕。
刘子厮吃疼,迫不得已松开了池郁。
池郁跌坐在地上,被人抱住,紧紧地护在怀里。
刘子琪抱着池郁也没说话,只是呜呜咽咽地哭,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情况让刘子厮稍微冷静了些,他揉揉手腕上的牙印,恢复平时的声调,对池郁说:“手机给我。”
池郁泪流满面,没有理他,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刘子厮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刘子琪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做,连忙侧身帮池郁挡了一下,白衣上顿时留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我给你!别打了!”池郁哪里想得到刘子厮能如此狠心,他将下唇咬得血红,不甘心地拿出手机交给刘子厮。
刘子厮没收了他的手机,说:“桌上的合同你自己考虑,门我给反锁了,没钥匙打不开,不用费心思想着往外走。”
说完,刘子厮回了房间,留下满屋烟味,和一沓合同。
“妈,你伤着了吗?”池郁哽咽着,抖着手去拍刘子琪身上的脚印。
“呜呜呜,小池,呜呜呜有鬼。”刘子琪哭着说。
“没事了,别担心,去休息吧。”池郁给她擦眼泪,扶她回到房间里。
刘子琪坐在床边,哭得停不下来,她眼睛红肿,说话断断续续:“呜呜呜,小池,好可怕啊。”
池郁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没事了,会没事的。”
“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刘子琪忽然道歉,她抓着池郁的胳膊,眼里全是愧疚和自责,“是我,是我把鬼带到你家来的,对不起,都怪我,呜呜呜。”
“妈,你说什么呢,别哭了啊,有我呢。”池郁耐心地给她擦眼泪,哄她。
“都怪我,鬼是我带来的,是我,你和你爸,本来都能好好的,都能好好的。”
刘子琪哭得累睡过去前,一直重复着那几句话,池郁当她糊涂了,并没有在意。
他等刘子琪睡着后,默默地退出房间,收拾了满地烟头和烟灰,然后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叠合同发呆。
他终归还是太天真,认为自己十八岁后,有能力带刘子琪逃离危险,能扛起一切。
月光薄凉清冷,池郁拿起那些合同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清晨,刘子厮走出房间后发现,见那叠合同放在茶几上,似乎没有动过。
刘子厮皱起眉,上前拿起合同,翻看了两下后,眉头渐渐舒展。
合同已经签好字,盖上了手印。
刘子厮露出一个得意的冷笑,拿起那叠合同出了门,顺手将门牢牢锁紧,确保里面的人没办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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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寒风凛冽。
虽然过了春节就是春天,但是刺骨的冷还未消散,满眼枯枝落叶。
距离高考还有四个月,马上就是百日宣誓,高三最初的紧张心态已经变得稍微平静了些,这段时间可能是大家人生最充实的一段日子,有努力的方向,有目标,不迷茫。
付故渊这天上学,从坐在教室那刻起就开始不停地看手机,心生忐忑。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也一直刷着手机的消息,同班的项青梧察觉异样,问:“兄弟,怎么一直看手机啊,等等被班主任看见了,要没收的。”
付故渊蹙眉,对项青梧说:“池郁三天没回我消息了。”
“是不是太忙了?”项青梧猜测。
付故渊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看。
以往池郁也没有经常秒回他信息,但一定会回复,最长不超过两小时就会回复。
可现在,已经三天了,整整三天。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付故渊烦闷,捏捏眉心,越发地不安。
“兄弟别多想啊。”项青梧拍拍付故渊的肩膀,“说不定一会池郁就回消息了。”
项青梧的嘴大概开过光,话音刚落,付故渊手机响起消息的提示音。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见了惊诧和欣喜。
付故渊拿起手机点开消息,脸上的表情渐渐僵住。
“怎么了?”项青梧看他情绪不对,脑袋凑过去看。
【班长,我准备去英国了,有缘再见。】
“我靠,英国,怎么这么突然?”项青梧也愣了,“他和谁啊?他养母吗?只有两人去英国?语言不通怎么办啊,还是说池郁的英文很好?”
项青梧连连发问的时候,付故渊已经发信息过去询问了。
池郁回得很快。
【我联系上了我的亲生外婆和外公,他们常居英国,表示愿意帮助我,班长这段时间谢谢你,你帮我和其他人说说吧,谢谢他们。】
“这是好事啊!挺好的,池郁终于能摆脱他的舅舅了!”项青梧显得很高兴。
付故渊脑子却嗡嗡作响。
池郁要走了?
他们俩以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
等付故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发了条消息给池郁,这个举动他没有思考过后果,全凭冲动。
【我放学后来找你,有话对你说,很重要的话。】
他消息刚发出去,忽然有人从他身后,将他的手机拿走。
班主任站在项青梧和付故渊身后,曲起手指砸他俩脑袋,怒目圆瞪,恨铁不成钢地说:“什么时候了,还玩手机!?学校不准带手机,校规不知道吗?”
“老师,老师,不是玩,只是联系用的。”项青梧试图解释。
“借口!没收了!放学来我办公室!”班主任怒骂,而后拿着手机走了。
付故渊崩溃地双手抱头。
啊!倒霉!!!
放学后,付故渊立刻去了办公室,在班主任面前乖乖认错,想拿回自己的手机。
班主任一阵思想教育,付故渊唯唯诺诺地应着。
好在付故渊最近小测成绩都还不错,班主任说了他一阵,将手机还他放了行。
付故渊拿到手机后,立刻点开消息,却又一愣。
【班长,有什么事情网上说吧,不用来找我,我这几天办签证,会很忙。】
冷漠的回复让付故渊心凉了半截。
不过少年心有意气,鼓起勇气给池郁发了条消息。
【这事一定得当面说!我现在来找你!】
付故渊回完消息,拎起背包从自行车车棚取出自行车,一路往池郁家飞快地骑去。
冬天寒风冰冷,吹得人的脸生疼,付故渊顾不上这些天,大口呼着白气,一路着急地来到池郁家门口,伸手敲响门。
之前一敲就开的门,这次竟然迟迟不开,好似无人。
付故渊心焦,拿起手机给池郁打电话,想问问他在不在家。
电话没接通,门倒是开了。
池郁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付故渊,轻声说:“班长,我不是说,不用……”
“池郁。”付故渊打断他的话,用尽全部的勇气,靠着不愿后悔的冲动念头,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