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号是祁寒的生日。

  清晨,他吃过早饭正准备去户外俱乐部,手机振动起来。

  祁寒掏出手机,发现是母亲的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对面的祁母应该正在运动、青春又充满活力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儿子,生日快乐,又长了一岁,要更成熟更懂事哦。”

  祁寒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笑着说:“谢谢秦女士,三十四年前的今天你受苦了!我爱你!”

  祁母被他哄得开心,高兴地说:“今晚回家吃饭,妈妈亲自下厨,给你做你爱吃的菜。”

  祁寒想起昨天沈念给自己发的信息,有些犯难地说:“对不起秦女士,今晚我约了人一起吃饭,可能没办法尝你的手艺了。”

  祁母闻言狐疑地问:“你不会是约了宋家那小子吧?”

  祁寒预感自己跟沈念最近就会复合,也没打算瞒着自家父母,明白地告诉母亲:“沈念约我去他家。”

  “哦,”祁母听后立即恢复了高兴,语气愉快地说:“约了小念啊,那你去吧,我正好跟你李阿姨去逛街shopping,晚上就不回家吃饭了。”

  自家母亲的态度变化太快,祁寒简直跟不上她的节奏,哭笑不得地问:“妈,你对沈念就这么放心?”

  “那当然,”祁母颇为骄傲地说,“宋一城这孩子虽然没什么缺点,但我还是看我前儿媳妇顺眼……”

  祁寒知道她要夸沈念,急忙打断母亲的话:“秦女士,我要去户外俱乐部,时间来不及了,你今天逛街多买些裙子和护肤品犒劳自己。”

  “没问题,”祁母爽快地答应下来,嘱咐祁寒,“你晚上也要好好表现,对小念态度好一点,别总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嗯,”祁寒低低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下午,祁寒又收到沈念的信息,提醒他别忘了晚上的约会。

  他已经结束了一天的理论培训课,看到信息忍不住提前下班,开车回家。

  四点钟,他站在沈念家的门外按响门铃,被沈念一脸意外地让进屋中。

  祁寒站在客厅中看着眼前的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围裙,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好笑地问:“你又在亲自下厨?陈姨呢?”

  沈念本来想给祁寒一个惊喜,不想被他逮了个正着,没有办法只得坦荡地承认:“陈姨告假回家了,我本打算自己试着准备今晚的烛光晚餐,可惜学艺不精,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他抬头看祁寒,眼中的丧气一闪而过:“现在你又来得这么早,我还没来得及清理。”

  祁寒听了他的话,好奇地走去厨房查看情况。

  厨房里,油烟机正在高速运转,却掩盖不住有东西糊掉的味道和烟气。

  祁寒走进一看,炒锅中盛放着一团黑乎乎的食物,仔细分辨似乎是上次他在沈念家中拼命鼓励称赞的那道鱼香肉丝。

  祁寒的嘴角忍不出抽了抽。

  看来上一次沈念做菜能达到基本标准,应该归功于陈姨的在旁指导。

  他身后,沈大总裁面对自己做出来的失败菜品,也感到了一丝羞愧,尴尬地说:“咱们还是去外面吃吧,我这就订座位。”

  “不用,”祁寒转头看向他,笑得十分开心,“今天我给你当帮手,咱们一起做晚饭。”

  沈念在镜片后的目光惊讶地闪了闪,继而拒绝道:“今天你过生日,怎么能下厨?”

  “过生日的人不能下厨吗?这是谁定的规矩?”祁寒好笑地反问他。

  沈念还欲说话,祁寒却不再客气,按照陈姨从前放东西的习惯,打开头顶的橱柜,找出一件还未拆封的围裙,打开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他打开冰箱,上下看了看,从里面拿出食材,开始熟练地洗切。

  沈念傻傻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的一系列流畅的操作,反应过来祁寒说要给自己当帮手是在给自己留情面。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祁寒做饭,以前两人同居时,祁寒几乎每天都会起来做早餐。

  但沈念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做饭这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充满烟火气的小事,也没有亲身实践过。

  他看着祁寒利落地将竹笋切好放在砧板上、歪头想了想、又从盆里捞出三条陈姨昨天新买的黄鳝。

  沈念一脸迷茫,不知道该从哪里帮他。

  祁寒将鳝鱼去除内脏清洗干净切成段,放入玻璃碗中加入调料腌制,然后开始炒菜。

  十分钟后,一盘竹笋炒肉在沈念的注视下新鲜出锅。

  祁寒将菜倒入盘子中,清理了炒锅,又重新倒油。

  他转头见沈念还是呆愣着,低笑了一声,招呼他:“快过来,祈大厨现场教你掌控炒菜火候。”

  沈念表情认真地走上前,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祈寒心里好笑,将腌好的鱼段入锅,把掌勺的位置让给他,自己站到一边,对他说:“配菜和调料都准备好了,你按我说的做就行。”

  结果,沈念手忙脚乱、如临大敌,差点把厨房拆了。

  ……

  傍晚,一桌子饭菜终于完成,祁寒有些心累地坐到餐桌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想教沈念这个大少爷做菜真是不容易,也不知道陈姨是怎么笑着办到的。

  沈念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

  祁寒看着他将盒子放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这是生日礼物。

  “因为你不喜欢吃甜食,所以我没有买生日蛋糕,只准备了一个礼物送给你。拆开看看,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沈念坐到餐桌的另一边,目光期待地对他说。

  祁寒也不矫情,从善如流地打开盒子,看到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罩下摆放着一个十分逼真精致的雪山模型。

  精致到他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自己每次坐飞机都会看到的那座贡嘎雪山。

  很特别的礼物,祁寒想。

  他一直知道沈念是个细致讲究的人,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生日如此上心。

  他抬头看向此刻眉眼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沈念,低声对他说:“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沈念勾唇笑了笑,跟他解释道:“在从海岛回国的飞机上,你向我介绍我过这座雪山、说你很喜欢它。我一直记得清楚,所以就找人做了一个模型送给你。”

  “我本来想自己动手的,可是这个模型真的不好做。”

  祁寒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是惊喜夹杂着感动。

  “已经很好了,”他沉醉于眼前缩小的壮美景色,喃喃地说,“我真的很喜欢它。”

  “好了,”沈念低声说,“在吃饭之前,对着它许个愿吧。”

  祁寒思考了几秒钟,发现自己身体健康、亲人皆在、朋友不少、钱财不缺,就连过去纠结了十几年的爱人也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身边,实在是个幸运又幸福的人。

  他看着眼前精美的模型,心想到现在为止,自己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还没有亲身登顶这座名为贡嘎的雪山。

  他抬眼对沈念说:“我的愿望是,在自己各方面的条件都是最好的年纪,能登上贡嘎峰。”

  沈念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个现实又简单的理想,却偏偏与自己无关,眸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好吧,”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直截了当地对祁寒说:“我原本想替你实现愿望,现在看来,我没有那个能力。”

  祁寒好笑地说:“还是谢谢你有这样的想法。”

  沈念回应他一个无奈的表情,示意他拿起筷子吃饭。

  晚饭过后,两人像从前同居时一样,打开电视、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祁寒发现往日总会认真看财经新闻的沈念正在玩手机。

  他稀奇地问:“怎么,你现在不关心商业界的事情了?”

  沈念没有抬头,反应了几分钟后,后知后觉地低低应了一声,任性地回答:“我目前还在休假,不想看。”

  祁寒开始对他在手机上浏览的内容好奇了,伸着脖子凑过去,问他:“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沈念也不避讳他,把手机摊在他面前让他看。

  祁寒看到他在搜索贡嘎峰。

  沈念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担忧地看向他说:“原来贡嘎峰很难攀登,目前国际上登顶它的人寥寥无几。”

  祁寒耸了耸肩,笑着回答:“是的,贡嘎是座令人畏惧的山峰,很具有挑战性。”

  沈念像谈生意那样干脆利落地拍板做了一个决定:“我和你一起去。”

  祁寒顿时惊了,急忙跟他科普:“攀登贡嘎峰这样的雪山,前期不仅要积累丰富的登山经验,还需要进行大量的体能训练,其实你不在这四年,我忙俱乐部的同时,也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所以呢?”沈念不甘地问。

  “所以,攀登贡嘎峰是一个长期的计划,你目前的身体没经过训练、不符合条件,无法应对登山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突发状况,不能跟我一起去。”祁寒认真地解释。

  沈念知道他说的一定是事实,沉默半晌,遗憾地点了头。

  祁寒见他情绪低落下来,豪迈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哥以后带你登顶其他雪山。”

  沈念听到这个熟悉又久远的称谓,笑着抬眸看向祁寒。

  两人对视的刹那,祁寒有种时光流转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回了那份曾经被磨灭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