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热带雪>第28章 惹人伤心

  宋隐雪拐回宿舍,脱掉衣服去察看伤况,除了腿、胳膊上多处软组织挫伤,严重的还是后背,被石头划出一道很长的道子,伴随几块淤青,十分骇人。

  今夜他是趴着入眠的。第二天起来晨练的时候,跑得慢了被教官训话,又多跑了五圈。回到宿舍,脱衣再看的时候,伤口已经发炎化脓。

  余锵见厕所门没锁直接推门进来,看到宋隐雪慌忙转过去,却还是被墙上的全身镜暴露了伤痕。

  “小宋,怎么回事!”余锵赶忙去察看,好一番诱导询问下才知道真相,“这帮混蛋!你听说我,一定要告诉老师,你一个人,他们一群人,还是会再找你麻烦。”

  “可是报告老师,让他们知道,也会找我麻烦,还会笑话我。班长,你就别操心了,我知道怎么处理。”宋隐雪本来就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挨了打,太丢人了。

  宋隐雪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余锵给宋隐雪处理完伤口,忧心忡忡坐在板凳上,时不时叹气。

  *

  因为宋隐雪霸占了高瞻座位,高瞻被挪到后一排,其他人依次往后挪。

  高瞻无意间和同桌聊天,称白川尧多天没来上课,说是因为要避开谁,言辞间满是担忧。

  宋隐雪越听越气,第一次对高瞻说重话:“就你消息灵通,你怎么不去开个小报,专门收集八卦。话多出去说,现在是上课时间!”

  “宋隐雪!”化学老师拍一把桌子,“你也知道在上课,喧哗什么!”

  高瞻一副“爷做错了什么?这小公主今天吃炸药啦?”的表情。

  旁白的宁零递了一颗糖过去,又在纸条上字迹清秀询问缘由。宋隐雪在纸条上回“没事。”

  接下来几天,宋隐雪又把尚子栎得罪了。

  尚子栎的在午休的时候带了军鼓来,有场演出将近,他没日没夜的练习,班上其他人敢怒不敢言,没人跟他说,他自然不知道扰民。

  宋隐雪这几天受伤都只能趴着睡,为了填满时间,索性不回宿舍,中午也在教室写作业。今天写累了睡着了,被一阵鼓锤敲醒,噩梦停留在下坠的一刻,心脏仿佛骤停,等缓过劲儿,他起身拍了一下桌子,“敲什么呢?”

  要不是高瞻拦着,尚子栎肯定要揍宋隐雪。

  “宋啊你怎么回事?最近火药味有点重。你这样不怕没朋友?”高瞻说。

  “你们本来也没当我朋友。”宋隐雪说完回到自己的位置,一眼也没有丢给他们。

  “真特么白眼狼啊,川尧还跟我说不要针对你,现在谁针对谁?你丫别不识好歹,给点脸色就蹬鼻子上脸。”尚子栎说。

  不提白川尧还好,一提彻底触了宋隐雪的逆鳞,在气头上说,“稀罕跟你们玩。别来招惹我!”

  宋隐雪算是彻底跟他们划清界限,连宁零也对他的做法不解,询问过几次,没有下文便不再关心。

  宋隐雪想,宁零和他们从小到大的感情,自己这个外来的肯定靠边站。也好,他早该绝了交朋友的念头,来这里就是为了考大学,其他都是次要的。

  宋隐雪不再接受宁零的补课,一来不想他为难,二来只有绝对的理性,才不会继续犯浑。

  然而想要清净却事与愿违,许多早就看宋隐雪不顺眼的男生,得知宋隐雪失去了保护伞,被小团体除名,都有意无意孤立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隐雪抽屉里收到带血的姨妈巾,他掏书的时候抽出来,脸瞬间煞白,冲去厕所疯狂洗手。还被人在桌子上刻字“傻X”,撕碎他的笔记本,更有人散播他的谣言,说在夜总会见到宋隐雪她妈。

  被人骂他就算了,母辱不御,就不是个男人。宋隐雪把说这话的人推到墙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顺利让对方说出了上家,又通过层层盘问,找到了传播这条谣言的人,果然是十七班那群肇事者。

  看来这事儿还没完!

  宋隐雪拎着一桶红油漆,在大课间直接找到那几个人,泼了他们一身。几个人扭打一团,宋隐雪的背后伤口再次裂开。春晓不知哪里得到消息,在众多冷眼旁观的人中冲出来,帮着宋隐雪一通乱打。

  教务处主任急的跳脚,两班的班主任神情严肃,狠狠批评了几个人。

  春晓不服:“小宋被他们欺负了。这才不是什么寻隙滋事,你们怎么不问他们做了什么?”

  春晓要去扒拉宋隐雪的衣服,宋隐雪拼命拉着衣服,不想在人前暴露软处。宋隐雪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春晓,听余锵说他在办理休学手续。平时再多人指着鼻子戳都不会让他低半分头,可现在有一个人问他疼不疼,都会让人瞬间脆弱。

  “你这时候不说,替他们掩盖什么啊!他们在小树林打宋隐雪,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反正说不出口。”春晓大声说。

  春晓之前带着顶帽子,刚刚一打架把帽子打飞了,宋隐雪见他头上有两条开裂的缝,缝了针,头发都没长好。

  “我还没说你的事,你是不是觉得要离开九中就有恃无恐?!”庄主任疾言吓止。

  春晓跟校外人员发生冲突,被找到学校领导,逼他还钱,本就没有任何公信力。而十七班的几个人,虽然平时混了点,但家里好歹都是为学校建设出过力。他们压根就哑巴吃黄连,有理无处诉。

  校领导知道宋隐雪之前的档案,对他情况颇为同情,但法不容情,他闹这出影响恶劣,不记过不足以震慑这些青春期的叛逆少年。饶是肖风几番跟领导交涉,也换不来从轻处罚。当天下午,校方就通知家长来领人回去思过。

  林秀谨在校方面前毫不留情的扇了儿子几巴掌,求校方看在他年龄小不懂事,再给一次机会,不要记过。她不想这些档案留到大学,对他职业生涯影响很大。任何有暴躁倾向的运动员,都可能被禁赛,她绝不能冒这个风险。

  宋隐雪最终还是被记了过。

  林秀谨将他领回去罚跪在父亲的遗像前,“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怎么跟你爸爸保证的?你说你会回到运动场,让我给你时间。如果这条路走不通,你这辈子能干嘛?我辛苦赚钱就是为了让你在学校跟人打架?还有你的卡,你刷的每一笔钱我这里都有显示,你这个月十号到十五号做了什么,买了什么?你谈恋爱了是不是?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分心?自甘堕落!”

  林秀谨接近歇斯底里,她的宝石戒指熠熠生辉,身段还是苗条紧致。

  宋隐雪站起来,俯视母亲:“我自甘堕落?那你呢?”

  林秀谨有一瞬的发怔,拉扯间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控制儿子,却发现他已经长高,没有办法再揪一顿骂几句就乖巧顺从。

  “你知道别人在学校怎么说我?怎么说你的吗?你跟一个土大款在一起,还是个残废。你骂我前先扪心自问。你很缺钱吗?别跟我说我能花你多少钱。你跟我算钱,好啊,我们来算一笔。我过去每年的国家补贴、冠军的奖金、还有站台演出,至少有百万吧,你用在我身上了吗?现在我没用了,不能给你捞钱了,你只好另谋出路是不是?”

  宋隐雪特别会往人胸口扎刀子,尤其是亲密的人,一扎一准。他口无遮拦,仿佛这些话是酝酿已久的不满,今日不得已终于倾倒出来。

  “你这么看我的?”林秀谨从震惊中缓过神。

  “是你这么做了。你没资格在爸爸面前教训我。”宋隐雪说完就摔门回房间。

  直到半夜饿醒了,他出门查看——冷锅冷灶,没有吃的,母亲的房间空落落,人早就不知去向。

  宋隐雪突然就抑制不住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他妈妈不要他了,所有人都离开他。

  宋隐雪哭得不可自抑的时候,门开了,母亲看着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湿漉漉的宋隐雪挺心疼,但脸上还是余怒未消,一言不发把买来的宵夜摆在桌上,盛了两碗饭,坐在餐桌吃了几口,故意吃出了声音,很香的样子。

  以前每每两人吵架,母亲都会哄宋隐雪,但这次太过分了。宋隐雪自己蹲了一会儿肚子一直叫,也讪讪走过去,坐下端起碗小口吃。

  “吃完赶紧洗漱睡觉。明天我送你去学校,记过的事我想办法去消,别再惹事。”林秀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

  “妈妈,对不起。”

  “你没有错,全世界都对不起你。”

  宋隐雪眼泪吧嗒吧嗒往碗里滴,哽咽得吃不下,索性放下筷子大声趴在桌上哭。

  林秀谨叹了口气,去掰他的脸,给他擦眼泪,“多大的人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爸爸以前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哭,一辈子就哭过一次。”

  宋隐雪很少听到妈妈回忆父亲,抬头用纸巾擤完鼻涕问:“哪一次?”

  “我答应他求婚那天。”林秀谨给他碗里夹了几块肉。

  宋隐雪吃完累极了回房间秒睡。

  他是个拖油瓶,爸爸去世这么多年,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为自己谋划,自己还说这么难听,实在后悔。他半夜做噩梦哭醒,又抱着枕头去敲林秀谨的门。

  “怎么了?”林秀谨开门。

  “妈妈,我想跟你一头睡。”

  “还没长大呢,不能跟妈妈睡,去你房间,妈妈看你睡。”林秀谨知道宋隐雪睡眠不好,看了多少次心理医生都没效果,渐渐就不去了,给他开了不少安神的保健品,家里也是随处点薰衣草香,没有任何高分贝的电子产品,选择的户型也是高层隔音效果好的,就是为了宋隐雪能睡个好觉。

  但林秀谨从来不善表达。

  宋隐雪没有让母亲知道自己被打的事,怕她去学校闹,只认错说自己不应该主动动手。林秀谨在床头坐着,一下下抚摸他的背,说来奇怪,妈妈拍过的地方就不疼了,宋隐雪很快又有了迷糊的睡意。

  林秀谨环顾他的房间默默说:“每次看到这些奖杯,我就为我的儿子骄傲。你是运动员,跟你爸爸一样,天生属于赛场。早点走出来,不要想那么多,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