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生日宴会办的很仓促，连秦卫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
他找胃胃做蛋糕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等不少人来问他乔寻的生日宴会和生日流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干脆群发了。
除夕夜的，也没指望他们能出来。
可一堆人聚到一起了，又觉得不可思议。
有些人是逃出来的，有些人是批准出来的。
“我这还是第一个不在家里过的除夕夜。”
“我也是，谁知道乔哥实在除夕夜生日的，这生日日期也太高大上了。”
“我早就厌倦了陪我爸妈葛优瘫看春晚的日子，这个光明正大出去的理由，让我重获新生。”
一齐的“生日快乐”让乔寻感觉鼻子有点酸。
刘女士也发了一个祝福。
刘女士：我的儿子，祝你十八岁的生日快快乐乐，祝你永远都快快乐乐，很抱歉今天妈妈缺席了，以后一定补过。
时间不早了，大家收拾收拾都准备回去了。
这里离家不远，乔寻把小老弟送到小区门口把钥匙给他让他自己回去。
乔寻心里还是存有点乔建带来的烦躁，不祥的预感一直在心头萦绕，大家散了，气氛一过，尤其厉害。
那个响声现在回忆起来不像是砸东西的声音。
人倒地的声音。
乔建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越想越烦。
乔寻咬着下唇，呼吸都开始沉重。
秦卫在他面前站定，问他：“寿星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今天我生日，不祝福我一下？
“很好。”乔寻深呼吸了两下，笑笑，“我感觉很好。”
生日会上没有说超过五句话，语调平平毫无感情。
“小不点，乖点，说实话。”秦卫道。
“乔建。”乔寻挤出两个字。
跟这个家伙扯上事情乔寻心情就没有好过，乔寻道：“我出来前和他见了一面，他还真的没有谈钱，叫我说一句原谅他，违心的也行。”
秦卫静静地听。
“我他妈凭什么原谅他，就凭他跟我道歉了，我说一句违心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我他妈凭什么相信他，我他妈为什么还要记挂他，我他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爸爸，我他妈被迫了那么多就一句话直接过去了，凭什么？”乔寻情绪有点失控。
秦卫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第二天乔寻起床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觉得是诈骗。
那个人报了地址和姓名，基本的信息也说了出来，乔寻这才相信。
乔建死了。
昨天晚上，自杀，死因是安眠药中毒。
死亡这件事情，距离乔寻很远，也很近，他一直以为乔建这个人能活到老死，没想到会死自杀。
昨天晚上的的倒地声。
如果他转头呢？
大年初一。
他妈死了就不要让我知道，折磨谁呢。
虽然在心里咒他死过很多次，但是事情真的出来，却又有点忍不住。
忍不住的难受。
他哑着喉咙给刘女士打了个电话，简单告知了乔建的死讯，然后坐在椅子上抓着头发像到底去不去。
去和去个屁不停的重复。
乔寻给秦卫打了一个电话。
有事情找秦卫这个观念在他脑海里面已经成型了。
“秦弟，乔建死了。”乔寻道。
和秦卫去医院的路上乔寻一直在沉默，沉默地秦卫都有些害怕，不停重复道：“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没事，真没事。”乔寻摆摆手无所谓道。
下了车，乔寻迎面就和刘女士碰上了，刘女士干起活来干练，人都死了，也没有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了。
接下来的事情与乔寻无关。
刘女士不断赶乔寻走。
出了医院，乔寻闭起眼睛感受外面来的风，想把自己吹的冷静一点。
不就死了一个人渣。
“出去玩？”秦卫拍拍乔寻的肩，“散散风，生离死别早晚要忘记的。”
或许每一个人在死之前多多少少都会忏悔一些之前做过的事情。
秦卫带他去了公园。
这里人还是很少。
几个老大爷在拼谁做的引体向上多。秦卫带乔寻绕了一会，进了一个被灌木丛封闭的小空间，里面还有一把椅子。
“这里不错。”秦卫把上面的落叶扫到地上，一屁股坐上去，“我以前就爱来这里，没有人找得到我，一个人乐得其所。”
“你以前？”
“我妈叫我写卷子，补课，实在受不了我就会来这里。”
不争吵。
就一个人，坐一会。
坐久了就回去，继续。
他想要离开，和陆丹在一起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种念头，离开了却又觉得自己像个白眼狼，知恩不报。
秦卫道：“五年前，你他妈揍了我一顿。”
这件事乔寻真是一点不记得了，怪不得秦卫认出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揍他一顿，把他打进补习班，后面的都是报复。
“你怎么认出我的？”五年之久，还能认出来。
“你哪名字，实在是太雷人了，我记了很久。叫大帅，还有你旁边那位，仙人，一个个名字都是闹着玩的。”秦卫吐槽起来。
乔寻：“……”这个名字他引以为傲了很久。
那时候的确有打完人，打赢了自报家门的习惯。感觉特别霸气，说完转身就走，走起路来带风。乔寻打了那么多长战役，就没有一次败。
乔寻：“我一般不打好人。”
“我发泄情绪踹树，你就以不好好爱护大自然为理由提起拳头就上。”
“……我那是，也许是心情不好。”
“我还打不过你，我就说原因，你跟我说，”秦卫看向乔寻，“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如你所愿，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说。找树干什么，树惹你了。”
乔寻愣了，他根本记不起来，那句话是对他说的，好像也是对自己说的。
秦卫：“我改良一下啊。这个世界那有什么如你所愿，捡不起来的就放下，拿不动的就丢掉，就算你砸到自己的脚，那也比你死撑着倒地砸到自己的心好。”
一个过段时间会好，一个就是永久创伤。
秦卫激起了乔寻内心深处紧绷的那根弦，眼泪毫无防守的奔涌而出。
哭个屁。
“我……”乔寻说起自己的过去。
和陈东决裂以后他退了学。
“我那时候沉浸在一个十分纠结的环境下。”乔寻道，“然后我就得了抑郁症。我想啊，我这么混蛋，会不会变成下一个乔建，毕竟我是他生的。”乔寻坐到秦卫旁边，“就那样，我觉得这个世界是黑色的，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活成乔建还不如去世，于是我跳了个楼。”
“跳了个楼，你也真是像闹着玩一样。”
“不是没有死成嘛。”乔寻笑笑，“那时候负能量真是爆表啊，其实我中考考得挺好的，毕竟我是个天才，但是我就是不想学了，我妈给学校捐了什么楼，我就以花钱进入的名义来学习了，一个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想学？”秦卫问。
乔寻指指自己：“我过于优秀，我怕别人嫉妒我，对大病初愈的我痛下杀手。病好的我感受到生命的真谛和美好，打算好好生活，好好活下去。”
“屁。”
就是不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
人总是会做一些连自己都奇怪的动作，懵懵懂懂的知道。
就这样吧。
“那你以后。”
“暂时还是想要好好活下去。”
还是不准备学习，先过了这个再说吧。
乔寻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抿着嘴，看着底面随着风不停飘舞的的落叶，看了一会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乔寻。”秦卫喊了一声。
“嗯？”乔寻回应。
秦卫抱住了乔寻，紧紧的：“没事，你不是一个人。会过去的，不要想什么有的没的，那些都是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
只是会缠着一时，不会一世。
哪有所有的坏事情都在自己身上发生，那样也太不真实了，乔寻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头埋在秦卫胸前。
对啊，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
有刘女士，有乔莱，有同学们。
乔寻叫了一声：“哥。”
秦卫愣了一下，拍拍乔寻的背：“没事，没事，哥在这里呢。现在感觉怎么样，呼吸顺畅吗？想打人吗？”
“不错，还好，很好。”
一条龙服务，刘女士回到家已经是身心疲惫。
“给他找了个好地方。”刘女士说，“他欠的那些钱我也还掉了，人都死了，不要计较了。你爸他，其实这几年也没过多好，虽然他不是个好人，但是我们要学会原谅。对别人，对自己都好。”
乔寻发觉那封信可能是真情实感写的。
那天商场下的，是编的吗？
谁知道。
或许时间会让他原谅他吧。
他会在一天对着乔建说：“我原谅你了。”
不是昨天，也不是现在，是以后。
真是神奇，昨天还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现在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也回不来的那种。
“知道了，妈，你好好休息。”乔寻想起来自己房间里的阳台，现在他无比想要去那里坐坐。
“儿子。”刘女士叫住他：“妈妈告诉你一句话，看看未来，只有未来是最好的，因为它在等你。现在在一点点离你远去，过去你追都追不上，何必呢？”
对啊，何必呢？
他也不知道。
先这样走走吧。
“妈，我会试着的。”乔寻留下一句话，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跨过窗沿，乔寻靠边坐下来。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重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