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有门禁, 才说了一会儿话，林冉就得回寝室了。
她揪着陆无别的衣角，也不说话, 抿着唇笑, 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星子。
仿佛珍宝失而复得。
陆无别抬起手，拇指指腹将她眼角沾着的泪渍擦干，很轻柔的力道，仿佛怕弄疼了她：“行了，回去吧。”
林冉松开扯着他衣角的手指, 问：“那天你明天还过来吗？”
不会再消失了吧？
“嗯。”陆无别应了声，下巴点了点, 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道：“别担心, 明天你男朋友还过来看你。”
林冉转身朝寝室楼走, 走了两步, 忍不住回了头。
陆无别站在灯光下,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 他低头, 拢着手，重新点了一支烟。动作慢条斯理, 眉眼淡漠又消沉。
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却仿佛经历了许多许多。
林冉不太敢问这段时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她强迫自己不去看，进了寝室楼。
回到寝室, 坐在熟悉的书桌前, 林冉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点开手机看时间, 已经十一点了。室友都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玩手机了，林冉也抓紧时间去洗澡。
收拾好出来，正好十一点半。
寝室灯准时熄灭。
唐知晓骂了句：“妈的大学还来熄灯这套，真无聊。”
张露跟着说：“WiFi也断了。”
林冉打开手机灯，借着光爬上床。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林冉拿被子裹紧自己，悄悄地弯起了唇角。不论陆无别经历了什么，但只要他回来了，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好想谈恋爱呀。”唐知晓说。
“高中就光顾着学习了，根本没时间接触男生。”张露抱怨道：“计算机系的男生好像长得都挺一般的。”
唐知晓来了气：“我给你们说，高中时候我爸妈为了让我专心学习，把我头发剃得跟男生差不多。他们说，等我上大学了，一堆帅哥等着我。结果呢——”
“笑死，清大根本没有帅哥。”阮千蕊来了句点睛之笔。
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荧光。
也许是因为自己谈恋爱了，林冉对室友谈论的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她竖起耳朵认真地听。
“卧槽阮千蕊你他妈诈尸了啊！”唐知晓被吓了一跳，“以前我们聊天你根本不插嘴的！”
“突然来一句，我心脏都吓停了。”张露说。
林冉附和：“那效果，就跟老祖宗突然复活一样，确实挺吓人的。”
阮千蕊非常无语：“你们至于吗，这么大惊小怪。”
“不过，”唐知晓突然扯到另一个话题：“上次找你俩要微信的那个男生挺帅的。好像是建筑系的，叫什么我给忘了，听说人家家里还挺有背景的。”
“富二代呀？”阮千蕊说，“就是要微信的方式挺老土的，跟上个世纪的人似的。”
“对了，冉冉，”张露插嘴：“你上次说你有男朋友了，真的假的？”
“假的咯。”阮千蕊帮林冉回答：“就是为了拒绝别人加他微信随口一说呗。”
“不是，”林冉澄清：“各位，我是真的有男朋友了。”
这一声，仿佛惊雷般，将平静的宿舍炸起了滔天巨浪。
唐知晓哀嚎：“我天！林冉你居然有男朋友！你居然能一边学习一边谈恋爱！我们长这么大，连男生手都没摸过呢。”
阮千蕊补充了句：“别带上我，我小学也早恋过。”
“没人想听这个好吧阮千蕊！”张露也快哭了：“上大学前，就听说在大学脱单很简单，但是咱计算机系这个情况吧，咳咳，我们的男同学长得都不咋地，我是真不想脱单。冉冉，你男朋友帅不帅呀？”
“身材好不好呀？”唐知晓非常好奇：“多高多重？三围多少？他哪个学校的？”
林冉想了想，舔了舔唇：“身材很好，很帅，多高没量过，三围不太清楚。”至于哪个学校的，林冉直接略过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三个女孩子都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
唐知晓问：“有照片吗！给我们瞅瞅！”
林冉倒是保存了陆无别的照片，不过是毕业照的电子版。她点开手机相册，把3班的毕业照给对床看。
室友们伸长了脖子，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结果——
林冉说：“那个p上去的，像遗照的那个，就是我男朋友。”
“……”
三人集体沉默了。
待看清了照片上的人的模样后，唐知晓点评道：“帅是帅，怎么看着有点儿拽。”
“是个拽爷。”阮千蕊说：“眼睛长头顶，特拽特自恋的那种男的。而且，看起来很花心。”
林冉虚心请教：“为什么说他花心呀？”
阮千蕊理所当然道：“长这么帅，不花心对得起那张脸么。”
林冉：“……”
-
昨天聊天到凌晨，今天早上八点的第一节 课，四人集体迟到了。
所幸大学和高中不同，老师还没开始点名。
林冉猫着腰，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室友们也挨着她坐下。
台上的老师正在介绍这节课的内容，上课方式和高中也有很大区别，更多的是靠自学了。
林冉拿出课本，对照着老师讲的内容，开始做笔记。
身边的室友却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林冉：“？”
注意到她疑惑的目光，唐知晓解释说：“大学及格就好，没必要那么认真了。”
这种言论林冉也听过，她没法干涉别人，点点头，继续听课。
班上努力学习的是大部分人，像她们这样懒散的只是少数。一堂课下来，林冉收获颇多，甚至有点儿不太能跟上老师的节奏。
课间，她拿出手机，准备搜索没弄懂的知识点。
微信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林冉点进去。
申请备注里，只有简单的三个字——陆无别。
一如既往很拽的作风。
林冉点了同意，过了会儿，陆无别没给她发消息，大概是在忙。
上午的课上完，下午就只有一节大课，还能有两节课的休息时间。
第一天老师主要是介绍这门课的大致内容，讲一些入门的知识点。林冉做了许多笔记，下午的大课结束，她都还在书上写写画画。
唐知晓催促：“冉冉，走了走了，听说社团开始招新了，我们打算去看看，你也一块嘛。”
林冉收拾好东西，跟室友一起出教学楼。
她们准备先回寝室把课本放了，再去看社团招新。
上了大学，有的学生便不用书包了，直接拿上要上的课程的课本，简单又方便。下午四点多钟，太阳还有些毒辣，林冉和阮千蕊挤在一把伞下，遮住阳光。
快到寝室时，在昨晚的路灯杆下，林冉见到了陆无别。
他简单穿着黑色T恤，同色长裤，脚下是灰色的运动鞋，鞋子有点脏了。少年低着眼，姿态慵懒地把玩着手上的手机，额前的碎发遮住眉骨，眼眸狭长，鼻骨挺直。
垂在身侧的左手上，拎着一杯奶茶。
他人高腿长，宽肩窄腰，就那么站在那儿，就吸引了许多女孩子的目光。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林冉看见有一个女孩子，羞答答的找他要联系方式。陆无别头也没抬，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子失望地走了。
林冉先和室友一块回寝室，放了东西后，再下楼。
她出寝室楼时，陆无别恰好收了手机，抬眸。
对上他的视线，林冉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她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其他情侣是怎么相处的，总觉得有些别扭。
但却又甜蜜。
林冉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
身后唐知晓指着另一个方向，喊她：“冉冉，你干嘛？社团招新的地方往那边。”
林冉咬了咬唇，“我男朋友在等我。”
“？”唐知晓惊呆了：“你男朋友？哪儿呢？”
林冉走到了陆无别的身前。
身后的室友们全都惊讶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看的毕业照上的男生，和眼前这个气质带了几分颓的少年，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前者眉眼张狂，带着不可一世的拽。而眼前的少年，周身却有股消沉的气息，莫名让人觉得很酷。
几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暂时不打扰这对小情侣，先去看社团招新了。
“等很久了吧。”林冉问他。
陆无别“嗯”了声，直起身，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走了。”
他揉她脑袋的力道很重，说是揉，更像是在挼。林冉的头发都被他弄乱了，她理了理后面的头发。
陆无别已经抬腿，朝前走了。
林冉跟上去，跟他并肩，又问：“去哪儿呀？”
陆无别低眸，看了眼她，突然拽住她的手，把左手上拎着的那杯奶茶，挂到了她的手指上，“先喝奶茶。”
林冉眨了眨眼：“？”
行吧。
把吸管插.进去，林冉喝了口奶茶，是很甜的草莓味，甜到有点腻。
她抬眼看了眼身侧的少年，才发现陆无别也垂眸看着自己。
“好喝吗？”他突然问。
“还……还行？”林冉想了想，说：“就是有点腻了。”
她一说完，陆无别抬手，把她手上的奶茶拽走了，“那别喝了。”
林冉懵了：“我还没喝完。”
走到垃圾桶旁，陆无别把奶茶扔进去，扔完，他拧着眉说：“不喜欢喝就别喝，重新再买一杯你喜欢的。”
林冉愣了一下，回过味来，弯了弯唇：“嗯。”
她是第一次谈恋爱，陆无别又何尝不是呢。又或许，这还是陆无别第一次给女孩子买奶茶，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口味的。
学校里就有奶茶店。
走到奶茶店门口，陆无别盯着眼花缭乱的奶茶品种，问：“你喜欢喝哪个？”
林冉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少年。
他眉头皱着，看着各种复杂的奶茶名字，眼里透露出疑惑，就像很久以前，听不懂勾股定理时的模样。
林冉要了两杯珍珠奶茶。
等了五六分钟，店员把奶茶递给他们。
林冉接了，又将其中一杯给陆无别，“我们一人一杯。”
“我才不喝这玩意儿。”陆无别嗤了声，抗拒道：“小女生才喝这个。”
林冉：“……”
-
陆无别带她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
餐厅名字是英文的，林冉以前没来过。店面装潢是简约的黑白配色，里面悬着金色的吊灯，不同于其他餐厅的墙面，这家店的外墙是玻璃的，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订的位置是双人桌，林冉坐到座位上，看向对面的陆无别，心里有许多话想问，却又不太敢问出口。
陆无别拿着菜单看了会儿，又递给林冉，“想吃什么？”
侍应生推荐着店里的招牌菜，林冉没太用心听，菜单是中英文混合的，每道菜的价格……
林冉迟疑地望了眼陆无别。
陆无别靠在椅背上，坐姿闲散，冲她挑了下眉：“点呀。”
林冉便只好开始点菜。
挑了两道不算贵的菜后，林冉将菜单给侍应生，礼貌道：“麻烦您了。”
侍应生犹豫，“两位就点这么多？两道菜可能不太够吃，本店做的是精品，每道菜的份量都不多的。”
闻言，陆无别看了眼林冉。
林冉鼓了鼓脸颊，有点心虚地低下头。
她猜出陆无别现在的境况可能不太好，所以没有点很贵的菜，可现在，陆无别自己发现了。
重新拿过菜单，陆无别将侍应生之前推荐的菜全都勾上了，“这些都上。”
侍应生扫了眼菜单，简直喜出望外：“哎，好好。两位稍等。”
侍应生走后。
只留下相对而坐的两人。
林冉拘谨地抓着座椅扶手，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像说什么，都挺伤陆无别的自尊心的。
忽然，一只修长手指，抵着一张银行卡，出现在她视线中。林冉抬眸，陆无别坐在她对面，神色认真，“拿着。”
林冉摇头，“我不要。”
“这张卡里现在没钱。不过，我找了一份工作，以后工资都打这张卡里。”陆无别收回手，银行卡就这么放在林冉身前，离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林冉呆住，嗫嚅道：“你不上学了吗……”
她记得，陆无别后来考试，能考六百多分。
她很想问，为什么弃考。
为什么消失了三个月。
又为什么，出现的时候，这样狼狈。
可她不想牵扯到陆无别的伤口，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结果现在陆无别说，他找了一份工作。
他要放弃学业吗？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对面的陆无别。
少年低着眼，碎发遮住眉眼，神情淡淡，唇角扯了扯，却怎么都没扯出一个笑。
林冉的心便忽然酸涩起来了。
许久后，陆无别说：“你放心，我现在没钱，但我不会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