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情产业链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警方迅速展开了追查。网民也没闲着，马不停蹄地研究“文城语记”曝过的所有信息。
那段录音清楚明白，其中一个自然是尹杰，而另一个被称为“瞿总”的男人……不过一天时间，这位瞿姓老总的身份就被扒了个底朝天。
网民能扒出瞿超勇，又怎么扒不出“文城语记”背后的人。
从“文城语记”控诉储轲予开始，就有网民顺藤摸瓜去查曹敬团队新人狗仔的真实身份。江迟的一切暴露在了网络世界里，从出生到毕业，他的人生经历无处遁藏。
尽管谢函早就预料到了，提前一步动用关系封了曹敬的口，但有人采用非法手段黑进了曹敬团队的电脑，最终还是没拦得住。
江迟自然也料到了这结局，但在走的那天，他只是对谢函说了句“无所谓”。
谢函牵回思绪，把合同推到一个高个男人面前：“签吧。”
高个男人犹豫了一下，再次确认：“真的不会告我吗？”
谢函眯了眯眼：“四天前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保密是唯一条件。你跟踪储轲予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就查到他的身份了。我知道你替尹杰做事是为了他背后瞿超勇给的巨额报酬，但你也看到了，现在瞿超勇和尹杰自身难保。”
谢函把身子倾向那个男人，手指点点桌面：“他们犯法了，你要是想跟着一起进监狱，我不介意把你也送进去。”
高个男人连连摆手，谢函靠回椅背，继续说：“合同上没有任何坑骗你的陷阱，我们不会再追究你跟踪储轲予，也不再追究针孔摄像头的事……补偿会给你，如果你怕瞿超勇报复，我们不仅会给你人身保护，也会让瞿超勇再也威胁不了你……”
“你以为他触及的只是色情交易这么简单吗？”谢函冷笑了一下，“他犯的事够吃一辈子牢饭了。”
高个男人一下子绷紧了身体，他最后又确认了一遍：“所以……只要我把所有资料都交给你们……你们真的自此翻篇，再也不追究了？”
谢函点了下头：“真的没有备份？真的没有给包括瞿超勇和尹杰在内的任何人发过？”
“没有！真没有！我只是汇报了江迟的存在，没有发给他们！也没发给其他任何人！”高个男人拿起笔，在合同上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我签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谢函拿着合同看了看，语气随意：“嗯，暂且相信你，但如果让我知道你有备份或者发出去过……”
谢函合上合同，微微一笑：“要整死一个普通人可比整死瞿超勇更容易。”
谢函带着合同走出咖啡馆，在路边给储明文去了个电话。夏夜很热，路边的树上蝉鸣不止。
“合同他签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储明文问：“小予还是不愿意回家来住吗？”
谢函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嗯，没有出过江迟家半步。”
储明文叹了口气：“他需要时间，你多陪着他。”
“我会的。”谢函抬起头，“大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嗯，他公司账目问题很大，手底下还有其他灰黑产业，审查周期不会短。我会一直盯着，不让他有机会脱身。”储明文喝了口水，沉默了很久才说，“江迟联系过你们吗？”
“没有。”
一辆车靠边停下，谢函开了后座门上去了。
“那张电话卡到了西南之后就没有使用记录了，我也找人查过西南的监控，但江迟对那块是熟悉的，飞机一落地他就迅速失去了踪迹……”谢函捏了捏眉心，“或许如他所说，真的去了深山。”
储文明没有回应，过了一会，说：“不，他一定还在有网络的地方，他必须看着小予安全了才会放心。”
“还要继续找吗？”谢函问。
“算了。”储明文又叹了口气，“等事态平稳了再说吧，先处理好小予的事。如果小予一直想着他……小予自己会去找的。”
他停了半晌，说：“江迟走之前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吗？如果那个装针孔摄像头的人，把证据发过给瞿超勇呢？”
谢函垂眸：“他想过。”
“他说，如果真的有视频证据，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对外称储轲予被他要挟了，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逼迫。”
电话两头都没声音了，谁都不知道另一头的人在想什么。
“大哥，你不怪江迟吗？”谢函吸了口气，闭上眼睛道，“其实刚知道他是狗仔的时候，我有过一丝埋怨，但后来……”谢函没继续说下去。
储明文嗓音沉闷：“他和我们一样爱小予，我怪不了他。小予说过想带他回家和我们见见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电话挂断后，谢函缓缓睁开眼。车内空调打得低，好似置身冰窖。
他疲惫地望向车窗外。短短五天，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瞿超勇事件异常复杂，到了七月底反而扩大了调查面。但已有不少小道消息走漏，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这些消息真假掺半，但舆论显示网民对此深信不疑。
半个月的努力下，储轲予的危机逐渐化解了，谢函终于能暂时休息。但他也休息不了多久，八月的第一天，储轲予就要进组了，是那部储轲予期待已久的《群》。
但他现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期待。
谢函找人收拾好行李，正在打电话确认一周行程。储轲予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那半瓶白砂糖。
储轲予一直没有碰过那个瓶子，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动，它便一直放在那。
谢函挂了电话回到客厅，储轲予没给反应。
谢函站在沙发边，抿了下嘴，说：“走吧。”
储轲予没动，就这么坐着。
“储轲予……”谢函走近一步，在他边上坐下。
“事情都解决了吗。”储轲予低声开口。
谢函点点头：“基本上，瞿超勇再怎么也跑不了，你哥不会放过他的。”
储轲予没有回话，谢函有些不知所措。半个月的折磨下，他的大脑都快烧干了。
谢函双手交叉，手肘撑在膝盖上冥想，储轲予却出声了。
“江迟走之前都交代了什么。”储轲予神色淡淡的，“全告诉我，说完了就出发去剧组。”
谢函看着储轲予逆光的侧脸，面前的这个人半个月瘦了一大圈。
这么久储轲予一直不提不问，不关心网络舆情，不在乎自己的事到了哪一步，每天如行尸走肉，把自己关在江迟的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谢函开口，发现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文城语记’这种自杀式的做法，是他想出来的吗。”储轲予说。
谢函攥紧拳头：“嗯。”
“他走之前把电脑和手机都交给我了，留了个文档，写的是面对瞿超勇我们该采取的对策。”谢函从沙发上拿起平板，点开文档，把平板放在储轲予面前，“他故意制造谣言，让网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和他不是一个阵营的，迅速把你摘了出去。然后让你的工作室通过法律手段施压，这样网民会认为‘文城语记’是做贼心虚才和盘托出。接下来就是把他造谣的动机推到尹杰身上，闪烁其词，人们就会觉得事有内情，舆论会越来越激烈。最后在舆情到达顶点的时候公开报警，把搜集到的证据都放到平台上，这时候热度已经无法褪去了，证据当前，成千上万的眼睛，瞿超勇和尹杰无路可退。”
“他的计划不会出错，因为有两个关键点是完全可控的。”谢函弯下腰点击了一下屏幕，页面划到下一页，“一，事件前半段是‘文城语记’和储轲予工作室的对峙，两个账号都在我们手里，所谓的对峙都是我们操作的。二，事件后半段是‘文城语记’指控尹杰和瞿超勇，这些指控都是真的，而且江迟手上有证据，瞿超勇骑虎难下。基于这两点，再加上控制每个节点之后的舆论方向……江迟都留下了具体的操作方法，只要交给公关团队去煽动水军就行。”
谢函直起身子：“每一步都很稳，出手迅速又突然，瞿超勇他们根本来不及接招，所以这方法一定能成。他还问过我……”
谢函抿了下嘴：“他问我，到最后事情闹大了，万丰能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万丰能保住你吗。这句话江迟曾经问过储轲予，但江迟从没问过自己还能不能安全。
“所以他才走得那么毫无留恋吗。”储轲予回过头问谢函，“你心里清楚，这方法不是完美的。”
谢函不敢直视储轲予的眼睛：“是，这方法最大的弊端是江迟无法全身而退……不，是一点都脱不了身了。”
谢函咬了下牙，扭头去看储轲予：“所以他才会走。他的身份现在天下皆知，他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了，那样会害了你。”
储轲予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函，然后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你说过他很聪明……是啊，他的聪明终于谋算到我身上了……”
谢函想劝，但无从开口。他拿出一部手机，递到储轲予面前。
“除了‘文城语记’，江迟还有一个微博小号。”
储轲予缓缓拿过手机，轻轻划了几下。从四月到六月，这个账号转发过的所有东西都和储轲予有关。六月的时候，储轲予黑料满天飞，微博上有人发起了一个投票：怎样评价演员储轲予？
一共七个选项，江迟在最后一项上点了选择。
——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储轲予捂着脸发笑，笑了很久才低声说：“你说他和我在一起会害了我……什么叫他会害了我，明明是我害了他……”
然后慢慢的，他开始哽咽，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条被抛弃的无家之犬：“我给不了他安全感，给不了他能见光的爱人关系……是我配不上他……是我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他从手掌中缓缓抬起脸，嘴唇在发颤：“谢函，这里和隔壁，把我所有东西都打包寄回家吧……”
他哑着嗓说：“和我哥说一声，拍完《群》我就搬回去，我……”
储轲予别过脸，一滴泪在眼角一闪而过：“我想爸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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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好爱他……
最后小储说想回家，想爸妈了，我：哎……
毕竟一个心智较为成熟的成年人，只会在万分委屈难受时才会想回家找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