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之后, 房东本以为沈澜星或许很久都不会搭理他了,结果晚上发过去一张表情包试探,还收到了他的回复, 虽然只是一个句号,但比房东挺惊讶的,毕竟他以为会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又一周的周末, 时间已经渐渐步入深秋, 早晨满地的金黄落叶湿哒哒地,挂了一层淡淡的白霜。房东每次见到这个场景, 就想起小学的时候老师组织一个班的人都出去打扫卫生, 那会儿扫把不够,没抢到的人都是用手捡的,半个小时下来指尖就冻红了,第二天房东就在秋天带上了毛线手套。
贺庭屿煲好粥,解开身上的围裙进卧室叫房东起床, “起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房东的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夏天是个基本不睡懒觉的人, 堪称早睡早起的典范, 但现在早上总要多睡一会儿, 不睡个回笼觉根本起不来。
那群老太太现在也学的差不多了, 房东前不久就和她们说让她们自己练,实在是起不来。在这方面,他承认自己比不过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几点了?”听见贺庭屿叫自己,房东眯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手机, 点开一看,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自己今天还能再多睡几分钟。
贺庭屿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已经十分习惯地说:“最多再睡五分钟。”
房东安详地放下手机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设置成延迟响铃的闹钟又叫了起来,房东这次没有再睡,十分干脆的起床刷牙洗脸。
早晨的早饭是贺庭屿煮的粥和楼下早餐店买的油条,还有几碟凉菜,房东很喜欢楼下店里卖的凉拌凉粉,酸酸辣辣,几乎每天早上都吃。
“明天去我哥家里一趟吗?”贺庭屿突然说。
“嗯?”房东嘴里正嚼着一截油条,闻言腮帮子都不动了,愣愣的看了贺庭屿两秒,然后两颊像仓鼠似的动了动,把东西咽下去后开口说:“啊?为啥啊?”
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见家长。
想到这房东不由得有些紧张,拒绝的话涌到嘴边,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贺庭屿说:“好久没去我哥那里了,他叫我过去一趟,也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有的话我们一起去。”
贺庭屿有些无奈,跟房东在一起之后,他确实是忘记这件事了,他们家里的传统就是孩子成年之后都是独立生活,他跟他哥以前除了每周固定的吃饭活动,平时也不太联系。这几个月都是和房东一起生活,实在没想起来他哥。
事实上,贺元良在电话里不只是叫他去一趟,还对他这么久没想起来哥哥的行为表示了亲切的慰问,并且要求他把房东也带过去。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见家长也没错。
“哦,”房东放松了不少,贺元良他也很熟悉了,别的不说,就说贺元良的脸,房东就不能觉得生分了。只要没别人就好,“那要带点什么不?”
贺庭屿挑了挑眉,“就去吃个饭,不用带东西。”
房东却没理他,已经开始思考带点什么上门才会比较合适。
贺庭屿见他一脸思索的样子,无奈道:“真不用带东西,就吃个饭,不用这么正式。”
房东摇了摇头,深沉道:“你不懂。”
“我记得贺哥是喜欢吃甜品的对吧?”房东以前问过贺庭屿贺元良的喜好,他记得是有甜品的,之前房东刷好感的时候也送过,贺元良看起来也挺喜欢的。
“对。”贺庭屿点了点头。
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下午就抬出了自己半个月没用的烤箱,还有其他烘焙材料,一一点过后发现差点面粉,又开着车去了趟超市。
“……”贺庭屿无话可说,只能撸起袖子在旁边打下手,他跟房东学了一些技巧,现在也能做一些简单的甜点了。
只是越做,贺庭屿就觉得这个数量是不是有点太浮夸了。
先是不同的面粉揉出来不同的大小形状,每一种冷冻的时间也不同,都被房东在纸上一一记好。
“你要做多少?”贺庭屿委婉地提醒他,免得房东一上头,做一大堆甜品,“我哥没结婚,一个人住。”
“没事,只是品种多些,还有给其他人的,”房东随意的摆了摆手。
等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完,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房东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就他一个人住,平时也没人上门做客,桌子不算特别大,此刻上面已经摆满了各种甜品蛋糕小面包,还有他最擅长的几种小饼干。
贺庭屿不由得抿了抿唇,“你都没送过我这么多。”
当初房东去他家里的时候,也才带了四盒四种类型。
房东正在分装,手上抻着一个袋子示意贺庭屿往里面放,随口道:“那你现在就有了,这些会在家里留一份,当早餐吧。”
房东数着都要送给谁。
院子里那仨小孩,噢,现在还多了一个,他的租客,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就算了,身体不好少吃甜的,小舒姐和小平哥那边明天也可以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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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把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打包好。
刚烤出来的口感味道是最好的,但是明天再干肯定来不及。房东只能遗憾地放进冰箱,放不下的那些就留在了外面的餐桌上,现在天气冷,不怕坏。
把东西都准备完后,贺庭屿也松了口气,这东西不需要多少力气,但就是让人觉得累。
第二天周天,贺庭屿带着房东去贺元良家。
贺元良家住的距离学校也不远,他工作的单位就在附近,很方便。普普通通的居住区,绿化比不上绿城,但房子要新的多,才修建没几年。
刚走到门口,贺元良就从里面打开了门,和贺庭屿一样穿着衬衫,袖子挽到了胳膊肘,露出一截肌肉线条十分流畅的小臂。
房东已经挺长时间没见贺元良了,乍一看见他这身特别像贺庭屿的打扮还挺惊讶。贺元良以前都是和房东一样,更偏好休闲运动的宽松款式,不常穿这样正式的衣服。
贺庭屿看见他的穿着也是一愣,面色有几分古怪。
这两个人,把今天当什么正式会面了吗?
对于贺元良来说,在他心里的确是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这是房东作为贺庭屿男朋友的身份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总要重视一下。
对于房东而言,他就是单纯地不想空手来,面对贺元良的这张脸,他觉得他就动力无限,一不小心甜品就做多了。
两个显得十分正式的人面对面,一个递东西,一个一边说谢谢,一遍绞尽脑汁地夸赞房东。
贺庭屿站在一边,像一个误入的路人。
“好了,进去聊吧。”他打断两人滔滔不绝,你来我往的人情往来,随手关上了门。
贺元良家里是典型的极简主义,纯色的墙壁涂漆,简简单单的白色地板,物品大多都是黑白两色,显得房间十分地干净整洁。
最显眼的是放在阳台地板上的黄色脸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房东有点好奇里面装的什么,往沙发那边走的时候特意选了最远的一边进去,装作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才发现里面是两只小乌龟。
两只乌龟看起来都十分活泼,沿着脸盆的盆壁往上爬,发出“刺啦刺啦”地声音。
贺庭屿看见那两只乌龟神色就有点微妙,他本来有的时候就觉得房东挺像他哥家里养的小乌龟,现在两边遇上之后,这个场景就更像了。沙发上的房东伸着脖子往盆里看,盆里的乌龟也伸着脖子往外边儿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分和谐的场面。
他微微勾起唇角,打算回家就把这个画面画下来,之前的那个本子贺庭屿已经画完了,他又买了个更大的。
“来,小东吃苹果。”贺元良递。
“好,谢谢贺哥。”房东接
“来,小东吃梨,这梨水多。”
“谢谢贺哥。”
“来,小东……”贺元良再递。
“……”房东……房东左手苹果右手梨,已经没手再接了,不由得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贺庭屿。
“……哥,给我吧。”贺庭屿打算接过贺元良手里的橘子。
贺元良却躲开了,与此同时暗暗瞪了一眼贺庭屿,“咱家不缺你一口吃的吧?这是给小东的,你接什么劲。”
“……”贺庭屿抽抽嘴角,“……我帮他拿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元良这才发现房东的手都已经拿满了,于是就把橘子给了贺庭屿。
“……”
在贺元良看来,房东是个好孩子,性格人品都没的说,更重要的是,人家以前是直男,自家弟弟拐了人,在他的角度看简直就像逼良为娼似的,拐带了别人家的小孩,实在不算一件好事。
但作为贺庭屿的哥哥,两人都已经在一起了,事已成定局,他也希望两个人以后能顺顺利利的。就凭这些,他也不能让房东觉得被怠慢了,至少不想让他影响到两人的感情。
房东没注意他们的交流,有了贺庭屿在旁边,他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阳台的小乌龟上,那刺挠刺挠的声音简直像是有魔力一般,叫他控制不住的想看。
等贺元良去厨房炒菜的时候,房东终于忍不住了,他指着乌龟扭头问贺庭屿:“我能去看看不?”
贺庭屿笑笑,“这有什么不行的。”说着,他站起身带着房东走到阳台。
房东慢他一步,走的很慢,贺庭屿转头还有些疑惑,看着房东蹑手蹑脚又一幅很想装成正常人的样子,“……你在干什么?”
房东比了个嘘的手势,终于走到装着乌龟的盆旁边,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嚯!”了一声。
也不知是乌龟被吓到了还是脚滑了,从盆的边缘滑了下去。
“……?”贺庭屿迷茫地看着房东。
“嗨呀,”房东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乌龟,我小时候也养过,路过它的时候我总会吓它一下,但是我不会去碰它的。”
“就……吓唬它一下?”房东眨眨眼说道。
“……”
贺元良听见声音从厨房跑出来,“咋啦咋啦?乌龟又越狱了?”
他过来一看,乌龟还好好的待在盆里,“小东怕乌龟吗?怕的话你以后来我就先收起来。”
他以为房东刚刚那一声是被爬出来的乌龟吓到了。
有人怕蛇,有人怕狗,怕个乌龟应该也很正常吧?他想着,“这盆太小了,等我回头换个大的就出不来了。”
“我不怕,”房东想了想说:“为什么不在这个盆外面放一个更大的盆呢?”
“啊?”贺元良一愣。
贺庭屿直觉房东恐怕又要说出点什么常人想不到的话来了,在旁边既无奈又有点看戏似的笑着,瞳孔中映照出房东浅浅的身影,眸子中盈满了温柔。
“你看啊,它很有活力,老想着要出去对吧,”房东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每天把它放在一个盆子里,然后它每天就在那里爬,但它就要从那个盆子里面爬出来了,你就在它这个盆子外面给它套一个更大的盆,这样等它哪一天爬出来了,他忽然发现他只是爬到了另一个盆子里。”
“这样他自己就会放弃了。”
房东十分诚恳的给出了自己不太礼貌的建议,震惊了在场的贺元良。
贺庭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贺元良又回忆起了房东曾经吃鱼时,给鱼嘴沾汤叫鱼尝尝自己味道的行为,倒吸一口气。
这小子,瞧着白乎儿的,是真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