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知道发生什么后，刘峙濬眉头一颤，砸吧摸了下下巴，不知嘀咕着什么。
他按下楼层按钮：“放心，虽然这种事嘛……是有点复杂，但我是谁？放心包在我身上吧！”
电梯门两侧徐徐合上，朝楼上进发。
原本还没什么，只是密闭的空间环境让燕希有意识注意到不算狭小的电梯厢内，他和陆停词齐肩而立，两肩距离不算远却也不近。
而刘峙濬还站在电梯按钮前，一个人喋喋不休：“我可不是见游艇眼开哦，毕竟你哥们我就是这么goodness的人……”
奇怪。
燕希眉眼低垂，忽然嗅见了某种寒凉香气，萦绕在鼻端。
这种气息并不算浓烈，反而淡淡的，犹如冬日寒天窗上结出的冰霜，凉而清，转瞬即散。
他好像在哪曾闻见过——甚至更加紧密，一度能将他躯体四肢包裹住。
“燕希你说是吧？……燕希？燕希？”
燕希不留痕迹的定了定神：“嗯。”
“嘿嘿。”刘峙濬：“公司代表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估计马上就能做完。”
门口上方的电子屏还在不断变换层数。
燕希敛去心绪，视线一落，便毫无预兆的和一道如初秋晚风的目光在镜中相接。
电梯厢门的设计很特别，是一面镜子，镜中照映出的青年身形高大，气场是这个年纪少见的冷峻收敛，长相也更是俊朗张扬。
可他的眉宇间却始终透着一股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分割感，很疏离。
不知道是不是燕希错觉，他感觉陆停词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了些，却也只是一些。
“……”
似是无意又似有心，谁都没挪开目光。
俩人并肩站在一起，视线在面前的电梯镜中交接汇聚，直到“叮”的一声，两道近乎重叠的身影才随着电梯门向左右两侧退去。
错觉消散。
燕希垂下眼帘，殊不知雪白的耳尖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
一般来说，艺人和经纪公司爆出这种丑闻，有能力的艺人会和自己的律师协商，直接解约。但陆停词是特殊情况，刘峙濬那时也不清楚燕希的意思，就没向律师了解相关方面的事情。
刚好燕希就来了。
他的要求很简单，首先就协商换掉先前的合同条款，确保陆停词的公平权利与义务。在制定新的合同草案时，还询问了陆停词自己的意见，可他粗浅的表情似乎在表示怎样都好。
看他这么逆来顺受，燕希短叹一息。他曾听过一句话，苦难总爱找会吃苦的人。
燕希没接触过娱乐圈，就先让法务部拟定了一份和其他艺人一样的一般待遇。
公司代表好声好气地问：“那期限方面呢？燕先生，陆停词和宙斯的签约期限你打算是多久？”
“其他艺人一般是多久。”
“总体要看需求和谈判情况，但一般是——”
这时，原先还坐在一旁打哈欠当甩手掌柜的刘峙濬忽然两眼清明，坐了起来：“Ten years！”
燕希短促地想了下：“不行，这太久了。”
原著里炮灰攻骚扰弱受都六七年了，现在签约要签十年算什么，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尤其还是在刘峙濬的公司里。
见他想也没想就把自己反驳，刘峙濬如鲠在喉：“十年哪久了……再不济也得五年吧，我记得那个谁，夏千星就签了五年。”
五年听上去倒是个中规中矩的数字。
燕希抬眼觑了眼陆停词，发觉他表情冷清，浓睫低垂，丝毫无所变化。
他在闲暇时上网搜索过，宙斯娱乐成立多年来一直不温不火，唯一拿得出手的还是旗下的流量明星夏千星。
燕希是不介意在陆停词身上砸钱砸资源的，但他保不定陆停词要是遇见更好的机遇怎么办？专业人士专业公司肯定是比三线的经纪公司来得好。
因此燕希没思索过久，望向陆停词，问：“那等还完两千万就好了。”
陆停词愣了愣，眼底似是闪过一缕不解。
公司代表看向刘峙濬，试图寻求意见：“那这可能还要再额外制定一份合同……”
刘峙濬拖长尾音“啊”了声，说：“看我干嘛，你拿他当大股东就行了。”
公司代表擦擦冷汗：“好。”
刘峙濬重新靠回沙发上。他眯眼，默默盯着陆停词和燕希之间无形的互动，嘴角一撇。
那两千万应该是指燕希先前还的赔款。作为情场高手，他看得出燕希现在对陆停词十分上心，可他也想不明白区区两千万为什么还要人家还？
……莫非。
刘峙濬虎躯一震，心想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投鼠忌器？！让陆停词真真切切体验到赚钱的痛苦，让他知难而退，好安心地待在自己身边？
啧！不愧是他的好兄弟，这战术，interesting.
燕希的视线缓缓从陆停词身上抽出，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古怪，可他现在既不能太为难陆停词，也不能显得自己过于“菩萨”，让对方觉得这其中有诈。
“当然这两千万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还的，这其中还要算上宙斯的抽成。”燕希复而看向刘峙濬，问：“你觉得大概多少比较合适？”
刘峙濬徐徐露出一个“兄弟我懂”的笑容，比了个手势，张口就说：“百分之九十！”
“？”
我靠，你怎么不去抢劫！
见燕希木在原地，刘峙濬正想开口继续将戏演完，一道低微发沉的声音却在耳畔边响起：“好。”
众人目光齐刷刷朝他看去。
燕希诧异地问：“好？可这百分之九十也太压榨了吧，我能帮你争取更好的……”
可接下来，大家却罕见地看见陆停词只向他露出一种温和的笑容，沉声道：“谢谢，但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很满意了。”
扑通。
在那一瞬间，燕希差点没忍住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
就连刘峙濬也看呆了，说来也夸张，可从第一眼看到陆停词开始起，他就从未见他笑过。
陆停词的长相风格本就矛盾，轮廓分明，整体气质偏向冷峻疏离，犹如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却生了一双艳妍姝丽的眼，眼中含笑时，仿佛拢上一层浅淡的水雾，看起来更加生动。
实属在娱乐圈罕见的漂亮脸。
可百分之九十的确太夸张了，这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陆停词神态淡定而从容，燕希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担心他了。
也是，陆停词要是以后发展顺利，或许会有人愿意出高价帮他支付两千万和违约金。
燕希：“那行吧……基本片酬可以这么安排，至于其他的奖金提成就别这么狮子大开口了。”
陆停词：“嗯。”
刘峙濬哽咽，合着你唱白脸我唱红脸是吧。
*
大致提出要求后，草案就制定的差不多了。
燕希想，陆停词是逃不出原著给他安排的悲惨命运吗？明明自己都出手帮他了，可他还要往火坑里跳。
他这边还沉浸在狗血悲戚基调里，刘峙濬拍了下他的肩头，笑嘻嘻道：“既然合同搞完了，你们不如牵个手表示下合作愉快？”
一直很安静的陆停词羽睫熹微颤了下，眼底好似转过一丝不意外的情绪。
燕希困惑：“为什么？”
刘峙濬：“有什么好为什么，你都帮他这么多了，以后指不定还要帮他更多，毕竟娱乐圈这行业就挺烧钱的。像你这么善良的金主大佬，其他人可眼巴巴等着呢。”
燕希：“……”
什么金主大佬……听起来倒像是冤大头呢。
他还在思索，陆停词就已经率先伸出了手，燕希目光一坠——青年向自己伸来的手掌宽大，指节修长而富有骨骼量感。
鬼使神差下，他脑海一片空白的也回握去。
这次是陆停词主动开口，他语气平淡而清晰地说——“合作愉快。”
说着，他主动微拢虎口，细微的动作弧度却惹得燕希心尖发颤，意识到对方干燥的手心温度似乎和当初那个夜晚不同……是一种很温厚的感觉。
这和其他商业伙伴握手时一样，陆停词甚至更加礼貌，可这也控制不住下一秒，燕希脑中涌来的那一股不太友好的回忆碎片——
酒店迷蒙的光雾下。
他两只手仅被陆停词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攫制住，十指交合，高高地举过自己的头顶。衬衫纽扣的分离与灼灼目光,让他感到发凉。
陆停词很好看，眼中温润，亲吻细密而柔软地落在唇上，可逐渐的他就像变成了一头毫无节制的……
不对。
这记忆肯定是错了！
燕希慌乱抬眼，却猝不及防再次对上了陆停词略微温和的注视，这才让他清明定神。
燕希喉头一紧，身子少见的僵硬起来：“……嗯，合作愉快。”
*
刘峙濬见到这个画面十分满意，不由露出一副深藏功与名的笑容。
说完，燕希飞快地收回了手。或许是速度太快了，无意间还擦过了对方的指尖，这让他有些不自然。
陆停词的手在空中悬了会儿，随即默默收回。
因为小时候读书的坏习惯，燕希现在有些轻微近视，平常也会戴着眼镜。他那不自然的复杂情绪，便也能悄悄地藏匿在金丝眼镜框之后。
燕希微微张了张嘴，似是在稀松平常的聊天：“咳，你应该马上要答辩了，论文怎么样了？”
陆停词：“年初就写完了。”
“年初吗？”
“嗯，下周就准备二辩了。”
“……”
等下。自从得知陆停词是自己创办的奖学金得主后，燕希其实并不会觉得奇怪，只是，二辩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他有点不好的预感，这会不会又是原著里的什么剧情节点？
接着他就注意到刘峙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街边的某辆跑车而惊愕：“草，那不是全球限量版只有一百台的跑车吗！！我爸不让我买，没想到国内居然有人开？！！！”
燕希下意识也转头看了过去，在跑车彻底离去的刹那间，他迅速捕捉到车主的面容。
“……严鹤？”
燕希回头试图寻找陆停词的身影时，却再次落入一双清凌凌的眸中。
当时他就像进水的机器，思绪瞬间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