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娱乐。
签完善后协议后，刘峙濬看了眼陆停词那张清冷自持的面容，不禁砸吧几下。
“燕希是我好哥们，我也不想亏待你……你真的不需要其他赔偿了吗？”
“不用了。这些事原本就发生在你来之前。”陆停词神色淡淡，语气发凉，唯有在谈到某些事时，才有所缓和：“他也已经帮了我很多。”
燕希确实帮了他许多。
不仅帮他聘请律师，将石原等人送进监狱，为他讨得法律意义上的正义，就连在刘峙濬这里还要耳提面命让他不要占陆停词的小便宜。
他是这样的人嘛……不过耳提面命是这么用的么？
草包公子刘峙濬撇撇嘴也不深思，没办法，燕希就是这样一等一的好人。
他想了想，还是又问：“那你不想再拍戏了吗？如果你想的话，这一点，宙斯还是可以补偿你的。”
陆停词垂下眼，没再说话，刘峙濬却也明白他的意思。
“Ok.”
等陆停词离开后，身边的助理才发问：“他为什么会拒绝刘董的好意？这种机会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要是能挤进一线流量翻红，到时候赚的钱，啧啧。”
刘峙濬打一哈欠：“是啊，哪怕是小piggy站在风口也能飞，但看他这么不知好歹，想来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知道自己三年没拍戏，或许还比不上刚出道时的样子。而闹出的丑闻，就算澄清了，观众也未必买账。”
助理恍然大悟：“那还真可惜。”
“但有燕希在的话，他这辈子完全不用愁啊，也没什么可惜的。”刘峙濬苦恼：“哎呀倒是谁来可怜可怜我，我真搞不来娱乐圈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之后我把宙斯卖了吧——”
“……”
离开禁锢自己许久的荆棘铁笼，陆停词许是头次发现顶上的太阳如此高盛，可流动于皮肤下的鲜血却仍是冰冷的。
适才俩人在身后说的那番话不由出现在了耳边，他沉寂许久的心湖，多少还是泛起几圈涟漪。
他不想，也不敢去奢求。
燕希已经帮他足够多了，他不想再让自己的生命有其余的改变，其余渗进阳光的机会。
刘峙濬……说得对。
陆停词停在公司门口，垂在裤线两侧的手指微微曲缩起来，半晌后口袋里的手机振动才回过神。
西风落叶：【我这有个来钱快的，你做不做？】
陆停词：“？”
*
燕希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
陆停词的实力见识过了，不用说他的可塑性，就光是那张帅到无地自容、我见犹怜的帅脸，燕希就觉得这个演员，他不当也得当。
三年前的照片里，陆停词向阳而生，温暖而罕见的笑容。
他应该也挺喜欢拍戏的，只是迫于压力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为了帮助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弱受完成梦想，燕希决定施以援手。所以隔天下午，他啪的一下就给陆停词发了那样的消息。
西风落叶：【去拍戏怎么样？】
西风落叶：【我昨晚看了崩塌，很好看，你饰演的角色特别棒，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继续在大银幕上大放异彩。】
燕希原先是打算昨晚就联系陆停词的，只是架不住对电影的回味，反复看到凌晨四五点才睡，还是邱姨叫他他才起来的。
陆停词愣怔：【为什么？】
西风落叶：【因为我觉得你很有天赋，适合拍戏。】
燕希挣扎着起床，一边走去洗手间洗漱，一边打字：【又或者说，我感觉你似乎也很喜欢这个行业，对吗？我想再看到你拍戏时的样子。】
顺便能解决剧荒情况。
盯着屏幕上紧凑的文字，一连炮似的，木在原地的陆停词察觉到一种微妙且苦涩的未知情绪正无声无息地从心底溢出。
他眉心一动，指尖悬在屏幕上过了片刻才落下：【可你不担心吗，不会那么顺利。】
他的运气并不好。
一直都不好。
三年前得罪的人、先前暴出的丑闻、铺天盖地的恶意言论……几年间的空白期或许也早已消磨掉他那所谓的天赋。
他会在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衰败腐烂。
西风落叶却很直白地告诉他：【你又不是只能盈利的投资品。】
【EV是科创公司，投资有风险我比谁都清楚，想让你继续拍戏，当然也有我的私心。我是一名企业家，让你重回娱乐圈打造的商业价值，运气好的话，能很快还完你所有的债款，我也能顺便赚钱，这不算一举两得吗？】
【我确信你会是很好的股子。】
这些话半真半假。不过燕希确实没什么仰之弥高的理想，只喜欢赚钱。
哪怕外界夸他天之骄子，五六年就能将公司做到独角兽级别，夸得天花乱坠，燕希也只是因为小时候穷怕了，将赚钱变成习惯。
尽管现在的积蓄十辈子都花不完，但也多多益善。
燕希正对着镜子刷牙，刷着刷着，眼见屏幕都要暗下了也没得到回复。
他就意识到陆停词这是在犹豫吗？
以商业合作的谈判视角来看，他答应自己，不仅能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通过这个机会来赚取报酬并还清欠款，不该是双赢的结果吗？
合作伙伴犹豫，除了利益分配问题的话，那就会是——
【你现在是有什么顾虑吗？】
陆停词其实是一直盯着屏幕，以至于第一时间看见这句话时，他有些无所遁逃的苦涩：“……”
燕希干脆暂停电动牙刷，趁空回复：【停词，你是不是在担心之前得罪的那些人。】
陆停词喉咙发紧。
【还是因为热搜上的事，怕没人会找你？还是担心三年没拍戏了，比不上刚出道时的自己，心里而有落差不自信？】
这和刘峙濬当作谈资时，所带来的感觉并不同。
看着冰冷的文字竟你能一点点剥析拆解自己所隐藏的心绪，陆停词感到诡异的难堪，就像整个人成为浸泡在深水里许久的棉花团，明明那么湿漉漉，沉甸甸的，却有人硬要将他拉出。
……燕希不该继续这么帮他。
婉拒的“不”字还没打出来，燕希便干脆发来一段语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不要顾虑这么多，最差劲的情况无非是什么水花也没有。”
“我也说了是我相信你，如果不成功那就是我眼光问题。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他语气平和却吐字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陆停词的心头上。
就在这一瞬间，叠嶂层峦般复杂的垃圾山终因自以为早已死去的最深处的动容而松动摇晃，致使分崩离析。
“为什么”这个词，或许不再要有意义了。
西风落叶：【你就当我搞慈善的，我可没乱说，你去网络上搜，我可是A省有名的慈善家呢^^】
说了这么多，字里行间都在透露“老总有钱，老总陪你玩”，反正要成功了，本也很快就能赚回来。
燕希只希望陆停词不要那么不自信。
虽然现在的走向，和他当初只想坏心思的压榨陆停词赚钱有点背道而驰了……
不过他怎么还不说话？是在做事，还是——
是了，燕希猝然反应过来，他只单方面通过剧照认为陆停词喜欢当演员，可人家又没说过。
西风落叶一边流黑线，一边问：【……抱歉，差点忘记问你，你还想继续当演员吗？你要是并没这个想法的话，我不会再说了。】
陆停词：【想。】
【这件事我答应你。我会继续拍戏的。】
短短几个字，就给燕希干懵了。
西风落叶：【？】
答应的怎么突然这么爽快了。
可能透过屏幕也猜到燕希的想法，陆停词就给了回复：【刚才在做事，回复的不及时。】
【合约上说了我要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既然燕总希望我继续拍戏，那我就不会拒绝。以后也是。】
“……”燕希默默洗了把脸。
他说的是小安做的那份“霸总包养合约”吧。嗯……也算是殊途同归，发挥了正确用处。
西风落叶：【你人现在在哪？】
他指尖一顿，还是回复：【如果不介意继续在宙斯活动的话，那我现在就来找你？】
陆停词：【听燕总安排就好。我刚签完公司的善后协议，但——】
他转头看了眼窗外早已逐渐离去的高楼大厦，仍是敲下：【但还在公司。】
西风落叶：【那你在那等我，马上就来。】
燕希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他随便挑了件周末应当穿的休闲服就出门了，但在开车前又发了句：【答应我要拍戏之后，就不能再反悔了。】
【】
这是他从员工那边偷来的可爱表情包，燕希还挺喜欢的。
陆停词一怔：【不会。】
“谢谢……”
*
燕希很少自己开车，但今天心情好又或者着急吧，就自己驱车前往宙斯。他刚停好车出来，就在大楼门口看见熟悉的白色身影。
陆停词应该已经拿到宙斯娱乐给的赔款，可他身上穿着仍旧朴素。只穿了件米白色的连帽卫衣，牛仔长裤，显得整个干净而阳光，如果忽略掉那张清冷疏离的神情的话。
“你怎么不在里面等着？外面太阳好大。”燕希开口问。
看见燕希那张白净而略显稳重的面孔时，陆停词才发现自己蹙起不下的眉峰终于松下。
他眉眼低顺，张了张嘴，不知为何又说起了谎：“没有在外面等着，我刚去对面超市买了水。”
燕希挑眉，他没看见陆停词手上哪里有水啊。
直到陆停词恰似无意地调了下肩上的黑色背包带，燕希才没继续想，转而说：“咳……外面有点晒，我们先进去吧。”
“对了，你说的那个善后协议是有包含解约吗？”
不知道是不是燕希错觉，陆停词怎么开始有意无意地侧身在自己身后，却也因那高大的身形，能遮住一寸烈阳。
陆停词却恍若未觉，淡淡道：“没有，只是一些赔偿和保密相关的。”
“那就好……这样应该也不会太麻烦。”
“谢谢你。”
“谢我？”燕希默念了这句话，随即露出有些心酸的笑容，这还不是因为对他的负罪感，只有帮到陆停词后，才能很好分散一点。
能和陆停词的关系缓和成这个样子，他已经感到欣慰了。
正想说些什么，面前的高层专用电梯就开了，顶着俩熊猫眼的刘峙濬一见到燕希就愣住，随即瞥到一侧的陆停词时便顿感不妙。
他抬手就想把电梯门关上。
燕希：“我前几天新买了一艘Prestige Yachts，但我这个人好像不是很喜欢出海……”
“哥！你是我哥！我今天就算通宵猝死了，什么事也尽管包在我身上！”刘峙濬也不装死了：“我现在就叫法务部过来起草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