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芊芊定的这个网红店离裴苋公司实在不远，走路不到十分钟，那两个还在路上堵车，所以季涂先陪裴苋回家换了衣服。
裴苋就住金融天地旁边的小区，这边的房子房租比季涂那江边还要贵的多，不过裴苋倒是不在乎了，现在也算大老板了。
等他们从裴苋家过来，林知著和杨芊芊还在路上，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不知道早点出门，不知道晚高峰的威力。
到店发现确实人气挺好的，幸好是预定制，来了不用等。
服务员把他们引到一楼靠墙角的位子，店里开着空调，季涂和裴苋脱了外套搭在座椅靠背上。
两个人点了喝的等着两个小的，还好店里面氛围很好，能够带动他们的情绪，让等待也不觉得无聊。
十来分钟后，杨芊芊和林知著才姗姗来迟，两个人一上桌就开始互相打嘴炮，把迟到的责任推到对方身上。
最终还是林知著败下阵来，杨芊芊才心满意足的开始点菜。
四个人对着菜单听杨芊芊在网上做的攻略，偶尔说着说着就跑偏了，聊到了别的话题，半天菜还没有点好。
季涂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和永远元气满满的杨芊芊相处，他感觉自己好像也充满活力，像是还在读书的年纪一样。
耗费半小时终于把吃的都点好了，黎清河的电话来的正好。
“我出去接个电话。”
季涂出来才发现应该穿着外套的，外面好冷，他听着电话那头的黎清河说他负责的部分还需要改进一下，伸出手把脖子上衣服里贴着肉的吊坠拿出来，手指不自觉的抚着戒指。
光站在那季涂冻得不行，来回走动着。几个来回之后，看见季康和他女朋友距离他们聚会的店门口还有两步路。
他听着电话里黎清河的声音，没有太在意。
以为婚礼上是最后一面，哪知道最后一面之后还有最后一面，一面接一面，教季涂明白，只要人没死，就别说什么最后一面。
季康看着季涂打着电话抚摸挂在脖子上的戒指，这习惯季涂一直都有，听人说话，手没事干就爱玩个什么东西。
季涂脖子上的项链戴了多少年呢？从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冬天算起，这是第五年冬天，脖子上的戒指是在一起第一年圣诞节的时候送给季涂的，当时是他亲手戴在季涂脖子上的。
按理说，季康看见这个场景，应该觉得烦恼，苦恼季涂的反复横跳，事到如今还不忘过去的事情，嘴里说着放下，实际做着没放下的事情。
可季康没有，他在这一刻愧疚达到了顶峰。他在想，这个曾经深爱他的人，到如今依旧不肯放弃，在无人知晓的路途，默默地爱了他多年。
可他不知道，季涂确实默默地爱了他好些日子，在他鄙夷季涂的纠缠的时候。可季涂画完千绘涂的时候，洒脱的取下那个戴了近三年的戒指，丢进了下水道里。
现在这个是顾冶送的，现在挂在脖子上，总有一天会戴在手上。
季涂还在听电话，季康带着他女朋友已经进店里面了。
他们部门今天聚餐，季康是去接女朋友了，所以来迟了，他们部门的人已经都到了，有些也带了另一半，占据了一楼中间最大的桌子。
杨芊芊跟林知著裴苋说着话，还不忘拿起手机拍照，拍摄店里环境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季康，总觉得这个人好眼熟。
杨芊芊盯着季康看了好几眼从反应过来，她放下手机，冲裴苋和林知著招手，示意他们凑近，杨芊芊悄咪咪说道：“那个，好像是涂哥前男友啊！”
裴苋和林知著顺着杨芊芊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向季康。
季康来晚了，正在被同事们罚酒，并没有注意他们几个。
季涂回来的时候，他们几个正齐刷刷的看向季康，都没说稍微避讳一下，要一个一个看。
季涂也顺着看过去，季康的女朋友披着长发，有些温婉气质，长得还行，但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起码比季涂常常接触的黎清河、张晚照都差很多。但她很会打扮，能够找到给自己加分的风格。
“小丫头片子，不知道是夸你记性好还是眼神好。”
季涂顺势坐下，虽然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看情况可以猜到杨芊芊这是认出了季康，仅凭看过一次的几张照片。
“真是？”裴苋接着季涂的话茬问。
季涂点点头。
在座的这几个虽然相识都不长，但是跟他们相处起来季涂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在，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了他性取向的事情。
季涂想，往后如果他有幸和喜欢的那个人共度余生，虽然不能有婚礼这种东西，但是这些人的份子钱都是少不了的，他愿意把真实的自己剖给这些人看。
“大我一届的学长，我大一就跟他在一起了，他毕业之后我们差不多进行了一个月的异地恋，然后就分手了。”
季涂这边正说着，季康他们那桌已经热火朝天，不知道在起什么哄，反正只见季康有个同事大声问季康什么时候结婚，这都在一起三年了。
这店里本来就热闹非凡，还有驻唱歌手，所以他们的大声并不完全引人注目，反正整个店都是这个氛围。
但这句话叫季涂他们这一桌的人都听进去了。
在一起三年？
那不就是刚和季涂分手就找女朋友了？无缝衔接？渣男？
季涂听着还没怎么样呢，就把杨芊芊气的够呛：“他劈腿？”
季涂觉得好笑，要是在三年前，他肯定觉得季康和劈腿两个字绝对不能挂钩，但时过境迁，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没那么了解季康。
他不愿意随便给人扣帽子，但谁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呢，也许真相就这样呢！
“有可能，这我没法打包票，毕竟不是我。”季涂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
季康那边还在说什么，你一句我一嘴，不是每个人说话都像刚才那个人大声，所以他们并不完全听得清。
杨芊芊听墙角上瘾了，侧着身子想要得到点什么消息。
“结婚不得先求婚，求婚是不是要秘密进行，给人惊喜，怎么能当着人面儿说呢，那到时候有什么惊喜可言。”
没等到季康说话，有人又用季康女朋友在场的由头给季康解了围，然后就顺着这话灌了提这个话茬的人好几杯酒。
季涂他们这桌的吃的也上的差不多了，季涂看他们都没怎么吃，觉得他们真是不懂事，辜负美食，然后吃了一口招牌炸鸡块，才缓缓问坐在他旁边的杨芊芊：“你听到了吗？”
杨芊芊回过身，义愤填膺：“听到了，要准备求婚了都。”
季涂放下筷子，相比杨芊芊的气愤，他倒是像个局外人一样，情绪没有什么起伏。
“他能跟我求婚吗？我们如果还在一起，他能像现在这样把爱的人公之于众吗，曾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超过十个人知道。但现在呢，他们的家人知道，他们的朋友知道，他们的同事知道，甚至是陌生的你们都知道，我于他而言，是不容宣之于口的。”
裴苋陈述：“时机不对。”
季涂听了笑道：“我曾也以为时机不对，但什么时候才是对的时机，如果他身边一直是我，永远不会有对的时机的。多好，他有爱别人的权利，有结婚的权利，我没有限制他使用自己的权利的权利。”
这话说的像绕口令，把杨芊芊都绕晕了，她没谈过恋爱，其实并不完全理解。
怎么有一个男人，先爱男人，再爱女人？
一定要走这条路吗？
季涂早问过自己，能不能也像季康一样呢，找一个异性，恋爱、结婚，甚至生小孩。
不能。
季康不一样，他不是同性恋，如果他决定选择我，我也同样坚定选择他，不会任听世俗叫我们分开，但如果他没有，我同样尊重，这是他的退路，但不是我的退路。
不是我选择了这条路，是这条路选择了我。我也迷惘过，但早已经过去了，不管别人怎么样，我都是这样。
季涂又摸了摸脖子上挂的戒指，顾冶呢？顾冶会给自己留退路吗？
这是季涂年前的最后一次聚餐，回来之后就赶紧修改整理黎清河说的那些问题，又熬了个夜。
陈捷也是加班加点把工作都做完，本来早先说今年的活儿干完了，两个人好好地出去大吃一顿犒劳自己，结果陈捷累了几天只想回家躺尸。
季涂是腊月二十六回的宜县，天连续的阴着，不下雨不下雪，但起风，湿冷的厉害。
回家之后也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
小镇上的年味儿还是比较浓厚的，卖年货的铺子和张罗买年货的人群，都洋溢着喜悦。
街上那个经常挑着篮子，卖着自家青菜的老爷爷像是不怕冷一样，穿的不似别人那么厚实，篮子里的青菜早已经卖完了，现在装着糖果和饼干。
中午，季涂站在阳台晒太阳，街道上的场景能看见一些。
他们家的阳台，刚好和街道平行。
虽然已经在江城买了房子，平时都住在江城，但是年节都是会回宜县小镇上，亲朋也都在这边，这是季家的传统。
一直以来，季涂觉得过年没什么年味儿，因为家里人丁单薄，实在不热闹。
每年过年，陈捷都会给他发视频，看他们一大家子几十人一起吃年夜饭，有时候季涂还挺向往的。
但是他们姓季的一大家子没有这种习惯，年夜饭都是自己在自己家吃。
今天腊月二十八了，有久违的太阳。
季涂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思绪飘远。越是周围环境嘈杂，他越容易摒弃纷扰的环境，独自出神。
他想到了顾冶。
顾冶去了德国，估计元宵节之后才能回来。
那边不过中国的新年，在异国他乡错过了中国人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说起来，有些寂寥。
那往常呢？
他祖父祖母、他父母都没有故去的时候，一家人，三世同堂应该很热闹吧！
那当那些亲人都离开之后，他又是怎么过的呢？是不是不过年才是顾冶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