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焚风灼心>第29章 29 日出

  

  明州岛原本的面积并不大,只够容纳一栋酒店,如果兴建配套设施是不够的。所以很长时间里它只是个远近闻名的荒岛,旅游开发只能以自然风景为卖点。后来等来开发商接手后,填出一定面积的人工岛,才彻底改变了明洲岛的命运。

  岛上不仅有酒店,还有功能完善的码头,以及一些餐馆和特产店。明州岛最大特色在于有一层楼的海底景观房,房间包揽半个岛屿的风景,剩下的面积给了码头和娱乐设施。

  “要是真没有海景房了,能不能把我加入排队名单?”白裴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前台。

  “好的,如果有客户没入住,我们会根据排队名单通知。”前台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这段说辞,还能够保持这样重复而和蔼的笑容。

  白裴自觉跟着他们坐上了下行电梯,“我就去看看,绝对不打扰你们太久。”

  白珩一脸严肃地说:“给你计时。”

  但他也没说具体的时间限制,也不知道是凭心情定,还是吓唬白裴而已。

  房间建造在低于海平面四五米的位置,卧室和客厅都是将一面墙替换为落地窗,能照晒到透入海洋的阳光。

  阳光被切割成水波纹荡漾在房间里,置身其中有种别样的暖意。

  白裴趴在落地窗上观赏寂静的海,特种玻璃的厚度足以抵消掉波涛的声音。

  白珩和聂山律比他矜持得多,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窗外。

  聂山律抓着他的手,白珩也用力地回握,聂山律想把让时间停在这一刻。他们身处海中,没有外界的干扰,没有明天,又像是世界都在手边。

  “喜欢这里吗?”白珩问他。

  “当然喜欢,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这个画面。”聂山律靠得更近一些,白珩就顺势搂着他,少了些缱绻,只是想通过触碰彼此来获得心安。

  “要是没有这个电灯泡就好了。”白珩低声道。

  “不好意思,我还是能听到。这里太安静了。”白裴头也不回地说。

  “我们去潜水,等他慢慢看个够。”聂山律拉走了白珩,他也想多多享受最后的二人时光。

  那几天他们玩遍了岛上所有的娱乐项目,潜水、冲浪、摩托艇。聂山律最喜欢的是冲浪,和白珩一遍又一遍冲进海里,感受独属于海洋的律动。乘上海浪,驾驭本不可能掌握的东西,海水浇过头顶,阳光倾洒在每一寸浪花里。

  他们看着彼此,奔赴波涛,像是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

  这几天白珩醒来的时候,聂山律总是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幽深的海。

  这时候的海和他们冲浪的海仿若不是同一片,那股深沉弥漫到聂山律身上,他听见白珩下床的动静,会转头给他一个笑容。

  然后那些飘渺的深沉就会消失,他又是那个喜欢这一切的聂山律了,只能看见快乐的事。

  “怎么都醒这么早?”白珩也坐在沙发上,却试图将聂山律整个人都搂进怀里,这本是一个略显艰难的动作,他却做得很轻松,好像本该如此。

  聂山律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他带点悲凉地说:“现在我觉得太阳是从海里升起来的。”

  “如果你在海上邮轮看日出,太阳也确实从海里升起。”他伸手抚了抚聂山律的脸颊,收到一个比微弱的阳光更耀眼的笑容。

  他想,他不再需要其他的太阳。

  “明天我们早点起床,去海边看日出吧。”聂山律提议道。

  明天中午他们将坐着轮渡离开明州岛,白裴早已先于他们踏上返程,他们又多了一些完全独处的时间。

  但是不可避免的,旅途也走向尾声。

  “你喜欢的话,我们再多玩几天。”白珩看出了他的不舍,他以为聂山律是舍不得离开小岛。

  “没什么,不用改变计划。”聂山律很快岔开了话题,讨论起今天的安排。

  这一天他们没再沉迷于冲浪,选择了最简单地散步,走遍了小岛上无人留意的花园。岛上湿润的空气给了植物最好的养分,轻易长成教科书般茂盛的模样。

  “这花园还招杂工。”聂山律认真看着招聘贴纸,饶有兴趣的样子。

  “只招50岁以上的人,你不符合规定。”白珩生怕他有什么突发奇想。

  聂山律拉着他走了,为他没说出口的猜想感到好笑。

  那天晚上聂山律抱着白珩睡觉,并且固执地玩着他脑后的一撮头发,白珩拿他没办法,只好埋在他颈间催眠自己。

  聂山律心里的倒计时即将归零,没有人知道在他平静的表面之下有着怎样挣扎。

  他总是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惊醒,白珩入睡后不会那么听话地被他搂着,毕竟那不是一个多舒服的姿势。

  聂山律就侧着身看他,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中。他甚至不敢拿出手机拍张照片。因为那样的记忆太鲜活,他承受不了如此具有冲击力的不舍。

  他想安骞有一句话是说得没错的,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白珩应该去往更广阔的世界,那里不应该只有他。

  年少时的喜欢总是不乏勇气去说一辈子,但那只是属于少年的执着。

  聂山律按掉闹钟,不知他是想让白珩多睡一会,还是延迟片刻凌迟时间,但是太阳总会升起,白珩也准时醒来。

  还没到客房服务的时间,两人也没什么胃口吃早饭。酒店有一个通道直达沙滩,却没有多少人来看日出。只有寥寥数人站在沙滩上,大家都颇有默契地相隔甚远。天光已然亮起,遥远的日出被云雾磨平了刺目的光,太阳变得柔和,可以注视它攀升的全过程。这样的时刻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世上的很多东西都能获得。

  但更多的是平静,内心纷乱的想法都被涤荡。太阳每天升起,却没有多少人能停下来看看,聂山律像是已经看完人生的日出。

  “你欠我一个赌约没有兑现,还记得吗?”聂山律突然说起两年前的赌约。

  他陪白珩旅游的赌约早在两人在一起时就兑现,他却从没提起过这个拖欠已久的事情。

  白珩牵着他的手,总有暖意源源不断传过来,“记得,你想好了?”

  或许白珩在猜测他的想法,笑得比平时更暖一些。

  “我们分手吧。”

  聂山律看到那笑容迅速降温,凝固在脸上。

  白珩自然不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只剩难以置信。“为什么?”

  “说好的不能问原因,这是我们的赌约。”聂山律比他想象中更为平静,甚至算得上游刃有余。

  “谁要把这种事情混为一谈。你是遇上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白珩还在为他找理由。

  “我们没必要再继续下去,算了吧。”聂山律闭了闭眼。

  太阳完全升起,逐渐放射出璀璨光芒,气温升高让海风都变得灼人几分。

  白珩不再说话,似乎放弃寻找理由,却执拗地抓着聂山律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挽留他,甚至不管他疼不疼。

  聂山律不想再耗下去,他硬拽出手,逃离了白珩的桎梏。那一刻他像是被撕开了半身的血肉,再也无法愈合。

  “希望你以后别再碰上我这种人。”聂山律离开了沙滩。

  准确来说是他把白珩扔在沙滩上,并且是早有准备的。回程的机票是他买的,一开始他们就不会乘坐同一班飞机回家。他近乎狼狈地收拾行李,坐上首班轮渡离岛。其实他知道白珩不会来纠缠自己,无论是他的教养还是自尊心,都无法放任他做这样的事。

  白珩回到房间的时候,并不意外聂山律已经走了,客厅茶几上多了一样东西,他确定之前没有。

  那是一个陶艺摆件,半截雪白的手臂握着一束花,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

  “18岁生日快乐!”

  他搞不懂一个分手的人,还要提前送来生日礼物是什么用意。

  白珩甚至没想过要把它带走。

  退房的队伍排了几个人,白珩站的这一列异常地缓慢,前面的人不知道遇上什么问题。

  他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礼物,前臂上有一个黑点,是特意画上去的,而不是失误。

  他瞥了眼自己的左手前臂,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不大的痣。

  那是他见到聂山律的第一面,朝他举起手,一些他没有放在心上的善意举动,蓄积起来如暴风席卷了他们。

  “你好,现在可以办理退房。”

  白珩抬头看了一眼前台,已经轮到他了,他认命地回到了房间。他一把抓起那礼物,有些恶狠狠地塞进行李箱。

  但是他却没能保护好摆件。他在机场买了个提包,给摆件裹上衣服,带上了飞机。

  回家却发现它被震碎了。

  他想有些东西注定拼尽全力也无法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