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泯默不作声地握着幼穗向后退了几步。

  两面宿傩毫不在意的双手展开,身上的黑色咒纹爬上虎杖悠仁精瘦的腰肢和腹肌。

  还未破碎的帐此刻帮了柳泯大忙,他不用分心去注意会有人从外面误入——至于伏黑惠他们,在发现帐内的不对后,应该不会贸然行事。

  在帐笼罩下的少年院,它里面的天空灰暗而低沉,厚重异常的云朵看上去即将掉落向大地,它们有意无意的将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让它挥发光芒。

  柳泯和两面宿傩面面相对,等了一会儿,柳泯见两面宿傩没有先发制人的意思,他握紧手里的剑,一个起跳缩短他和两面宿傩的距离。

  在空中,柳泯已经在这一天内经历丰富的风衣下摆在微风下飘飘扬扬,上身穿着的银灰色衬衫也跟着稍微飞起,隐隐约约露出藏在下面的那白皙明显的肌肉线条。

  身体按照惯性下坠的速度不快,柳泯只打算先稍微试探一下。

  两面宿傩不躲不避,还是保持着双臂展开的动作。眼下的一对复眼此时已重新闭了起来,把自己伪装成两道“普通”的咒纹。

  即将一剑斩下的瞬间,柳泯把幼穗转了一圈,从原本开刃的那面转到剑的剑背——柳泯终究还是怕真的伤到虎杖悠仁的身体。

  虎杖悠仁的身体两面宿傩可以用的随随便便不在意,但是柳泯作为虎杖悠仁的老师可不能随便。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虎杖悠仁在误吃了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后,就控制不住他体内的两面宿傩了——明明五条悟都说了,虎杖悠仁是难得可以控制住“特级咒物”的受肉。

  五条悟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开玩笑,因为要不是因为这一点,就霓虹那群腐朽封建的高层……呵呵呵。(一个表情,懂得都懂。)

  剑落下的地方是虎杖悠仁的手臂关节处。——不会是致命伤。

  两面宿傩一动未动,甚至在柳泯的剑落下时还放大了瞳孔,白森森的虎牙暴露在空气里。

  “滴哒。”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在两秒前还在虎杖悠仁身上,属于他的手臂。此刻,就在上一秒,平滑的断面上新鲜的浓烈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挤进柳泯的鼻翼。

  ——明明,只是剑背。——明明,只要稍微侧过来。——明明,只要把咒灵附在手臂上。——明明——明明——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起涌出柳泯脑容量挺大的脑子。最后一起汇成一句话:悠仁的手断了,我砍的。

  ……我砍的……

  握着幼穗的修长干净的手,在斩特级咒胎的时候都没抖一下,现在竟有些抓不住手里的剑了。

  柳泯是个胆小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小时候为了不沾因果而不结缘。现在,在他好不容易决定迈出一步——不再去管什么命运,他就是要好好结缘应下因果的时候。他,以一个老师的身份,斩下了自己学生的手——就算现在占据他学生身体里的是另外一个人,就算事后手还能拜托家入硝子接上。

  柳泯还是会害怕到近乎是懦弱的逃避,他害怕失去,害怕伤害——不管是他伤害别人,还是别人伤害他,害怕看到结缘之人对自己露出失望的神情。

  害怕到了一个程度,过了那个阀值,其实人就平静下来了。——柳泯甚至还露出和平日看上去一般无二的笑。

  但是他知道,自己脑子里那根控制着理智的弦,已经绷得极紧了。紧到了,这时候只要有一个外力——就算是像羽毛落地一样的力道,也会让它悄然地四分五裂。

  “真是过分啊……”柳泯眯着杏眼,和两面宿傩挨得极近。

  他湿润的呼吸若有若无,似有非有的打在虎杖悠仁那张勾勒了黑色咒纹的脸上。

  这时候仅仅只过去了,短短一个攻击的时间,最多不过半分钟。

  “看来,这个小鬼的身体受伤,你会受很大的影响啊。”虎杖悠仁明明和柳泯的身高差不多,但身体在两面宿傩的操控下竟让柳泯有了压迫感。

  两面宿傩仰着下巴,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柳泯,嘴里发出嗤笑:“真是狼狈不堪。”

  他无所谓的活动了一下被砍断的手,断面涌出漆黑的咒力——在反转术式下,断臂重生。

  柳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了两面宿傩接下来的动作——

  接着两面宿傩用刚刚恢复正常的手,往虎杖悠仁的心口一插,手腕轻轻巧巧的一转。

  心口和嘴角同时滚动出血珠。

  染着黑色指甲的手指从心口提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还在收缩的——心脏。

  “嘛嘛~这样就不用顾虑了吧。”两面宿傩玩味的笑着,他像扔一个垃圾一样把手里还在跳动的心脏丢到草坪里。

  “来吧来吧~让我尽兴~”他歪了下头,“加油,加油~”

  柳泯听见心脏砸在地上的碰撞声,纤长的睫毛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他全过程一直看着虎杖悠仁那张阳光健气的脸——根本不敢分一丝注意力给两面宿傩做的动作。

  他需要保证在战斗中自己拥有基础的冷静和理智——如果看了,就算只是用余光,柳泯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也会崩断吧……

  指尖颤抖,柳泯用更大的力气攥着幼穗,才止住了手里的不稳——但是他的手心也被磨的生疼。

  如果这时候有人让柳泯把幼穗放下来,那么他手心一定可以看见清清楚楚泛着血红的刻印——那是从幼穗剑柄上印下来的。

  ……

  生命无法被扭转,死亡的人无法回来。

  两面宿傩这是在用虎杖悠仁做人质和赌注,筹码。

  ……

  柳泯的喉咙干涩,呼吸困难。就像是他被迫站在密林之中,被食人植物的枝蔓蜿蜒攀附上脚踝、小腿、腰肢、胸脯、锁骨——最后爬上脖颈,用嫩但坚韧的尖部缓慢摩擦着敏感至极的喉结,然后缓缓勒紧的感觉。

  “呵,哈哈哈——那你承受的了让你尽兴的代价吗?”柳泯苍白的唇瓣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的筹码——可不轻。

  俊俏的面孔上杏眼弯着,但瞳孔收的极小。

  话说到一半,柳泯就一个横劈,砍在虎杖悠仁的腰处。

  在把剑收回来,看着骇人的伤口在反转术式下愈合后,柳泯才把后半句话说完。

  “对!就是这个眼神!哈哈哈哈哈哈哈……”两面宿傩根本没在意腰上的口子,俯下身子,一拳就打在了柳泯腹部,他之前受伤的地方。

  柳泯被这一拳的力道掀地向后飞去。一连撞穿了三幢楼。在建筑倒塌的轰鸣声中,柳泯像纸风筝一样的身体才堪堪停下。

  “噗。”坐在碎石堆里,柳泯吐出一口血。

  幼穗就算是在刚刚那么剧烈的移动中,柳泯都没放开。

  用拿剑的那只手的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刚吐完血的嘴,苍白的嘴唇因为他这粗鲁的动作而染上滴血般的鲜红,“不愧是诅咒之王啊。”

  明明是感叹句,柳泯却念出了平静和坦然之意。

  自己全盛时期对上两面宿傩的胜算是五成——这还是在两面宿傩现在仅仅只拥有了三根手指的情况下。

  但是他现在体力只剩下全盛期的六成。

  把幼穗插在地上,柳泯把重心转移到拿剑的那只手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晃了晃有些摔糟了的脑瓜子。

  所以,胜算只剩下两成了。

  抬眼,柳泯就看见了迈着八字大步伸着懒腰向他走来的两面宿傩。

  “这不是——不错嘛~”两面宿傩在下巴上比了个八,一边摩擦一边弯着腰看着正在站起来的柳泯总结。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不讲话……那在下就按原剧情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