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敲了敲门。

  兰斯洛·韦特看似没有任何顾虑地把zha药悉数给了她,但是莫斯卡托并不相信这位名义上的竞争对手,哪怕他们两个现在似乎达成了短暂的利益一致也是一样。

  她不知道这位干邑白兰地有没有安装别的监视,至少目前她没有检查出来。易容、换装、悄摸着去了主控室,她一眼就看出这搜轮船的整体构造和她所拿到的布局整体差距不大,可以说是相差无几。

  她现在这个时候倒是无比感激进入了组织之后额外学习了一份zha弹排布的技术。只要扫一眼,联合起之前得到的消息,承重、材质,只消瞬间她就可以判断出这部分的zha弹究竟该如何安装,才能够在保证船体沉没速度最慢的同时将整个发动机彻底摧毁。

  机器隆隆。

  莫斯卡托是狙ji手,顶破了天一次也就只对付那么几个人,如果是大多数情况下的黑客工作更是只需要坐镇后方。这说得上是她第一次插手准备一场明确的大型袭击。

  她终究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与其任由其他人出手,不如在一开始就准备由自己按下起爆键。

  计算,安装。她又一次迈上这条道路。一切爆zha物都已经准备就绪,在最佳观影位置的人也同样已经到位。现在唯一差的人也就只剩下了……

  “朗姆大叔——”

  江阳甜丝丝地开口,声音几乎发腻。用的是她的本音,叫的居然也是酒厂的代号,难得的微妙违和感。

  站在她面前的是龅牙的厨师,面色很差,满脸都写着“早知道是你我绝对不乐意来开门”,身体力行地表现了猫眼的重要性。

  发现站在他的门口的是莫斯卡托的时候朗姆显然就已经表现出了极度的不耐烦,听见她的称呼的时候脸色又黑了一个度,立刻四下转头看了看周边的情况,生怕有哪个谁无意间经过此地,听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当然不知道其实小侦探早就猜到了他就是现今的酒厂二把手。

  “你又想干什么?”朗姆警觉地微微后撤一步。右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已经伸向自己随身携带的木仓支。

  若是放在半年之前,他可能还有心情和莫斯卡托上演一出表面上的其乐融融,毕竟莫斯卡托那不争不抢的“温顺”也值得偶尔的客套。

  但是仅仅是半年的时间,曾经的小姑娘獠牙毕现,出手废掉他数枚大棋、拖死了科研组的研究进度、让他拿不到aptx4869完成体以恢复左眼的能力。面对着她几乎不掩饰的野心,朗姆自觉没有做戏的必要性。

  “只是请您陪我去做一些事而已。”莫斯卡托笑意盈盈,“相信您也不会让干邑白兰地等太久,对吧?”

  第二位“候选者”,第三位“核心圈成员”。

  她语气之中威胁的味道明显。

  江阳满意地看着朗姆深深地皱起的眉头,她知道他在思索、在权衡利弊。也许朗姆也猜到她的这份邀请是不怀好意,但是那又如何,他想必也想不到她此刻的所有是为了要他性命。

  “松田队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朗姆口中说出的名字。

  厨师的神色惊讶,好像真的在差异爆zha物处理班的队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那一瞬间江阳的头皮发麻。她不知道松田阵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的,又究竟听到了什么话语。明明她根本就没有发觉到他的气息存在……

  那一句“朗姆大叔”已经足够宣判她的死刑。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回去之后立刻辞职离开警视厅,这也不意味着她打算在轮船上以莫斯卡托的身份与再一位红方的好友面面相觑。

  她的心脏几乎炸裂,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空无一人。

  也是同一秒江阳就意识到了朗姆所作所为的究极目的,在身形正回的立刻她就偏身,这也是出于这么多年在组织生存的直觉。

  “啪——”

  这个声音她实在是熟悉。

  消//音//器。

  江阳偏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胳膊上已经开了一道血痕,那是朗姆趁着她回头开出的一木仓。她躲得快,没有伤到要害,这个伤口也说不上有多么严重。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受的伤还隐隐作痛的缘故,她甚至都察觉不到什么疼痛感。

  正常状态下他绝对攻击不到自己,这个该死的家伙确实拿捏住了她所在意的人事。

  “真可惜。”朗姆低头,重新把手木仓给换上了弹,面容坦荡得就好像不是他刚刚开的木仓,“只剩下一发子弹了。”

  七十岁的大叔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但是也够了,不是吗?”

  -

  朗姆对于她的嘲讽江阳是一句也没有当真,什么一发子弹足够对付她,即使她是个超高明的狙击手都不会随口立这样的flag,更别说即使要害不论、连真切击中的贯穿伤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心情放下如此大话。

  总之在她的“盛情邀请”之下朗姆就算不情愿还是上到了甲板上。夕阳灿烂,将整块甲板都镀上红色。格外地适合作为下一场表演的盛大舞台。

  江阳欣然笑意,冲着朗姆摇了摇手中的遥控器。

  轮船缓缓地行驶,她已经可以看见右侧的高塔。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

  “轰——!!”

  轮船的地面都连带着晃了晃,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双脚压好马步,江阳觉得自己说不定也会成为跌倒大军的一员。尖叫、哭喊,江阳心中难免地生出愧疚感,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够选择硬着头皮前进。

  发动机被瞬间彻底损毁了个干净,轮船失去了动力,在海水巨大的阻力之下,停下,似乎再难移动分毫。

  “别担心,朗姆大叔~”她甚至借了停船时所遗留下来的惯性,几步上前,将与朗姆之间的距离愈发拉近,不知道何时摸出的、属于莫斯卡托的那把手木仓被她握在手中,周边的人群根本注意不到它抵在了那位中老年大叔的身上。

  “只是一个小小的爆zha而已——相信身为组织二把手的你,应该不会这么惊慌的吧……毕竟有些东西只有这样的混乱之下才能够拿到哦。”

  “是吗?”朗姆神色倒是淡定,“什么东西?”

  他们对峙,说话的速度不快。逐渐继续。

  一开始的哭喊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轻了下去,有船员在按部就班地放下救生筏,甲板上的人们逐渐跑到了最底层下船的地方,有人在争抢位置、但是很快就又被压了下去。

  他们两个就像是一对略显违和的爷孙,在灾难中站在彼此身边。不同的是真正的亲生孩子必然是关心着彼此的存活,而他们两个只是希望能够注意到对方的死亡而已。更别说他们坦坦荡荡地站在逐渐空荡下来的甲板上。

  最开始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船上的警察不少,还有说得上专业的侦探。人们在发现轮船并没有因为爆炸而导致进水、进而沉默之后明显镇定了不少,在大家的指挥之下开始有序地进入救生筏。

  他们两个像在谦让。站在一旁。

  朗姆作何思考她不知道,江阳只是在思索自己应该怎么样在人群疏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和朗姆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确切地说是一个可以保证朗姆身上的血不会溅她一身的距离。

  但是与此同时这个距离又需要能够保证朗姆不会随便四处乱跑,导致后续的狙击很麻烦。

  是的——

  赤井秀一。

  该你出场了。江阳在心里说。

  相信如果是FBI的王牌狙击手的话,即使是目标在毫无规律地四处乱动,他也一样可以轻轻松松地命中目标的吧?

  她的嘴角挂着堪称诡异的微笑。目光定定地朝着她所知道的赤井秀一的站位望去。

  哪怕这么遥远的距离不足以她看见,可是她却实实在在地知道他就在那里。

  非要说如此笃定的理由的话,除了江阳一直都坦然地坚信着他对付组织的决心,还有直播屏幕上显示着一身黑衣的赤井秀一,微微抬头,俯下身,一双冷淡的绿色眼眸正透过狙击镜,默默地注视着她。

  准星却始终停留在朗姆的身上。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发展,顺利得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此时此刻,四下无人——

  “啪。”

  心脏骤停。

  江阳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但是实则她自己也清楚并没有。那个虚幻的声音就好像是一根紧绷的细线断开,如同很多年前她弹奏古筝、不小心用指甲将琴弦勾断,短促又心惊。

  九百码开外,赤井秀一愕然抬头。眼前的场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其惊异程度甚至让一个长久以来的狙击手都生生愣住,乃至于准星都偏移了瞬间。

  透过狙击镜,他无比清晰地看到——

  江阳就好像一个失去了木偶牵引线的破布娃娃,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周末果然干不碎朗姆。

  阳妹咋了……这是一些个一万年之前的伏笔大回收吧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