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真的是个地震频发的国家,频繁到我早就习以为常毫无感觉甚至买东西也都会避免易碎材质的物品。
可是日本就跟世界上其他地方一样,大地震并没有那么频繁。
于是当这场强烈到房屋坍塌的地震袭来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逃生大约只是生存的本能,本能之后的就是我无法抑制的恐慌——我想到了还在山里的高专上课的五条先生。
我作为理科生并不是很懂地理,不知道高专所在的位置会不会有山体滑坡,不知道高专附近有没有水库,更不知道在高专的他有没有受伤。
那一瞬间我发现,我依旧一无所知。
通讯断开,我拿着手机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拨打着五条先生的手机,听着耳边四面八方传来的哭喊声,指引声,安抚声……
我突然感到一切都正在离我远去。
同专业另一个大班的辅导员一把拍上了我的后背,对我急匆匆说去操场集合等待安排和救援,说完她就赶着要去找别的学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拉住了她的衣角然后摇了摇头。
我能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说我要出去找人。
我说老师,你别拦我,别担心,我只是出去找个人。
我得去找个人。
日本的震后救援速度很快,我走在路上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警察还有直升机。还有警察引导人们上直升机或者向港口前进然后分批将人们送到目的地。
文京区不算偏,可是高专有点偏。
我坐了警车,中间倒过巴士,绕了很远,最后在最靠近高专的地方下了车。
我发现平时总共两个多小时的距离,现在我用了四个小时才走了一半多一点。
就如同司机先生和警察先生劝我的那样,前面道路被破坏得很惨烈,车子无法通行,里面的人出来或者外面的人进去都只能步行或者坐直升机。
我的大脑告诉我这个时候其实应该停下。
其实它四个小时之前就告诉我应该停下了。
可是有时候我这个人,总是一边嫌弃着不理智的人,一边自己做着不理智的行为,嘲笑自己麻烦,可却没办法停止。
我总是这么蠢。
就如同现在一样。
小时候我在找到银座的房东之前也为了便宜住到过山里,那个时候每天通勤要一个小时,其中半个小时都是走在乡下到电车站的路上。
如今的我依旧记得那时的阳光雨露,春天风中传来的花香,冬天的一片白茫茫。
那时风景优美,我从没有感到路途的漫长。
如今这片或许也曾美丽过的地方变得疮痍,我只能看到遥远的、坚强的绿色。震后的雨终于下大了起来,我拿出司机先生好心送我的宽檐草帽戴在头上挡雨,低着头看路,雨水就顺着帽檐如同小溪一般落在破碎的地面上,激起模糊的水花。
这里平时手机信号就有些弱,现在更是弱到不可见。
可是拨打五条先生的手机号似乎成为了我的习惯性动作。
时不时地,我就拿出来按一下,看看时间,打个电话。
走路其实远远不如跑步劳累,况且又不是什么崎岖的山崖,只要下个决心,谁都可以走。就比如我在路上见到了好几个跟我反向,走去大路上等待救援的人。
有些人灰扑扑的但健步如飞,有些人步履蹒跚,一看就受过伤。
我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劫后逢生的希望,还有浓浓的悲伤。
明明是一条双向的路,可在他们眼里的我如今却如同逆行。
雨不大,也不算小,只是细细密密地织着,只是渐暗的天色加上这暗淡的雨天,让我即便是低着头,也看不清脚下的路。
于是我只是小心地走着,有些慢,但是格外安全,直到我帽檐上流下的水落在了别人的鞋尖。
我知道有人挡在了我面前。
天色有些暗,雨滴绵绵不断,我抬头的时候雨水飘进了我的眼里嘴里,我胡乱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才睁开眼睛。
下一秒就看到了即便是如此阴暗的背景下,即便是我眼前模糊的时候,也格外醒目,存在感极强的银色。
那熟悉的银色入目的一瞬间我就笑了出来——
“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五条先生撑着伞,站在我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拉到了伞下。
他伸手摘下了我的帽子,低头看着我:“我很强,不会有事的。”
“你为什么不在学校待着呢?路上很不安全,你不该乱走。”
我站在伞下,看着他蔚蓝蔚蓝的眼眸,看着他干净整洁不似从灾难中走出来的衣服,低着头嗯了一声。
“我知道……高专还好吗?”
五条先生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很好,大家都是咒术师,都能自保,帮附近的居民用了些时间。”
“文京区的学生们早就安置好了,你怎么能这么乱来?”
五条先生说的话一点都不重,他只是在问我。他说的都对,都很有道理,也是我自己都懂的道理,更是辅导员在学校里指着我骂的道理——
“你出去又能做什么?!保护好自己才是帮了大忙!”
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些根深蒂固从小就扎入脑中的量力而为不要冲动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正确的道理,我一直都知道。
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就跟我讨厌的电视剧里的无脑角色一样,可是……
我低下头轻声道歉:“对不起……我……”
“我只是没办法留在那里……”
“对不起……”
五条先生的食指戳上了我的额头,阻止了我鞠躬的动作,在我的额心戳出了一个红点,然后他顺手弹了我一下。
“……真倔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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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等待,爱你们(?? ?(???c)么么哒!
论文快写完啦,之后更新会快一些,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