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在距离他们百多米开外的某道围墙阴影中。

  刚刚还仿佛浑身都充斥着“优雅”“绅士”这几个字、自称为“旅行魔术师”的神秘黑衣男人正单手扶着旁边的围墙,脸色黑沉中透着一丝极淡的薄红,气急败坏地对着手上握着的那个电话对面的某人暴躁咆哮道:“黑羽快斗!你刚刚叫我说的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羞耻得要死的东西啊?我的形象都快被你给毁干净了啊喂!所以说在你眼里, 所谓的魔术师就是刚才那种鬼样子是吧,未免也太逊了吧!”

  “喂喂, 明明是大哥你自己来找我帮忙, 说是想扮演成一个形象有点神秘感的魔术师, 去宽慰一下某个朋友的, 结果现在居然来怪我,也未免太过分了吧!”黑羽快斗不甘示弱,在电话对面理直气壮道, “话说刚刚那个应该是萩原哥的声音吧?你干了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地去找他,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没有吵架。”神奈延、或者说松田阵平叹了口气, 微垂下眼眸, 表情有些复杂地道,“快斗, 以后要是想找我的话,不用再跑去警视厅了。”

  黑羽快斗在电话对面怔了怔:“……为什么?”

  因为,“宫野阵”已经“死”了啊。

  “因为某些原因,我从那里辞职了。”松田阵平说着轻轻笑了一声, “不要给我随随便便说出去,毕竟这种事说到底还蛮丢脸的。”

  “……骗人。”那边的黑羽快斗憋了半天, 悻悻吐出这两个字,但他是一个情商很高、很懂得把握人与人之间相处距离的少年,除非必要, 他并不会去刻意探究他人的秘密, 所以最终他也只是道, “我知道了,放心吧,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谢了。”松田阵平道。

  “真是的,这种事有什么好谢的嘛!话说以后如果有事的话,我该怎么联系你啊?”黑羽快斗低声抱怨了一句,然后询问道。

  “直接打这个电话就行,如果我有事没接到的话,给我留个言,我有空了会主动去找你。”松田阵平想了想,回答他道。

  “行吧,知道了,那我挂喽,拜拜~”那边的少年说完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松田阵平收起电话,看着现在身上这套在贝尔摩德的帮忙下搭配出来的行头,忍不住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最后深深地看了那边依然站在“宫野阵”墓前的两个人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再见了,萩原。

  再见了,班长。

  再见了,名为“宫野阵”的——正义的警官先生。

  *

  两个小时后。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分开,独自一个人朝着租住的公寓走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己家门口有个什么人在敲门,似乎许久没人应,他便掏出手机捣鼓了几下。

  下一刻,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喂,请问是萩原研二先生吗?”

  “……对,我是。”萩原研二下意识停住脚步站在原地,隔着这五十多米的距离,看着那边那个开了一辆货车过来,现在正折返回去从里面搬着什么东西的中年男人,问道,“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大概半个月前,您的一位朋友在我们这里给您定制了一辆全新款的马自达高性能机车作为生日礼物,现在已经送到了,如果您在家的话,麻烦您开门查收一下。”他说到这里笑了一声,乐呵呵地对他祝福道 “祝小哥生日快乐啊!”

  “……”萩原研二骤然睁大了眼睛,呆愣半晌,忽的开口问他道,“请问,那个人……他有告诉过你他叫什么名字吗?”

  “等等,我看看啊,单子上应该有写的……”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重新又传来男人浑厚的嗓音,“啊,找到了!叫松田……呃,松田阵平!”

  “……”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轻轻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里居然都带上了些许的颤抖、以及几不可查的希冀:“那再麻烦您帮我看一下,他买下这个生日礼物的时间……是哪一天?”

  这次那老板回答的很快:“哦,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啊,是这个月的6号,应该是那天下午左右来的,还特意强调务必让我们在今天准时送达的!”

  他说到这里催促道:“如果小哥你在的话,麻烦出来取一下东西吧,我刚刚敲门你好像没听见……”

  “……”

  11月6日,松田阵平殉职的前一天,当时他们人在涩谷,一起抓了个很擅长炸弹的国际通缉犯。

  ……果然,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所谓的奇迹反复发生在同一人身上的,特别是在涉及“死亡”这样的事情上……拜托,他刚刚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真是蠢死了,你说是吧?——阵平。

  萩原研二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身体彻底隐在了阴影中。

  ——或许他不是在欺骗你,只是你还没来得及收到正式的告别信函也说不定呢?

  背部靠在墙上,脑袋低垂下去,偏长的黑色头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骗子。

  松田阵平,你这个骗子。

  “抱歉,我现在不在家,麻烦您帮我放在门口吧。”听不出具体情绪的声音略显沙哑地回复道。

  “可是,万一丢了……”

  “不会丢的。”

  “……啊?”

  “我说,不会把它弄丢的。”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猛的扬起头看向已经显现出一抹橘色的天际,“无论如何都不会,所以请您放心吧。”

  “那、那好吧,你可要快点回来取,如果不见了我们可不负责赔偿。”中年男人咕哝着仔细摆放好手边那辆摩托车,然后转身回到了货车里。

  听着不远处车辆渐行渐远的声音和耳边电话被挂断的忙音,萩原研二又站在原地片刻,这才缓缓站起身走出去。

  主体为深紫色的马自达摩托机车看起来极为酷炫华丽,在晚霞的余晖中反射着温柔的流光。

  半长发的下垂眼青年伸手搭住车头前端的把柄,停顿片刻,手掌逐渐收紧,直到用力到皮肤发白、青筋突起,被别在胸口前的那朵白色的雏菊在晚风里轻微地摇晃。

  ——我答应你,如果要离开的话,会告诉你的。

  “……收到了。”他突然弯了弯唇,那双原本还有些空茫的深紫色眼眸里,逐渐晕开一层浅浅的雾气,“但阵平,就算知道你大概不是故意的,可这种告知方式对我来说,还是稍微有点……太悲伤了啊。”

  *

  在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去给“宫野阵”扫墓的同一时间,日本警视厅公安部内的某间办公室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谈话。

  浅棕发色、穿着一身月白色西装的男人背身靠在窗沿边,透过面前的窗户静静凝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景。

  在他身后,一名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正双手交握,姿态极其恭敬地站在距离办公桌前好几米的位置,时不时悄悄瞟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额角已经接连不断地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颤抖,但始终不敢主动说话。

  “百加得,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个男人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具体情绪,被称为“百加得”的男人心底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惶恐和心悸。

  他猛的对着男人的方向鞠了一个躬,颤颤巍巍道:“非常抱歉,卡慕先生。”

  背对着他的男人听到这个代号后微顿了顿,随即不紧不慢地回过身,脸上的表情平淡得近乎冷漠,看向那名中年男人的琥珀色眼眸像是在打量一个死人:“你刚才叫我什么?”

  中年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一时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嗫嚅道:“云、云居先生……”

  卡慕走上前两步站定在中年男人面前,他此时的面容看起来应该已经超过了三十五岁,分明有着一种岁月沉淀后优雅的成熟感,然而说出口的声音却反而更像是还停留在二十多岁的青年时期,带着一股清冷的低哑,违和感极重。

  “我应该曾经是说过的吧……”一柄银色的小刀从他衣袖中滑出,准确地抵上了中年男人脖颈上的动脉,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在上面游走,无端让人觉得恐怖,“我可以接受你们保有自己的秘密,但不要试图忤逆我做出的任何命令。”

  中年男人哆嗦得更厉害了:“是,是的,对对对不起,我……”

  “——还是说,代替我作为组织潜伏在日本公安的一枚棋子这件事,让你觉得自己已经高高在上到无法被替代的程度了?”卡慕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语一般,以一种稳定而缓慢、甚至带着某种奇怪韵律感的语速,慢吞吞地继续道,“权利和活着,看起来你似乎更加青睐前者。”

  “不!不我错了!云居先生,我为之前对您的冒犯感到非常抱歉,只要您放过我这一次,无论需要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中年男人惊恐道。

  “不,你没有冒犯我,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想要冒犯我。”卡慕看着他,语气依旧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所以呢,我让你调查的事,现在得出什么结果了吗?”

  “……我只能确定,日本警视厅确实在这几年之内,继您之后又往组织里派出了至少一名卧底,但以我的权限,真的没办法在不引起任何怀疑的情况下,得知和那人相关的确切情报啊……”中年男人,也就是组织派到日本警视厅公安内部的代号成员“百加得”,此时的脸色已经完全变得一片苍白。

  “所以也就是说,”卡慕把手里的小刀又往他颈动脉的位置压深了些许,一丝不甚明显的血丝从刀刃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渗了出来,“你的任务完全失败了?”

  百加得已经整个人都快要吓蒙了,他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像是正在随着从脖子上那把小刀上逐渐加深的力道缓慢消逝着,即便是在过去面对着抵到脑门上的枪口时,都从来没有此时此刻这么惊恐过的他,在这一刻,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曾经路过某个地方时,不经意间听到的谈话声,其间好像就出现了某个很像酒名的名字……

  脑海里灵光一闪,他下意识直接脱口而出道:“苏……苏格……苏格兰——对,是苏格兰!!”

  作者有话说:

  hagi前面的状态确实是挺危险的,幸好阵平补救还算及时勉强给他掰回来了,不然这篇文后续该直接上双黑萩松了(bushi

  总之,萩原选手因为两度在离真相只有临门一脚的时候踩下了刹车,所以最后还是没能意识到他幼驯染其实还活着,并且用假脸在他面前晃了一圈这件事(啊,被揍理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