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内罗, 我不记得你是好奇心这么旺盛的人。”琴酒语气如常,但松田阵平还是敏锐地从这句话中辨别出对面人态度上存在的些许微妙。

  “那得要看是什么情况下诞生的好奇了。”松田阵平不甚在意地道,“要是与我无关, 就算别人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一定会浪费时间多看一眼……但现在不同, 这件事很明显已经牵扯到我了, 而我本人居然被你们就这样蒙着眼睛强行推上了戏台, 琴酒, 你难道都不觉得这种行为有点不太合适吗?”

  “那又怎么样?”琴酒对此表现得很是不屑,“如果你不幸因为这种事就死了,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正好也能顺便替组织清理掉一个废物。”

  “所以,”松田阵平无视了他言语间的讥诮, 稍微压低声音, 一针见血道,“这次行动的幕后指挥者, 其实不是你吧?虽然表面上看差别并不大,但老实说,你这人有时候直白的还挺可爱的,至少对当下勉强可信的同事是这样……而这种弯弯绕绕到连用意都让我看不太明白的手段, 不管怎么看,都不太符合你的作风。”

  “不要用那种恶心的词来形容我。”琴酒在对面沉默了片刻, 忽然阴恻恻地开口说了一句,然后用短短一句话就轻易夺过了话语的主动权,“所以, 你打算用什么筹码, 来跟我交换这个问题的答案?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可还没避开某波老鼠的窥伺,与其躲进黑漆漆的角落里跟我掰扯这种不会得到结果的废话,还不如趁早脱身来的划算。”

  松田阵平闻言抬眼环顾一圈,待瞥到天花板墙角上一枚闪烁着红光的微型摄像头时,忍不住啧了一声:“不要随随便便盗用公共场合的摄像头玩偷窥,你很闲的话,下次再遇到差不多类型的任务,我俩可以换班,说实话,我还挺想知道你穿上女装会是什么样的。”

  “呵。”琴酒不为所动,并回以一声可以直译为“你做梦”的冷笑,“像这种监控,这家酒店里可还藏了不少,倒是方便了我的行动。”

  “既然如此,那待会就拜托你顺手帮我清理一下痕迹了,万一不小心被警察盯上,这个身份可就废了。”

  松田阵平说完,也不在意琴酒到底愿不愿意,反正就算“筱宫希遥”真的被通缉了,对他而言也不存在什么损失。

  “……而且想要甩掉他们很简单,问题在于那群家伙是哪方势力的人,泥惨会可不敢招惹组织,更何况‘筱宫希遥’现在在石垣隆眼里,勉强还算是个可信的合作者。”松田阵平把话题拉了回来,双手环胸凉凉道,“而且从刚才身为狙击手的苏格兰的态度上看,不是他能力不过关,就是那伙人的目标里压根不包括他……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我这些年在组织里低调得就差直接人间蒸发了,但被盯上的为什么偏偏是我?”

  “所以这就是你决定提前撤离的原因?”琴酒嘲笑道。

  “没办法啊,我对和跟来历不明的家伙打交道这种怎么看都很麻烦的事完全提不起兴趣,如果因此打乱了你和你幕后那位的计划的话,那真的非常抱歉喽。”松田阵平毫无诚意地道歉道,随即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所以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说不定我心情好的话,可以勉为其难配合一下你们的演出也说不定呢?”

  “……”

  “喂?怎么不说话?”

  “滋……”

  一道很突兀的电流声忽的从耳机里传来,松田阵平想了想,觉得留给“钓鱼”的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起身离开座位,走入宴会厅侧面那唯一的一条走廊,将自己从璀璨的灯光中隐入黑暗。

  与此同时,原本异常沉默了半天的琴酒突然重新开口了。

  “——告诉你可以。”

  松田阵平颇感意外地眯了眯眼,沉声问道:“那条件呢?”

  “……那种东西无所谓。”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丝毫感情起伏的嗓音中,看到了对面人与这种声音特点如出一辙的冰冷神情,但他就是莫名从这骤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中感觉到——这人现在的心情估计并不怎么样。

  “反正事情进展到现在这种程度,有没有你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琴酒冷漠道。

  松田阵平闻言撇了撇嘴,无语道:“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让人火大呢……琴酒你搞清楚啊,我可是百忙当中好心抽出空过来给你帮忙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呵,”琴酒顿时冷笑出声,不假思索地呛了回来,“那你下次不用来了。”

  “……”

  “哦。”松田阵平冷漠地吐出一个字。

  对于和琴酒之间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偶尔还会影响到效率的相处方式,他早就习以为常,比如现在,话是这么说,但要真等到下次,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一起装失忆而已,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堪称话题终结杀器的音节,却没能起到半点让谈话氛围陷入尴尬的作用,琴酒见松田阵平哼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兀自将话题拉回了正轨:“至于这次任务的真正目的……”

  松田阵平闻言拧起了眉头,只听耳机对面的人没有半点迟疑,直白说道:“是试探。”

  松田阵平哈了一声,对这个完全不在预想中的答案深感不解:“什么意思?对象是谁?新来的那个莱伊?可他不是负责狙击吗?”

  “在之前你上交的任务报告中,提到了两个人……”琴酒提示完,若有所指般的问道,“怎么样,想起来什么了没有?”

  “哦对,是有这回事,我这个组织卧底的身份被正好认识我这张脸的某两个人看到了,但一直没得到什么回应来着。”松田阵平说到这里有些恍然,同时更加不解,“但如果只是这种事的话,根本没有瞒着我的必要吧?”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确实没有,但……”银发杀手的语气里忽的染上了一抹与往日里不太一样的凉意,“除此之外,你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吗?”

  “……”松田阵平心中一动,他确实没有如实将自己看到的、关于芬兰迪亚和卡慕这两人的异常行为上报,不过压根不是为了替他们隐瞒什么,单纯只是不想让任何人插手早在多年前就隐约窥见了半个结果,却一直雾里看花,没找到什么机会真正看清背后真相的——那个卧底任务本身的特殊心态在作祟。

  况且那两个人当时的行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纯黑方人物能干出来的……

  不过,琴酒……或者说布置下这个局的人,是怎么从那只言片语的白纸黑字间察觉到不对的?

  松田阵平想到这里啧了一声,揉着太阳穴烦躁道:“然后呢?别告诉我只是因为我没把和那两个人之间连疑点都说不上的偶遇上报,你就准备反过来怀疑我,我当时有没有功夫关注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先不说,说白了,即便他们两个真的可疑又怎么样,只要妨碍不到我,那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又关我什么事?”

  “是嘛,我就是因为这样才看不惯你啊,蒙特内罗。”琴酒闻言连语气都没怎么变,似乎是对答案早有预料,但多少还是夹杂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跟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如出一辙的作风,神秘主义者?我看倒更像那群阴沟里躲躲藏藏的老鼠。”

  “给你个建议。”松田阵平没有半点生气,拖腔带调地嘲讽了回去,“工作期间注意素质,减少不必要的情绪起伏,当心早衰。”

  “……”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半晌,直到银发杀手率先开口转移了话题,只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阴沉。

  “……对于你之前口中那些‘视线’的来源,有什么头绪吗?”

  松田阵平闻言就知道想要再找机会把话题绕回到类似任务目的的可能性是不大了,撇了撇嘴,回答道:“不确定,这个酒会是以石垣隆明面上那个公司社长的身份主持的,混进来的难度系数你也知道,只要有点手段,谁都有可能,不过有本事盯着我这么久却一直没让我抓住把柄的……至少可以排除他手下那帮蠢货,至于会不会是日本公安之类的,我就不清楚了。”

  “呵,既然老鼠都露出尾巴了,那距离将它整个逮住,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琴酒阴恻恻道。

  隔着老远的距离,松田阵平都仿佛看到了他嘴角挂起的那抹兴奋的谑笑,他对此习以为常,问道:“在此之前,我该怎么做?”

  “随你好了。”银发的杀手冷冷回道,“就让我看看,这出难得一见的戏码最终究竟会导演向何方,可别让我失望啊,蒙特内罗。”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话语里的幸灾乐祸,一边往前走一边陷入沉思。

  话说,凭芬兰迪亚那家伙那种十年如一日、糟糕又恶劣的性格,真的有可能会是红方卧底吗?

  ……总感觉只是随便一想,就有些无法直视正义、红方之类的词了啊。

  而如果把这个最有可能的推测调换一下,卡慕那家伙才是那个真正的红方……

  松田阵平:“……”

  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但总觉得有些难以想象,那家伙和贝尔摩德之间的关系实在有些微妙,虽然以贝尔摩德那个女人的性格吧,就算她哪天真的和红方的人有了什么牵扯,他也不会觉得有多意外就是了。

  ——但这二者尚且不能笼统归于同一个概念,因为感觉不对,或许是信息不全,或许是有什么地方被忽视掉了,但直觉确实是在告诉他这一点。

  ……总之,在事情没有真正结束前,最好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吧。

  作者有话说:

  各位2023年快乐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超——准时~(得意叉腰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