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是一种很抗造的生物。

  苑明鹿得出了这个结论。

  在她折磨了这个虫族整整半个小时后,终于大发慈悲的放任对方断了气,并且如愿以偿的让虫族把知道的都像到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我说,我说!别抽了!”奄奄一息的虫族硬是被弄得尖声嘶叫,“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身上有我们这个族群特有的味道,哦不,是有虫母那种特有的味道!”

  “你在胡说八道。”苑明鹿拧起眉毛说,“我是人。”

  “你不是!”那虫子抽动着自己的尾器,不妨被联邦明珠一脚踩到脸上,“你的脸,那不是人类能拥有的脸,你绝对有我们母虫的眷顾,单是丑陋的人类绝对不可能长出这样的脸!”

  苑明鹿垂下眼,看到虫子的尾器抽动着排出一层又一层透明的粘液。

  它很兴奋。

  即使身体已经濒临死亡,但是它原始的欲望还是占了上风,

  它非常兴奋。

  为了求·偶而兴奋。

  联邦明珠厌恶的扭过头去,精神触手幻化成无数道尖刺,眨眼间洞穿了虫族身上的每一缕神经。

  那虫子一边抽搐,一边锲而不舍的为了论证苑明鹿非人而持续尖叫:“别装傻了!你就是我们的同族!那种细胳膊细腿的人类(指向导)从来不能入侵我们的精神,只有你可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它的复眼凸出来,腹部飞速的痉挛:“同族接纳了你!你是有母虫眷顾的——”

  苑明鹿干脆利索的结束了它的生命。

  她踹了一脚虫族巨大的头颅,怔怔的蹲下来,把下巴尖埋在手臂里。

  她有一个令人脊背生寒,堪称恐怖的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却能证明,那些她一直在刻意逃避的事实————

  是真的。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基因里有什么,可能她自己都不清楚。

  人们看联邦明珠的时候,大多时候是迷恋她的外表和那与生俱来的治愈能力,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那被刻意掩埋在美丽皮囊下的美人心计。

  就连元帅也没有发现,即使她在床·上能把苑明鹿整治的梨花带雨,但是对方每次都能不动声色的用各种方式来引导哨兵的情绪,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对于细微情感波动的细腻把握只有联邦明珠能做到。

  苑明鹿大多时候喜欢去扮演一个笨蛋美人,这种人设能令大部分哨兵慷慨的对她敞开心扉,而扮猪吃老虎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恶趣味之一。

  啊,扯远了。

  其实自从苑明鹿进入了元帅的秘密书房,把那些机密扒了个底朝天的时候就有一个疑惑——拥有着催眠能力的治愈系向导(不管能力的强弱)往往和他们柔弱的外表恰恰相反,他们极为擅长在令人毫无防备的温柔中出刀,并且这种能力简直防不胜防。

  谁会想到坐在自己大腿上看似柔弱无骨的美人会操纵自己拿起刀,割断自己的喉咙呢?

  想要拿捏住一个治愈系向导,不管是强迫,还是豢养,诚实的说,非常棘手。

  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彻底压制住这些蛇蝎美人们。

  相容度。

  在超高相容度的哨兵面前——往往是百分之九十以上(这种数值的稀有度堪称奇迹),治愈系向导的催眠能力会被极大程度的削弱。就像苑明鹿第一次对译澜做了催眠,对方没过多久就清醒了一样。

  而梅尔德·菲洛斯之所以能够长时间把联邦明珠死死拿捏在手里,也是因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容度。

  但是这恰恰就是问题所在。

  据苑明鹿所知,联邦的每一任治愈系向导都被以菲洛斯家族为首的军部掌控在手里,但是——军部怎么能保证,他们每次都能拿出和现任治愈系向导高相容的哨兵呢?

  但凡有一任治愈系向导没有高相容度哨兵的牵制,军部失去了手中的项圈,向导本身也不会被当成治疗精神紊乱的消耗品,工作五六年后继而发病离世。

  如果——

  苑明鹿的绿眼睛在月色下显得各外幽魅深邃,她站在那虫族的尸体前,轻轻摩挲着粉白的指尖,几乎为这无常的命运微笑起来。

  她有一个极为大胆,却又极为可怕的猜想,这个猜想足以把她和译澜之间,那些粉饰太平的感情——全部粉碎,露出赤裸裸的,丑陋的真相来。

  治愈系向导的基因极有可能是被人为编辑的。

  以她自己为范本来看,她和译澜,梅尔德·菲洛斯都拥有高的不正常的相容度。这两个哨兵,一个是联邦菲洛斯家族出身的元帅,另一个则是帝国皇室的继承人。

  两个处于最高权利中心的家伙。

  苑明鹿很有理由怀疑,在治愈系向导计划最初开始的时候,联邦和帝国其实是联合起来的,他们很可能扒干净了自己的基因图谱,把其中的某些序列纳入了治愈系向导幼体的编辑过程中。

  这些还不够,出于某些目的和需要,他们把一部分虫母的基因也加入到了这个小小的人造胚胎中。从而为自己后代的子孙人为的制造了一个高相容度的向导

  这些人造的向导和皇室的子孙,联邦权利家族的后代无疑拥有着人为制造的高契合度。这些出身高位的哨兵一代代的凭借相容度捆绑治愈系向导,却又顾虑她们的短命,与混乱的非人的基因,不会选择与之结合。

  他们在榨干了治愈系向导的所有价值后就毫不留情的把她们的尸体遗弃在实验室里,沦为毫无温度的对照组的一员。

  她们连可以用来缅怀的墓碑都没有,被肢解的尸体就像那些没有人智的复制人一样,要么被倒进硫酸池,要么被推进焚化炉。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命中注定,也没有什么海枯石烂的灵魂伴侣,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人为安排好的。

  仅此而已啊。

  联邦明珠自嘲的叹了口气,她收起了那笼罩了整个二皇子府邸的精神力,译澜立刻得到了她的位置,在向导的呼唤之下极速向这里狂奔而来。通过精神链接,苑明鹿感到译澜的情绪非常慌乱无措——是的,就是慌乱无措。

  “真少见你有这么慌乱的时候。”苑明鹿随手捧起一把月光,看着稀薄的水色从瓷白的指尖倾泻下去,“你到底在这座府邸里看到了什么呀,让我猜猜,是一代治愈系向导的实验记录,还是联邦和帝国在复制人制造上达成的联合承诺书?”

  “干什么呀····”联邦明珠扬起脸来,颜色纯粹的祖母绿眸子里倒映着清浅的月光,“好好地灵魂伴侣,突然变成人造爱人了。”

  “真讽刺。”

  ————————————

  自从二殿下府邸晚宴回来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躲着三殿下走。

  据好事者形容,自从那天后三殿下的黑豹就郁郁寡欢的像只耷拉着耳朵的狗,到处能看到这条威武的黑豹以十八倍速摇着尾巴,跟在联邦明珠背后,咬着人家的裤脚疯狂呜咽的身影。

  而那位美貌绝伦的不像人类的向导则从头到尾忽视了它,那位好事者在小道新闻上奋笔疾书道,不管这只豹子是“呜呜嘤嘤”的叫还是“嗷呜喵嗷”的叫——说起来,我单方面认为它汪呜汪呜的叫比较合适,也许更能唤起这位向导的怜爱之心——虽然如此,但是我还是想称呼三殿下为“诡计多端的哨兵”。

  说起来这狗,啊不,豹子竟然还会无师自通的舔人家手心,联邦明珠的身材真好啊····不好意思跑题了各位,请相信我的职业素养。 总之,她们的感情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这对马上要参加皇室继承人公民投票的三殿下来说简直是当头一锤,啧啧啧,脆弱的没有情绪管理的哨兵啊,这就是你对着下属臭脸和找茬的理由吗?

  “我们是否可以猜测,三殿下与联邦明珠的感情已经破裂,只是去了一次社交晚宴就出现如此后果,可见二人感情的干涩与脆弱,难道联邦明珠大人真是被私生子殿下骗到帝国的吗?”译澜满头黑线的把八卦小报道一放,“鹿鹿,你看,太离谱了,这人不管是文笔还是报道内容都相当的离谱······”

  “也许吧。”正坐再窗前的摇摇椅里挠小黑猫下巴的苑明鹿淡淡的说。

  这几天始终怨气横生的哨兵终于忍不住了,她大步走上前去,长腿一跨,抱着苑明鹿的腰就把人拎了起来,向导被乱七八糟的抱着,神色不变的瞥她一眼:“发什么疯。”

  “我发疯?这几天是谁不理人的?亲也不给亲抱也不给抱,要不是我晚上扒着床不放你都能冷酷无情的把我踹下去,我的豹子尾巴都要摇秃噜毛了,你竟然说我发疯??!”

  译澜满腔怨气,怒道,“我承认当初在联邦我是被人设计特意去找你的,但是我不知道你和我基因契合的事情,更不知道赶上你的发热期,但是我们之间的锚点确实是命运的安排,如果激发锚点的人不是你——”

  “被人设计。”苑明鹿重复了一遍,非常意味深长。

  “你这么急着自证干什么?”

  译澜顿时消音了。

  苑明鹿坐在译澜身上,她伸手描摹着哨兵的侧脸,轻轻怕了拍对方的脸颊——明明被掐着腰的人是她,但哨兵却动也不敢动,她感觉到了那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你是被人设计,还是特意来找我,为了将联邦明珠转变成你的政治资源呢,别给我冠冕堂皇的打官腔,回答我,三殿下。”

  译澜的唇舌感到了滞涩,她看着自己伴侣平静无波的眼睛,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悸袭击了她。

  三殿下。

  这是向导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生疏的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