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出生在一个普通幸福的家庭里。

  她记事很早,她还记得母亲轻缓的声音和父亲温和的笑容。年级最大的高明哥哥脾气像妈妈,稳重又可靠;年级小一点的景光哥哥像爸爸,总是爱笑。

  出事那天,高明哥哥还没放学,家里是父母和景光哥哥还有他。景光哥哥偷偷摸摸告诉秋日,他和朋友有了一个秘密基地,等秋日大一些就带她一起去。秋日点点头,外头却突然很吵。母亲慌慌张张跑进来,让他们躲进柜子里。

  景光意识到什么,他看着柜门关上,紧紧地握住妹妹的手。秋日还太小,她不知道可能发生什么,但她知道哥哥在不安。柜子对于小孩来说还算宽裕,秋日伸出手去回握哥哥的手,轻声说,哥哥不怕。

  哥哥对她笑,然后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于是秋日就乖乖地贴着哥哥坐在柜子里。

  外面越来越吵,房间的门似乎被撞开,有一声一声的闷响。景光的位置要比秋日更方便看到外面,细缝里透出的场面让他捂住妹妹的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完全沉寂,景光也没有松开。

  “哥哥?”秋日有些不安地喊,她去碰眼前盖着的手,很冷,“冷吗?”

  她试图把自己的温度传给哥哥,哥哥松开手把她抱进怀里。是要睡觉吗?秋日眼前一片黑暗,虽然不解,但还是在哥哥怀里睡着了。

  等再醒来,周围就都是警察和白大褂,大哥也在,但父亲母亲不在。大家的神情都很凝重,没有人笑。秋日有些茫然,但接下来的好几天让她逐渐知道,父亲母亲再也见不到了。

  老师是在警察和亲戚为他们的去留讨论时出现的。景光哥哥自那天之后就不说话了,秋日很担心。亲戚们的讨论只被她当成背景音,高明哥哥挡在他们身前,不算宽阔的背影让秋日觉得非常安心非常帅气。

  她想了想,和高明哥哥说了,然后借着人小,偷偷跑出房间去倒水。

  厨房连着玄关,秋日看到一个陌生人的身影。

  “阿姨,你也是亲戚吗?”

  “……我很老?”

  “不老,很漂亮,但是我还小。”

  米色风衣的女人有些无奈地笑了,她蹲下身摸了摸秋日的头:“要不要和我走?”

  “阿姨你要收养我吗?”

  “嗯……算是吧。只是不能让他们知道。”女人指了指里面,“是我们俩的秘密。”

  秋日很疑惑,但对方没有和她仔细解释的意思:“应该没有那么多时间。我知道你比他们想的要聪明。今晚我还会来找你的,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秋日没有说话,但她答应了。她看着女人离开,然后转身捧着水杯去找哥哥们。

  “哥哥,喝水。”她溜回房间,三个小孩分掉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入夜之后,秋日偷偷起床,她走到门口,女人果然出现在那里。

  “你可以好好告诉我吗?”秋日问。

  “嗯,我正是为此而来。”女人和她坐在玄关,轻声聊天,“爸爸妈妈没办法回来了,这点你知道对吗?”

  秋日点头。

  “等你长大了,你的哥哥们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本该可以和你一起,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离开。”女人轻缓又认真地说着,让秋日觉得有点像妈妈,“我不想这样,所以想请你帮我,我们一起保护他们。”

  “阿姨有办法吗?”

  “我有。所以希望你和我离开,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女人看着她,似乎在希望她仔细考虑,“但和我离开可能会吃很多苦,也会很久见不到你的家人。”

  “和你走的话,大家最后都能快快乐乐地一起生活吗?”

  “嗯,一定可以。”

  女人说了很多,但秋日在乎的不过就这些。

  于是,在一个漫天星光的夜晚,秋日跟着一个刚见两面的阿姨离开了。

  “以后叫我老师,不要叫阿姨。”

  “哦。”

  秋日跟着老师东奔西走,她们去了很多地方,老师也教了她很多东西。

  老师会拿着书教她认字,也会带她在田野里画画;会用很难的理科卷子考她,也会带她自制泡泡水;会带她去繁华的城市,也会带她去混乱的荒原……然后在十三岁那年,她们回了日本。

  老师什么都没有瞒过秋日,秋日知道自己原本应该安安稳稳在学校念书,知道自己原本应该姓诸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老师走。所以在老师问她,你要保护什么的时候,她有些不明所以。老师应该很清楚才是,知道她是为了保护家人。

  “保护一个人也分很多种,保护他的生命,或者是保护他的生活,亦或是保护他的理想。”老师问,“你的保护,是哪一种?”

  老师没有催她回答,只是带她去见了久未重逢的家人,单方面的。

  望远镜里是在教室里上课的诸伏景光,他会笑,会开口聊天,会和一个黑皮肤的男孩儿走得很近,他们关系怎么看都很好。体育课一个班的同学在一起也很热闹。

  大学校园里是自信稳重的诸伏高明,他奔走于各处,有条不紊地达成自己的目标。偶尔会被人围着讲些什么,也会去和老师谈些什么。秋日还在表彰墙上看到了他。

  最后在出大学校园的时候,逆着匆匆赶去上课的人流,秋日看着掠过的一个个身影、一张张面孔,曾经见过的种种也浮现出来,她想:

  我想保护家人的生命,但也同样想保护他们的自由、他们的理想。他们可以自由地选择他们的生活,凭借自己的努力达成自己的目标,不因突如其来的意外而终结,也不受亲朋离别之苦。

  紧接着,十三岁的秋日第一次打开那家收藏馆的门。

  “哦,欢迎光临。”铃铛声很清脆,馆主抱着她的猫,第一次和秋日相见,为她带来了改变一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