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秋行将时松扶回房间,刚进屋,时松便挣开了他,结果没走到两步,差点左脚绊右脚倒下了。

  “……”柏秋行又赶上前将他提溜着。

  他醉得厉害,摇摇坠坠的柏秋行都扶不住。

  时松朝柏秋行招了招手,神秘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柏秋行将信将疑地侧耳过去听着。

  结果时松朝他耳朵吹了口气,还嘲笑道:“我五岁就不上这当了哈哈哈……”

  柏秋行耳朵被吹得通红,脸也气得通红,仍是忍着脾气未发作,吐了口气说道:“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这酒品……”

  比人品还差。

  柏秋行将他稳到床前后,他突然被定住似的一直看着柏秋行,认真唤了一声:“大人?”

  “嗯?酒醒了?”

  “我没醉。”时松摆摆手,又四处看了看熟悉的布局,“这是不是在我梦里?”

  好吧,柏秋行扶额,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还醉着的。

  时松掐了一下自己,果然没感觉到痛感。他突然笑起来,问道:“我是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柏秋行蓦地皱眉:“你想做什么?”

  时松指着他,眼前的一根手指都变三根了,他又把手指掰下。

  他想,果然是梦,于是横眉竖眼道:“你,去给我倒水!”

  “……”柏秋行沉默半晌,最后当真去给他倒了一杯。

  时松边喝边嘀咕:“这么听话,还真是梦,叫一声时大人我听听?”

  柏秋行十分无奈道:“时大人,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儿要做。”

  时松喝完将杯子顺手放在了地上,又倏然倒了下去,满意地横在床上,闭眼斜指着柏秋行:“姓柏的,给我脱鞋!”

  姓柏的:“……”

  他还未有动作,时松又改主意了,自顾自念叨着:“算了算了,你那臭脾气。”

  他刚准备一甩把鞋甩掉,脚却被人按住动不了了,下面传来柏秋行低低的朦胧声音。

  “我什么脾气?”他还是耐心地给时松褪去靴子。

  时松也不动,由人伺候着,他掰着手指给柏秋行一一列了出来。

  “脾气大、翻脸快、喜欢威胁人、绝对的完美主义者。”

  柏秋行:“?”

  时松换了只手继续数道:“嘴还特别损、偶尔凶得要死,还压榨我。”

  “……”柏秋行脸冷下来,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在时松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时松感觉脚下空了,他上床就滚了两圈,竖躺着正了位。

  枕着枕头,手突然往上支棱起,命令道:“姓柏的,来给我盖被子。”

  姓柏的在想,要是第二天时松醒了还记得今晚发生的事,会不会悔死。

  柏秋行还是耐着性子给他盖上了,给他掖了掖被角,忽然问道:“没别的优点么?”

  “也有。”时松又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正直、无私、大义、善良、不吝授人、坚定又适当心软。”

  他顿了顿,继续道:“对我挺好的,还长得好看。”

  柏秋行将他外面乱舞的手塞进被子里,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扬声道:“也还行。”

  他盯住柏秋行隐在微光的侧脸,轮廓鼻梁,都是完美的。

  时松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可以亲你吗?”

  柏秋行掖被角的手顿住了,再没有其他动作。

  他很少用茫然来形容自己,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为数不多的前两次,分别在时松送他彩绳的时候,以及和时松同睡一床的时候。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不好意思答应,在我梦里,我就是你的主家,你要听我的。”时松一手撑着床,支起上半身,唇角在他侧脸轻轻蹭了一下,而后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

  他挂着笑,说道:“知足吧,这可是你时大人我,第一次亲人。”

  柏秋行好久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发现他已经拉着被子拢到头顶了,只能看个发顶。

  “亲完了?”

  被子好似耸了耸,时松应该是在点头,随后“嗯”的一声从里面传出来。

  柏秋行就坐在床边,视线落到他没被盖住的发顶上,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冷静道:“时松,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什么问题?”

  “我之于你,如何?”

  时松似为不解:“什么如何?”

  柏秋行便换了个问法:“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时松想了想,半晌才从被窝传出他的声音来:“挺好的感觉。”

  柏秋行缄口片刻,复又开口:“有喜欢吗?”

  “当然。”时松回答地毫不犹豫。

  柏秋行紧张得不自觉握起了拳,深吸一口气才道:“我说的是那种喜欢,是恋意之喜,是情爱之——”

  时松直接开口打断他后面的话,迷迷糊糊道:“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

  不然你以为……

  不然……

  柏秋行难得慌张惊愕,整个人轰然无措,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时松的那句话。

  所以,时松是明白自己的感情的?所以时松对自己也……

  他没敢继续往下想,只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甚至怀疑,时松是不是清醒着的?

  柏秋行忐忑问道:“你真的醉了?”

  一听这话,时松突然坐起身来,不服似的道:“我没醉!我都说了我没醉!”

  他又开始发酒疯,指着柏秋行:“你给我小心点,惹了我,我可以揍你的,在这里我可以揍得你叫不出声来……”

  他脸还有些红,也不知是醉的还是刚刚闷的。

  柏秋行就愣怔着盯了他一会儿,突然猛地翻上床将他压着,一手撑上半身,一手揭开被子。

  时松懵然地看着他。

  柏秋行低声道:“礼尚往来。”

  话落便俯身吻了下去。

  “唔……”

  他低头咬住时松的薄唇,舔舐着,随即愈发凶猛。

  舌尖泛起的酥麻意流遍全身,唇齿尽是酒气,却并不讨人厌。

  他不知道那个吻持续了多久,直到时松喘不上气,他才停了下来。

  他们都怔怔地看着彼此。

  柏秋行倏然起身,疾步出了门。

  疯了,当真是疯了。

  时松醉了,自己也跟着醉糊涂了。

  醉汉的话,几分可信?

  第二天,时松睡了个半上午才醒过来。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脑子里塞了个秤砣那么沉重,而且嗓子也哑了。

  时松坐着缓了好半天,起身倒了杯水。

  他昨晚怎么回来的?好像是回了三更冬又喝了一壶,然后柏秋行把他扶进屋的?然后呢?

  “嘶——”杯子碰到嘴唇的破口子,时松突然吃痛。他奇道,怎么磕的?

  他记起一点零碎片段,他好像,让柏秋行给自己脱鞋。然后呢?然后让柏秋行给自己盖被子,说了柏秋行好坏参半的话,再然后自己说……

  “!”时松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画面,惊然蹦起,“我*?”

  “我特么干什么了???”时松感觉自己魂要没了,他又摸了摸自己唇上的口子,恨不得死在原地。

  他心里一个劲儿地嚎着——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强吻他了吧?他没揍我?还是说我自己咬的?我为什么又想亲他?单纯耍酒疯?难不成我真对他心思不纯?还是其实就是预谋已久没把持住?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烈酒害人啊!

  他想一头撞死。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想,能不能再穿一遍书,离开这个美丽和谐的世界。

  时松好半天才接受了他可能强吻了柏秋行这个事实,不然为什么睡到日上三竿了柏秋行也没来叫自己。

  虽然后面还有些没想起来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就他记得的这些,足够让他把下辈子的脸丢完了。

  他焦灼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十分悔恨地“啧”了一声,又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最后他决定,安心装断片。

  只希望柏秋行不要提起昨晚的事来,不然面上藏不住,以后还怎么相处?

  时松调整了心绪仪态,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出了屋子。

  彼时柏秋行正在书房处理着昨天的一堆事,见他来了手上的动作不自抑地顿了顿,他想知道时松清醒时的态度如何。

  时松见他没有理自己,还以为因为昨天那荒唐事惹的祸,于是先发制人道:“大人,昨天——”

  柏秋行猝然抬头看着他。

  时松被他的眼神盯着心里发毛,生怕把自己吃了,他硬着头皮道:“大人昨天不是和阿龟去见罗大人了吗?最后成了吗?”

  “差不多。”柏秋行见他没有要提起那件事的意思,神色犹豫,“昨天晚上……”

  时松豁然开口打断:“啊,昨晚没把住分寸喝太多了。是大人送我回房的?多谢大人了,没给大人吐一身吧?”

  柏秋行默了良久,最后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没有。”

  昨天说的那些话,今天再也问不出口。

  其实柏秋行设想过很多种方法来面对今天会有的很多种情况,不过真见了时松这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倒是空落落的。

  他自己也很矛盾的,既希望时松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又觉得他还是忘了的好。

  毕竟那一番话,是真是假还不能确定。万一是时松的醉酒胡话,再加上昨天还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情,今天场面该闹得多难堪。

  时松见他那副沉闷模样,心想着,完了,不会真生气了吧?既然我都没提了,要不然你也把那件事给忘了?难道说,他觉得我不负责?!那我该怎么负责……

  时松还游离在自己的思绪里,正想要说些什么打破沉默时,马总管便来了。

  “太师情况好些了,太医也撤回宫了。”

  柏秋行点点头,将手里的纸贴递给他,嘱咐道:“照着上面买,着人送去太师府。”

  时松看得稀里糊涂,难不成跟昨天那些朝臣匆忙入宫有关?

  等马总管领命出去后,时松才开口:“范太师怎么了?”

  柏秋行叹了口气,搁笔揉了揉眼睛,将心思放到昨天未与他讲的正事上:“南疆发兵,蛮子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