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龙星的第一晚,季阁以及学生们都睡得不太安稳,昨晚直到准备休息,最后盛禾也没有支起帐篷来。

  因为季阁突然想到,如果他们都睡帐篷里,异化体躲过巽棘兽悄悄靠近的话,他们没办法分辨帐篷外的影子是不是人。

  尤其是异化体的异能使用得比异兽要熟练,以往在战斗中占据上风的巽棘兽此刻也要避其锋芒。

  最终大家只能纷纷爬到巽棘兽背上,让小乖守夜。

  幽蓝色的小鸟站在巽棘兽头上的骨刺上,时而双翼一张便滑入夜色,无声地震慑围聚在周围的异化体。

  翌日,学生们睁着困顿的双眼,行尸走肉一般开始活动,班恬几个小孩正从物资包里把干粮拿出来。

  盛禾吐槽道:“还好这次带了干粮,不然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吃饿。”

  花睿机械地咬着肉干,提醒道:“出发前季哥要求带干粮的时候你还觉得没必要。”

  季阁没有来过海龙星,不清楚这边的生态环境,为了避免比赛中因为食物出问题,干脆让学生们都带干粮参赛。

  盛禾辩解道:“我以为比赛地点是什么森林草原一类的,再不济也得是海岛,谁知道整个海龙星都是比赛场地。”

  “这场比赛的名字叫逃离海龙星是吧?”

  喂好巽棘兽的殷榭走过来坐下,随手拿起一管营养液喝了起来,喝完抹了一把嘴,面无表情道:“比赛?还能比得下去吗?”

  其他人看了一眼不远处蹲守了一晚上也不见减少的异化体,再回想起昨天星际抵达星港时看到的那一幕,都沉默了。

  花睿犹豫道:“你们说,一晚上过去,昨天那些队伍还在吗?”

  没有救援,没有防护罩,其他队伍也不像他们一样有巽棘兽,能不能冲出被团团围住的星港还是个未知数。

  更何况异化者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力竭的时候,而异化体是无穷无尽的,甚至按他们的猜测,整个海龙星目前只有他们二十支队伍是活人,而海龙星原本的居民都成了异化体。

  盛禾咽下剌喉咙的肉干,安慰道:“他们在不在星港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自己都得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他们。”

  花睿抿了抿唇没说话,慢吞吞嚼着肉干,纹理分明的肉干被艰难嚼开,干巴巴的肉丝划得嗓子疼,他有些想始源星的饭菜了。

  等季阁醒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吃饱喝足严阵以待了。

  坐在巽棘兽背上的青年打了个哈欠,神情困顿地说道:“找个地方苟六天吧,第七天随便抓只异化体回去就行。”

  露天的野外,周围还有随时想撕裂他们的异化体,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从浅眠中惊醒。不止学生们,季阁自己都睡不踏实。

  既然老师发话了,学生们自然照做,一群人边打边走,用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才在一处郊外的高地上停下。

  这片地方周遭没有遮挡物,离海岸线也不远,大概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少,所以异化体也不多。

  行进过程中季阁发现了一个现象,那些虎视眈眈的异化体跟着他们到了一定的距离就会停下,接着就不再追了,仿佛这些无法交流的物种彼此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各自在自己的地盘活动。

  像真正的兽类一样,再也看不到曾经作为人的习性。

  看到曾经的同类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悲哀是不可能的,但是谁都知道眼下自己最重要的就是活着离开这里。

  海龙星的人已经没救了,就算能救也不是他们一群学生能做到的,所以即使物伤其类,也没有不自量力地做些什么。

  确定好接下来六天驻扎的地方后,学生们开始动手做防护,花睿给同伴们分派任务后,隐蔽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青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一路上总觉得季阁脸色不太好,明明遇到的异化体越来越少,可是刚才停下的时候,季阁脸上的倦意却愈发明显。

  大概是昨晚上没睡好吧?

  跟花睿猜测的不一样,季阁避开直播球走到海岸线,任由逐渐涨起的海潮没过赤|裸的双脚,面无表情地看着浑浊的小浪花,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光脑捏紧……

  *

  主星,研究院。

  经过一夜的治疗,恢复了视线的老者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来当时拨下来的款你们都用到刀刃上了,这次研究院居然毫发无损。”

  杨院长闻言,脸上堆起讨好的笑,“这光磁炮的杀伤力在于光和磁,只要建筑材料能防住这两样,其实光磁炮的威力也不过等于一枚普通导弹的杀伤力而已。”

  说是这么说,可建筑材料都能隔绝强光和电磁,那人住在里面也跟与世隔绝差不多了。

  弗兰奇没有理会杨院长拉踩的话,星际雷达检测不到的光磁炮来自哪里他很清楚,也知道能在一片磁场混乱的打击区里来去自如,精准寻找到他所在地的舍尔曼不是普通人。

  甚至对方可能跟那位深不可测的领主一样,是同一类非人物种。

  要不是在他抵达研究院的那一刻就命人开启全区检测,如今也不会敢在不知是否被监控的情况下搞什么事情。

  弗兰奇沉声问道:“科尔特情况如何?”

  这位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在从始源星返程的路上出了意外,睡梦中就失去了意识,至今还未醒来。

  而陪同前去的二儿子也在回来的路上受了刺激,直到现在都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肝胆俱裂。

  其他人都想知道某天晚上,这两位皇子到底在房间里遇到了什么,可当事人一个失去意识,一个压根无法交流,成功把那一夜发生的事给掩埋了。

  杨院长摇了摇头:“还是无法唤醒大皇子。就连二皇子也得用上麻醉剂,我们才能靠近他。”

  弗兰奇眉头紧蹙,布满沟壑的脸上,一双金色的瞳孔倒映出杨院长紧张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把责罚说出口。

  毕竟他手里的官员死的死,伤的伤,想要派遣驻扎在其他城市的军队还得他亲自下令。

  杨院长作为研究院的领头人,还是先暂且放着,等法兰回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思及此,弗兰奇摆了摆手,“下去吧,研究有进展了立刻通知我。”

  “是。”杨院长低着头退出去。

  直到房间门关上,他才松了一口气,幸好陛下还有理智,不然一旦怒气上头异化出第二形态,这座研究院也别想有个好。

  被杨院长调来当助手的盛泽等在门外,看到他出来便收起了手中的光脑,“院长,陛下怎么说?”

  两次被季阁从手里逃脱,后面一次更是直接被闯进来带走季阁的人打得痛不欲生,曾经看着温和的青年如今面无表情,脖子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

  这条伤疤像一条蜈蚣一样盘桓在喉咙上,提醒着主人曾经受到的伤害。

  杨院长带着他走远后才虚虚松了一口气,疲惫道:“就从其他星域里随机找人实验吧,如果不赶快拿出一个进化方案,我们这群人都得跟陛下一起陪葬。”

  盛泽默默听着,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眼中反而带着一些令人看不懂的狂热,“随机实验的话那样本就需要很大的人数了,否则数据不准确。”

  受到兽型、性别、年龄等影响,同一种药物在不同人的身上,在不同的时间段里,所表现出的状态也不一样。

  杨院长沉吟片刻,道:“先限定犬类基因的异化者吧,解决了陛下的问题,再进行全类基因的研究。”

  想必有陛下这个结果在,其他异化者也不会怀疑他们如今的进化方向是错的了。

  实际上就算是错的,如今骑虎难下的研究院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在错误的基础上走一步是一步。

  得到准话的青年绷直的嘴角弯起,笑着应下:“是。”

  一场隐匿在混乱下的实验紧锣密鼓进行,对于人类未来走向担忧的异化者在星网上吵得沸反盈天。

  也有一些不关注星际联赛,为了生存而努力的底层异化者,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联系不上某些朋友了。

  作为对人类服从度较高的犬类,这一种生物的基因是被人类使用最高的一种,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发现自己的某位异化者朋友失去了联系。

  对方再次有消息时已经过了好几天,并且状态很奇怪。

  各大星域里频频出现犬类异化者控制不住兽类基因,从而在闹市区异化出第二形态,甚至失去理智咬伤人的事件。

  诡异的是被咬伤的人也在送医不久后出现了无法控制兽型,逐渐失去理智的状况。

  各大势力的领主看着办公桌上日益见长的公文,再寻根溯源最初犬类异化者的行踪,最终怒不可遏地对主星陛下发出质问。

  异化者们前不久刚得知自己进化道路走错了,最后很可能从智慧生物变成没有思想的兽类,后脚就发现一直以星际风向标自称的主星居然偷偷在其他星域抓人做实验。

  星网上的消息愈来愈乱,主星上发生的斗争越来越来多,相比起一个月前的繁荣,如今居住城市接连被轰炸了三处的主星,眼看着日渐萧条。

  星港聚集了无数想离开的人,有幸躲过一劫的贵族也没办法利用特权调用星舰,因为星港的人自己就乘坐星舰离开了。

  偌大的星港里,只有会驾驶星舰的人才能启动那些被视为诺亚方舟的星舰。

  底层的异化者不会开,高高在上的贵族也不会,往日里花钱或者吩咐一声就能办到的事,如今却难于上青天。

  最终还是皇家军校宣布脱离皇家的管控,由军校校长站出来牵头,让学校里的学生接管星舰,把迫切想离开主星的人给送了出去。

  而远离市区的西郊马场里,楼砚北听着王管家的汇报,一边把爬在身上的小崽子撕下去,一边道:“他那个小女儿呢?还没动静?”

  王管家摇了摇头:“赫琳小公主在皇城被轰炸后就失去了踪迹,我们的人还在找。”

  楼砚北把犯上作乱的儿子放在另一边,漫不经心道:“算了,把人叫回来吧,等季阁回来就离开这里。”

  弗兰奇非要自己把自己作死,他也懒得去阻止。

  被哥哥拉住的小家伙懵懂地看着罗汉榻对面的父亲,不满地踢腿:“爸!玩啊!”

  楼老师掀起眼皮瞥了儿子一眼,漠然道:“跟你哥玩去,别来烦我。”

  这臭小子,把他扳指砸碎的账还没算,还敢往他跟前凑,真是不怕挨揍。

  小家伙缩了缩脖子,转身抱住哥哥的胳膊,“哥啊,玩啊?”

  早就想溜出去玩的哥哥立马把弟弟抱下来,兄弟俩自己蹬上鞋子,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听着两个孩子没心没肺的笑声,楼砚北郁卒地叹了口气。

  今天也是想季老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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