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春雨总是又冷又湿。
这座山顶寺庙位于群山之巅,众山环绕,在暴雨的袭击中成为唯一的幸存建筑,也变成了一座天然的犯罪场地。
没有人可以上来,也没有人可以下去。
泥石流过去了这么久,早就错过了黄金营救时间,或许这上面有没有人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这毕竟是一个年久失修,且没有香火的寺庙……
棠琳站在屋檐下静静地观雨,微薄的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身影修长,如同挺拔秀逸的节竹。
而他那张秀丽的脸,却看起来有几分病弱的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可言。
只有陈琅知道他身负重伤,身体机能在缓慢的衰退。
“你猜东西在寺庙的什么地方?”棠琳淡淡地询问着,像是并不期待陈琅能给出答案。
“我不知道。”陈琅语气听起来有些冷硬。
棠琳转过头去看他,眉梢微挑:“还在生气?”
他们站在长廊上,倘若只看背影看不出什么不同的地方,可视线一旦转到陈琅的身前便会发现他的不同。
陈琅的瘦削的手腕被一根绳子赫然绑住了,正是那天捆绑棠琳的那根绳子。
不同于捆绑犯人的复杂绑法,这根绳子打结的方式很玩味,相互交叉,类似一种情趣绑法。
而绳子的另一端被牵在棠琳手上。
陈琅清楚的知道棠琳是在报复他,羞辱他。棠琳睚眦必报,心思缜密,从来只有他戏耍别人的份,而陈琅绑了他,他便用同样的方式这么对他。
这根绳子牵在他手里,陈琅就像一只被绑住的小狗。
棠琳轻轻一拽,他就得一步一趋地跟着他,不能离开他半步。
“绳子什么解开。”
棠琳眼皮一掀,露出一个极为恶劣的笑:“取悦我,讨好我,我高兴了就解开。”他停顿了一下,轻飘飘地说:“不过,我更喜欢你被绑住的样子。”
“你!”陈琅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陈琅一向处事作风都很斯文克己,唯独遇见了棠琳,这些好像通通失效了,不在那么的平波无澜,变得更加的生动。
棠琳盯着陈琅,鲜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觉得莫名的有趣。陈琅被他掌控着,犹如一个提线玩偶,他可以随意的摆弄他,他让他笑,他便笑,让他哭,他便哭。
陈琅的情绪会因为他的话而产生变化,这让他很受用。
棠琳斜斜地倚靠在柱子上,说道:“不出三日,你看这间寺庙里面是人还是鬼,自然就有分晓了。”
他说这话自然有几分道理,莫说两个星期的期限,只怕三日就能人逼疯,被困寺庙这么久,只怕大家离疯也不远了。
陈琅抬眼定定地盯着棠琳,只见他眸子里面诡光闪动,像是早已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加掩饰的凶恶杀意叫陈琅有些心惊。这才是棠琳的真正面目,阴晴不定,冷血狠辣,洞察人心。他撕去之前伪装的假面具,不再是那个乖巧又任性的弟弟形象,也不必在陈琅面前假意伪装。
棠琳苍白的手指轻轻地绕着手中的绳子,他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就看见陈琅的手腕朝他这边拽了一下,白皙的腕骨被磨得发红,粗壮的绳子在消瘦的手腕缠绕着,有种被凌虐的凄楚感。
棠琳的视线变得深邃,盯着陈琅有种毛骨悚然的掠夺感。
他产生了兴奋的战栗感,连指尖都微微抖动。
这才是他这次最大的收获,一个漂亮又倔强的玩具,明明快要碎掉了,还偏偏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特别能激起人的凌虐欲。棠琳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阴测测的想,他该用冰凉的刀子割破陈琅的皮肤,看他泪涟涟的求饶。又或者用这根绳子绑住他,让他永远跟在自己一步之遥的距离,做一只听话的小狗。不,不应该是狗,该是鹿,一只漂亮又不甘驯服的鹿。
可他最喜欢的就是驯服不听话的东西。
“你玩够了吗?玩够了就放了我。”陈琅哑声说。
“玩?”棠琳抓住这个字眼,他阴沉地说:“对,我就是要玩你。”
棠琳冷着脸用力的一拽绳子,陈琅整个踉跄的朝棠琳跌去,然后撞进棠琳结实的胸膛。
他发出一声闷哼,而棠琳不动如山。
棠琳垂着眼,冷然地看着他。
他抬起手拍了拍陈琅的脸,恶劣万分地说:“你哭给我看。”
陈琅气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他猛得直起身子。奋力地挣脱着手上的绳子,手腕被磨得通红,但是于事无补,绳子依旧牢牢地绑着他。
“够了!”棠琳一把抓住他。
“你有病!你把我当成你的玩物吗?你心里清楚无论我有没有绑你,贾炜都是必死无疑。”
棠琳阴冷着一张脸:“对,我就是要他死,一条不听话的狗留着有什么用,他蠢得可怜,那是他活该。我杀了他,那是对他的赏赐,他在地下知道了也应该对我感激涕零,摇尾乞怜。”
陈琅听着他扭曲的言论,心里一片哗然。
“你把他看做一条不听话的狗,那我呢?你也这样看我的吗?我也只是你利用的一条狗。你利用我救你,利用我信任你,看着我被你玩得团团转,我在你心里也是一条愚蠢又听话的狗吧。”
棠琳睥睨地注视着陈琅,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就这么想做我的狗?”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拽动着绳子,大步流星地朝前走,而另一端的陈琅踉跄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绳子在他手里,而陈琅只能是囚徒。
“砰”的一声,棠琳一脚把禅房的大门踹开。
他拽着陈琅向前走,而陈琅步调不稳的跟着。
棠琳突然停住脚步,还没等陈琅站稳。棠琳就拽过陈琅把他甩到床上。
陈琅被甩得发出一声痛呼,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一样。
此刻的棠琳就如同发疯一样,阴郁可怖,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陈琅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他眼睛发红,狠狠地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棠琳自己也愣住了,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是这情绪饱满的得不到宣泄,弄得他心烦意乱,他对陈琅萌生出一种蹂躏摧残的欲望。
就像多巴胺直冲脑髓,逼得头皮一阵阵的发紧。
他慢慢地朝着陈琅走去,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骇人惊悚。
陈琅不自觉的联想到棠琳杀人的模样,也是这般面无表情,阴郁可怖。
随着棠琳越来越近,他几乎出于本能地往后挪动。
而棠琳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往回拖。
棠琳手劲极大,指骨冰冷。陈琅被抓住的一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放开我,放开我……”
棠琳轻声地“呵”了一下:“放了你?”
“你想杀了我?”陈琅说。
棠琳听到他话突然开始发笑,他笑得背脊微弯,又摇了摇头:“我可舍不得杀你,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死你便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陈琅摇了摇头:“可你的命是我救的。”
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救了一个容貌和弟弟相似的人,以为是上天对他的垂怜,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
他以为这是救赎,却没有想到是另一个深渊。
“你救我,对我好就没有私心吗?”棠琳几乎把他看穿了一样。
他目光如炬,那双阴柔昳丽的眼睛太过于毒辣,能将人心一眼望到底。
棠琳似笑非笑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喊你哥哥吗?”
“我喜欢你因为这个称呼而恍惚的样子,也喜欢你为我一次次失去原则。”棠琳上了床,他跨坐在陈琅身上,伸出手攥住了陈琅的下巴,强迫他直视着自己:“只要我勾一勾手指,你就过来了,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得回报你啊,哥哥。”
明明早已知道棠琳恶劣至极,可亲耳听他如此贬低他的情谊,他还是无可避免的感觉到一种锥心刺骨的痛。
他眼眶发红,恨恨地看着棠琳,一副势必要付出代价的样子。
两人直直地望着对方,毫不退让,无形之中像是有波涛汹涌的暗流涌动。
棠琳吞咽了一下口水,鼻息变得滚烫,一种过电般的兴奋感让他方寸大乱,全身的毛孔几乎都在叫嚣着,让他忍不住颤抖。
他几乎没有考虑就伸出手掐住了陈琅的脖子。
当他感受到陈琅温润的肌肤,跳动的脉搏时,棠琳几乎感觉血流都在倒流,一瞬间变得唇干舌燥,莫名的澎湃。
他发现凶狠对待陈琅的时候,灵魂会感到一种酣畅淋漓的欢愉。
陈琅一开始奋力地挣扎,他用手去掰棠琳的手,试图让他住手。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慢慢的涨红,眼眶泛起生理泪水,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在这种压迫神经的窒息感中,陈琅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他甚至于享受窒息的快感。
陈琅想起很久以前,他曾沉迷于用粗重的麻绳勒自己的脖子,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因为窒息而双眼翻白,最后在绳子放开的那一瞬间,全身脱力靠在墙上喘息。
他会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欣赏白皙脖子上的青紫淤痕。却又从不让人发现他的极端心理,在这副完美的皮囊下做着最美的伪装。
陈琅竟然幻想着棠琳把自己掐死。
血液的流动都在变得缓慢,犹如麻醉剂一般。陈琅全身变得轻飘飘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炸烟花一般。
他沉沦在这种诡异的愉悦中,甚至享受缓慢的死亡。
下一秒,脖子上的那只手却突然松开了。
“咳咳咳……”陈琅重新获得空气,他剧烈的咳嗽着,然后整个人脱力的倒在床上,血流快速的恢复着流动,他每一次呼吸肺部都能感觉到刺痛。
他瘫软在床上,眼神涣散,迷离万分,鲜红的嘴唇微张着呼吸。
棠琳却感觉自己大脑嗡鸣一片,喉咙不受控的发紧。
棠琳再次伸出手掐住陈琅的脸,去摸陈琅因为喘息而吐出的红舌。
当那湿软的舌尖滑过棠琳的指尖时,从指尖开始蔓延至全身,犹如电流窜过,他感受到了万伏电压一般的袭击,全身战栗不止。
棠琳几乎有些方寸大乱,他发狠地攥住了陈琅的下巴,阴冷地说:“你不是喜欢我吗?我折磨人的诡谲乖张,玩弄人的刁钻残忍,活该你也得一并喜欢着。”
陈琅直视着他,神情如悲悯的远山一般,人一旦拥有了“易碎感”,就等于拥有了蛊惑人心的答案。
他双眼发红,眼眶湿润,定定地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棠琳伸出手摸了摸他睫毛,说:“那就恨吧。”
棠琳无法解释为什么不能放了陈琅,这种畸形的占有欲让他心惊肉跳,却又趋之若鹜。或许是陈琅给他糖的那一刻,又或者是他看见陈琅正常的外表下,内里全是腐坏一片,他们本质上一种人。
是陈琅先不知死活的招惹他,那就得一辈子都陪在他身边,没有他的允许,不能离开半步。
棠琳不喜欢向阳,也不需要幡然醒悟,他要做的是把陈琅拖入黑暗。
一个人黑暗久了,总得堕落。
一切结束后,他会带陈琅离开这间寺庙,天涯海角,陈琅只能陪在他身边,也只需要他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