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荒诞的场景放在这位养尊处优的三殿下身上，似乎都不会让人觉着突兀。
顾珩敛下眼睫，指骨轻扣在门上，短促的两声终于让被簇拥在中间的少年抬眸望来。
但谢知玉只是施舍了他一个一秒不到的眼神，便继续低头，催促跪在他脚边的Alpha将他的军靴靴底擦拭干净。
感受到某道始终不曾挪开的视线，谢知玉扯了扯唇。
有了听话有趣的狗，谁还要去搭理一头高傲的狼呢？
确保omega的靴底不再有任何信息素残留，叶闻息抬头闷闷道：“都擦干净了。”
谢知玉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你确定吗？”
叶闻息点头：“嗯，殿下的靴子，很干净……也很好看。”
“所以……”谢知玉拉长尾音，目光从Alpha身上干涸的白痕，转到门口伫立的顾珩身上，分明是在与叶闻息说话，却又用眼睛勾着另一个Alpha，“你是打算带着这些脏东西，去参加顾上将的训练考核么？”
叶闻息无声红了耳垂，局促地问：“那你呢，你给我的考核，可以打一百分吗？”
“一百分可得不到我的奖励。”谢知玉轻笑，探出指尖点在他鼻尖，像逗弄爱犬一样，“但闻息的确是军校里最让我喜欢的Alpha，尤其是你的鼻子，很适合在亲吻的时候抵在皮肤上，我很喜欢。”
叶闻息好似被人丢进了粉红泡泡水里，梦幻的虚影无孔不入，他飘在云端，忘乎所以。
“嗯……”
“信息素考核结束了，去换身衣服，可别让顾上将等急了。”谢知玉眨了眨眼，笑得无辜，“顾上将，你说是吗？”
顾珩走进来，冷眼扫过宿舍里东倒西歪的几个Alpha，“三分钟内，训练场集合。”
硝烟信息素迅速蔓延至整个房间，将Alpha们岌岌可危的易感期重新逼了回去，也让他们终于清醒过来。
同等级的信息素无异于一种挑衅，叶闻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起身去浴室重新换了套整洁的训练服。
至于那套被小omega踩过的……上面尚且残余着依兰花的香气，他没舍得丢进衣篓里，顶着谢知玉饶有兴味的眼神，整齐叠好放在了枕头边。
谢知玉笑了笑，支着头欣赏他通红的耳尖，“刚认主的小狗都喜欢收集有主人气味的东西，很可爱不是吗？”
叶闻息觉着自己再待下去，或许早早熬过的易感期又会提前到来，易感期的Alpha有多狼狈，他曾亲身体会过，于是低低应了声，匆匆走出寝室，其余室友也紧跟其后。
军靴砸在地板上的声响越来越远。
谢知玉抬眼，瞅了眼还在宿舍里的Alpha，语气格外不耐，“你的学生已经都去集合了，还不走？”
顾珩没说话，走近了些，蹲下身，就在叶闻息刚刚跪下的位置上，从口袋里掏出omega才会有的帕子，擦掉了少年指尖上一滴未干的汗珠。
上面掺杂着Alpha的信息素，令人不快。
“叶闻息是军方最看好的苗子。”他淡淡道，“只是行事不够仔细，还需历练。”
谢知玉抽回自己的手，轻佻捏住Alpha的下颔，垂眸打量，像打量一件不够让他满意的物品，“未经雕琢，调教起来才有意思，像顾上将这般上了年纪的，再怎么行事仔细，也没有年轻活泼的狗讨人喜欢。”
顾珩拧眉，似要挣脱他的手，谢知玉却率先松开，白嫩的指尖探入Alpha的上衣口袋，夹出一张带有吻痕的纸片。
“你是忘记丢掉了吗？”
顾珩没回答，而是用行动做出来回答。
他执起omega洁白无瑕的手，低头，姿态生涩，在手背落下一吻，然而唇瓣刚刚触及光滑的手背，那只手就像华丽的鱼尾一般从他手心逃离，继而漫不经心的一耳光赏赐在了他的脸上。
“我听说你特意派人去给白昀安排了最高级别的住所？还贴心地送了两个佣人。”谢知玉冷下脸，眼中轻佻的神色不复存在，一脚踹在顾珩胸膛，把人踹远了些，“贱、狗，你以为自己的吻，也配讨好我吗？”
他上挑的眼尾因为怒意泛红，却不像在质问，更像是在勾引人。
“这是陛下的命令，作为臣子无权违抗。”顾珩深吸一口气，“高等级的omega一旦怀孕，哪怕是个星际监狱的死刑犯，都会因此得到赦免，更何况是白昀。”
“臣子？”谢知玉轻笑，抬脚踩在他胸膛上，“你刚刚以下犯上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是臣子吗？”
顾珩面色仍旧寡淡，却抬手圈住了他的踝骨，“是臣的错。”
谢知玉伸出手，淡淡道：“把你的智脑给我。”
顾珩沉默地取下手腕上的智脑光屏。
他的智脑权限只在两位皇子殿下之下，谢知玉虽然是皇子，却因为omega的身份，许多军政机密都被陛下限制访问。
谢知玉径直点开星际监狱的名单信息，在最底下找到了白昀的名字，以及白昀现在所处的地方，中央联合公寓。
除了皇室，八成的贵族与大臣都住在这里。
虽然没有几大世家那样的私人别墅华丽，却绝对安全。
谢知玉回来后就试图打听白昀的消息，却一直被人阻拦，不用想都知道是他那位好父皇的意思。
可他天性睚眦必报，骂他狠毒也好，得罪过他的人，他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谢知玉将顾珩智脑上的信息传到自己智脑上，随手一抛，丢回Alpha怀里。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他又重新挂上轻慢的笑，欣赏着男人脸颊上的巴掌印，冷不丁说：“你喜欢我？”
顾珩佩戴智脑手环的动作一顿。
“真是搞不懂你们Alpha。”谢知玉恶意地勾起唇角，“你是喜欢我在易感期肆意羞辱你呢，还是喜欢我当着你的面勾引其他Alpha呢？”
“还是仅仅因为你觉得我与其他omega不同，让你以为这种独特是喜欢呢？”
谢知玉踩在他胸膛的脚上挪，鞋尖勾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说：
“当然，无论是以上那种，都只能说明，顾上将作为帝国之星，骨子里却比谁都贱。”
说完，他收回腿，站起身，散漫地整理好自己微乱的衣襟，从顾珩身边走过。
走到门口处时，谢知玉停下步子，冷冷瞥了眼倚靠在门框边的段榆景，“好狗不挡路。”
段榆景扯了扯唇，侧身让开。
直到omega轻快细碎的步子消失在走廊外，顾珩终于站起身，走出这件荒诞无比的宿舍。
段榆景走在他身后，语调无波无澜：“老师今天，很让我意外。”
顾珩并不在意，他能走到今日，靠得从来不是高高端起的架子。
就算被段榆景瞧见了也无所谓。
“既然意外。”顾珩淡声道，“以后便离三殿下远一点。”
“老师知道我对omega向来避而远之。”段榆景灰蓝色的眸子飞快的掠过什么，唇角弧度讥诮，“只是老师应该很了解这位三殿下，如果他又用我的母亲威胁我像老师一样给他当狗，我好像无法拒绝。”
顾珩自然也想起那次他与段榆景通话时发生的时，眸光微沉，没再说话。
……
谢知玉此前一直在暗地里想办法监控白昀的情况，现在得到了消息，马不停蹄地就要往外面赶。
只是在办理暂离手续时，出了点问题。
他坐在办公楼里，冷冷扫了眼对面值班的程宇，“我说我要出去，你如果听不懂话，就换个能听懂话的来。”
程宇歉意地笑了笑，说：“殿下，请您填写一下出校理由。”
起初谢知玉如果想请假暂离，根本不需要这些理由，但是自从他上次被神秘人抓走，军校就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眼前的omega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却还是不得不接过他手里的笔。
柔然的指尖不经意划过掌心，就足以让人心潮澎湃。
‘程宇’险些就要忍不住露出痴迷的表情。
知玉哥，太可爱了。
怎么办，好想要……
谢知玉敷衍地填了个散心，又写好了回归时间，将申请表甩在桌子上，头也不回离开，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办公桌前，Alpha捧起那张残留着浅淡信息素的申请便，神情痴迷，口中念念有词。
……
谢知玉找到白昀时，对方正与一个贵族beta坐在公寓对面的一家高级餐厅里，面色微红，眼中带泪。
“我也不知三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以前的确有错，不该因为羡慕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做陛下的孩子，拥有哥哥的疼爱，可是后面我都改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白昀落寞地低下头，“如果不是顾上将把我从监狱里捞出来，又给我安排住所，我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
对面的贵族Beta满眼怜惜，几乎没有怀疑他的话。
因为白昀的确是顾珩从牢里捞出来的，至于怀孕的事，为了确保母子平安，又有白昀刻意隐瞒，消息并没有泄露出去。
两人交谈十分愉快，很快丰盛的菜摆满了桌子。
白昀小口地吃着，羞涩一笑：“谢谢你，我好久没吃过和么好吃的食物了。”
对面的Beta表情有些微妙：“这些……不是我点的。”
不等白昀疑惑，谢知玉笑着走进来，“是我点的。”
白昀瞪大眼睛，下意识护住肚子，“你，你在菜里放了什么？！”
“放心，我那么讨厌你，当然什么都放了。”谢知玉笑容灼然，“唯独没有放你不能吃的——落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