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印象,白像是个闷葫芦。

  如今看来不尽然。

  白看向我的脚,继续跟我解释:“这是极北之地的寒铁,一头拴着你,一头扎在地底,拴了一块巨石,是白鸟夫人不久前特意准备,专为锁住你,这锁链常人打不开,需要用钥匙,然钥匙只有一把,在白鸟夫人身上。”

  他看着我,认真跟我道:“乌黑,你不要害怕,我会尽量帮助你,保住你的性命。”

  他看一眼我身下的床板,抿抿嘴:“这个房间,我不能帮你打扫干净,夫人会不乐意,更加折磨你。她想让你居住环境类似牢房,可凤栖山没有牢房,所以她不会愿意你住得舒服。”

  “而且这沾血破损的衣裳你还得继续穿,因为你看起来越狼狈,她才会越开心,你才能越好过。不过伤口的绷带我都用了新的,上的药也是好的,应该不会留疤。”

  我疑惑看着他:“你为何关心我,是因为黑吗?”

  “嗯。”白回答的直白,“因为他喜欢你,走之前,曾叮嘱我,若你回来,拜托我照顾你。”

  我讶异:“黑走了吗?”

  白点头:“走了很久了。”

  我沉默一瞬,感受一下身上的伤,又看向他:“白鸟夫人似乎很恨我,为什么?”

  白回答:“我不知道。”

  我疑问:“她喜欢折磨人取乐吗?”

  白思索:“之前没有这个现象,虽然脾气坏一些,善妒一些,但折磨人不至于,看不顺眼的她只会想办法赶走。”

  他说完略微一顿,“除了对你。”

  那我可真够倒霉的。

  我惨然一笑:“我还能离开吗?我想要去找个人。”

  他沉默一瞬,拿出一颗丹药,送到我嘴边示意我服下,我张口咽下了。

  丹药入口即化,入了脏腑,顿时觉得一股暖流升腾扩散,身上的疼痛都舒缓不少。

  见我略舒眉头,他拿出一瓶丹药塞我手里,跟我继续道:“这药不如天绝丹,但是我能拿出的最好的药,你每日服一粒,好好活下去。”

  他说完站起来:“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你有没有能求救的人?我可以替你去送信。”

  我想了想,跟他道:“拜托你,告诉陆吾山的于向柳,还有想办法通知山主,可以吗?”

  他应承:“好,我尽力办,等人来救你需要时间,你坚持住。”

  我诚恳道:“白,谢谢你。”

  白又沉默一瞬,突然问:“你不怕我骗你的吗?”

  我笑,“不怕。”我看着他:“你给我的感觉跟黑很像,我相信黑,所以也可以相信你。”

  他抿着嘴冲我点点头,又顿住脚步:“我记得当初你下山跟了青瓷少主,如今被困,不找他吗?”

  我道:“不找。”

  “为何?你们闹了矛盾?我记得他还为你出头。”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不是我防着白,而是青瓷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还有个魔尊觊觎着他呢。

  白没再多问,再冲我点点头,转身走出去了。

  白走后,我看向窗外。

  不知为何,尤其想念青瓷。

  算下来,我们有好多天没见面了。

  我们这也算难兄难弟吧,他前脚濒死我后脚濒死,不过我跟他没法比,因为我是个脆皮,而他是英雄。

  不知现在他的碎片取出来没有,只希望他一切顺利。

  我在这房里关了三天,期间过得浑浑噩噩,一直起不得身,只通过窗外的光亮判断时间。

  那顿打不知是否伤了根基,我觉得身体里仿佛破了一个洞,所有的能量都流失了出去,即便吃了丹药也不管用,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

  而且身上的鞭伤这么多天了也还在渗血,白每天都会偷偷来给我换药,他甚至给我多拿了一些丹药,但是好像没用。

  我觉得这么下去,我可能等不到白所说的救援了。

  白似乎有些着急,他跟我说要我振作,他似乎不理解我吃了他那么多好药,为何还如此虚弱,偷偷问我前面做了什么事,为何透支成这样,竟然连催发身体潜能以恢复的药丹都不管用了。

  我听了懵逼一瞬,跟他道:“你有没有恢复身体元气的药,我需要补,而不是催发。”

  他不解看我。

  我虚弱道:“你这么催,我只会透支的越厉害。”

  他疑惑:“你不是妖吗?我们妖怎么能连这点潜能都没有。”

  “大哥,”我扶额**道:“你前头给我诊治说我妖力亏空身体虚弱,我上哪去挥发潜能?我已经透支过度了。”

  我惨叫:“这么下去我会死的!”

  他恍然大悟,跟我道:“我没有恢复元气的药。”

  我觉出白的不靠谱来,一时间我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他跟我道:“你等我,我下山去买一些。”

  说完跑出去了。

  我望着屋顶,两眼空空。

  这世间我没什么留恋,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来这里走一遭也算多活一世。只是我这一世幸运,有幸认识青瓷,我若此时走了,我有遗憾。

  因为我还挂念着这么一个人,我心心念念他的伤,只希望等他好了我再死。

  最最起码,让我跟他告个别。

  正想着,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人风尘仆仆,跨进门来,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清来人,惊讶的瞪圆眼睛:“青瓷?”

  青瓷手里提着剑,胸膛起伏,有些气喘吁吁。

  我问他:“你看起来很累。”

  他平息了一下气息:“闯山,打了几场,有点累。”

  他说着走过来,站到床边,摸了摸我的脸:“瘦了。”

  继而看我身上,脸色一厉:“谁伤的你?”

  我摇摇头,把脑袋依恋的靠在他手上,喟叹道:“青瓷,这么久不见你,我竟多愁善感起来了。”

  “怎么了?”他愕然道。

  我道:“我觉得我活着出不去了。”

  “不过,”我满足道:“能在临死前,梦见你一次,哪怕是幻觉,也很好了!”

  “幻觉?”他一顿,捧住我的脸:“乌黑,你看清楚,我是真的,不是幻觉。”

  他说着用手摩挲我的皮肤:“感觉到了吗?触感,温度,还有,”他抓起我的手,让我摸他手里的剑柄:“摸一摸,凉不凉,有真实感了吗?”

  我顿时一怔,惊讶的抬头看向他。

  他跟我解释:“你失踪时遗落在民舍的我的剑,于向柳拿到了,猜测你可能出事,通知了我,我从他那里取回了。”

  正要开心,我突然想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于向柳猜到我失踪,可他不知道我在哪啊。

  青瓷讶然:“不是你让白发信通知我的吗?我遍寻不到你,正自着急,白的信件来的很及时。”

  我茫然:“我没让白通知你啊?!”

  难道是白自作主张?不对啊,以白的性格,若做了,应该会告诉我的。

  这不对。

  想到这里,我脸色一变,刚想出声,青瓷却浑身一紧,猛地把我推开。

  他推的力度十分大,我直接飞了出去,

  我听到了电流噗嗤做响的声音,一时起不得身,我赶紧用胳膊撑着,努力回头。

  便见青瓷站在我先前的位置,身上捆着原本在我脚上的锁链,那冷冰冰的锁链如今像是突然活了,灵蛇一般盘绕在青瓷的身上,将他上下缠了好几圈,并且随着青瓷的挣动不断的盘绕收紧,与此同时,链身上火花四溅,翻卷着亮红色的电流,不时的劈啪作响,将青瓷的头发电得都飞舞了起来。

  青瓷牙关紧咬,使力挣扎,但手里的剑还是脱力掉到了地上,我眼睁睁看见他胸口的伤口又漫出血来,那血迅速的透湿了前襟后背,而青瓷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

  他吼了一声,撑不住的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终于爬了起来,冲到青瓷身边,猛地拽住锁链的一头,试图帮青瓷扯开桎梏。

  然而刚一上手,电流就啪啪的打在我手上,十分疼痛,整个手掌甚至手臂立刻就麻了。

  我咬牙不松手,使劲帮他扯,然而锁链就像吸在青瓷的身上,反而越扯越紧。我听到了青瓷骨头响动几欲断裂的声音。

  青瓷咬牙对我道:“这是陷阱,恐怕是魔族,乌黑,不要管我,你快走。”

  我疯狂摇头,不敢再动他身上的锁链,于是拽住锁链的另一头,疯狂扯动锁链没入地底的部分。

  然而刚开始扯,锁链地底的部分却猛地一松,与地面连接处争先恐后的自动出现了裂纹,几乎立刻,一个红衣服的女人从地下的裂缝破开爬了出来。

  她手上抓着锁链的另一头,抖落身上的沙土碎石,然后撩了一把背后的长发。

  抬起头,露出一张妖艳的脸。

  冲我微微一笑:“小朋友,让一让。”她说着抬手一挥,我就感觉一股沉重的力量打在身上,情不自禁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又落在了地上,低头喷出了一口血。

  青瓷嘶声吼叫:“别伤害他。”

  女人咯咯笑起来:“哎哟儿子,还懂得怜香惜玉呐,跟娘回魔界,漂亮的人多得是。”

  青瓷冷声道:“别动他,不然我跟你拼命。”

  “哟~儿子啊,十多年没见,怎么跟娘大小声呢!多不孝啊!”女人啧啧两声。

  我想说话,胸口疼痛,我出不来声。

  青瓷冷冷道:“我不认识你,也没你这样的娘。”

  “啧,”女人不乐意道:“这话我不爱听,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女人走到床边坐下,翘起二郎腿,一扯手中的锁链,把青瓷拉过去,捏住青瓷的脸:“三年前他们自作主张为我抓你,没成功,那是他们技不如人运气不好,如今我亲自出手,自然不会让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