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陆川干巴巴地问道。
桌子下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袖，本以为自己都露馅了，沈席年却又和自己讲起了以前。
“那时候的陆哥骂人可凶了，一个上午，就把微博上那些造我和你谣言的人骂了个遍。”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说得也没错，我的确夜会男人，也的确和你搞到了一起。”
沈席年说完，又用那种露骨的眼神看向陆川。
陆川敷衍地嗯了一声，只想将这个话题略过。
他垂下眸，细长的睫毛下，一双浅蓝色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微光。
他大概能猜到沈席年这一个多月来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沈席年可不就是在温水煮青蛙吗？
他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所以便在自己底线前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成天来约自己吃饭，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自己。
可这一次，沈席年的想法估计得白费了。
陆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沈席年。
等这次过完年，他就会离开B市。
他打算抽一个月的时间，一个人去进行一场环球旅行。
和沈席年在一起时，他就有这个想法了。
他也将这个想法告诉过沈席年，但沈席年很明显曲解了他的意思。
更何况，和沈席年旅行的那一次，也并非是他的本意。
他决定旅行追求的是一种自由，可沈席年却将这种自由剥夺了，旅行对于他而言，也因此变得没意义。
而这三年，他又因为失忆，而将全球旅行的计划搁置下。
如今他恢复记忆，也是时候开启新的人生了。他这些天在公司里忙里忙外，为的就是过年后他能够有时间去全球各地旅行。
他不知道沈席年对他的执着会坚持多久，但陆川能信心让沈席年找不到自己。
他这段时间没有过激地拒绝沈席年，答应陪沈席年吃饭，也是为了不引起沈席年的怀疑。
他要给沈席年一种他态度软化的错觉，再打男人一个措手不及。
……
陆川以为他猜透了沈席年的心思。
但直到除夕那天，他才发觉：他想错了。
沈席年的心思比他想得要深太多太多。
他还没来得及打沈席年一个措手不及，就被沈席年为他准备的“惊喜”给吓到了。
“喂，陆之苓，我估计得出门一趟。”陆川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同坐在一旁的陆之苓说道。
陆之苓正用手机在和小姐妹隔屏斗地主，听到这话，才稍微将注意力放到陆川的身上。
“这大过年的，又没有工作要你忙，你出什么门啊？”
“还有，你刚才怎么叫我的？陆小川，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你姐！”陆之苓凑到陆川的面前，用手扯住了他的耳朵。
“好好好，姐姐，姐姐大人行了吧？”陆川敷衍地回道，耳朵被揪住后，他被迫往陆之苓的方向偏。
“我是真有事。”陆川又道。
陆之苓狐疑地看了陆川一眼，总觉得此刻她的弟弟有些不对劲。
她松开揪住陆川耳朵的手，随后，就在陆川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抢走了他的手机。
“喂！你……！”
陆川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机已经到了陆之苓的手中。
待陆之苓看清手机屏幕上聊天框的人名后，她拧起了眉，“沈席年？”
“你和他怎么还有联系？你们还没有断？”
“……”
陆川抿了抿唇，心想这哪是他想断就能断得了的。
在陆之苓的逼视下，陆川叹了一口气，将手机从女人手上重新夺了回来。
“放心，等我今天去了后，我和他就彻底断了。”陆川回道。
“什么？”
陆之苓明显不是很相信。
但陆川却笃定地和她保证道，“真的，我这次见了他后，和他就算是彻底断了。”
“我年初和你们去祭祖上完坟后，就准备拿几个月时间去门旅游，沈席年想见我还见不到呢。”
陆之苓心底松了一口气，但这个决定出门旅游的想法还是陆川头一次和她讲。
“你这是打算撂摊子不干，把公司又交给老娘来打理？”陆之苓立马就怒了。
陆川这些年来在国内过得倒是舒坦，但她这个做姐姐的，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也就陆川接手公司的这段时间，陆之苓难得轻松了一些。
“这也是为了躲沈席年嘛。”陆川干笑道，给自己找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
“……”
手机里的斗地主瞬间就不香了，陆之苓对陆川投去一个饱满谴责的的眼神。
但一想到他这弟弟是为了躲人，又没法开口劝陆川留下，只好道：“到时候这话你自己给父母讲，他们知道陆，铁定会唠叨你。”
“反正到时候我是不会帮你的。”话毕，陆之苓傲娇地转过了头。
“嗯。”陆川点了点头，将沙发上外套抓起的同时也不忘给自家姐姐顺毛，“不愧是我的姐姐，通情达理，人美还心善。”
“那我就先出门了，到时候还请麻烦姐姐大人给二老说一下。”
“滚吧你。”陆之苓没好气地道。
等陆川穿好鞋子准备开门后，陆之苓又补充道：“陆川，手机记得保持畅通。”
“我若联系不上你，我会立马报警的。”
“……”
陆川闻言，先是一愣。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严肃认真的女人，眼神恍惚，缓缓点了点头，道：“……好。”
陆川出门时，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
空气冷冽，寒风刺骨，街道两边的积雪已将路淹没，放眼望去，全是干枯的树枝和白茫茫的大雪。
一不留神，凉风灌进脖颈，陆川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将围在脖子处的围巾系得严丝合缝。
也不知道这大雪天的，沈席年是又抽了什么风，将自己叫出来陪他受冻。
陆川在心里琢磨着，回想起刚才沈席年发过来的消息，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晦暗的光。
【陆哥，现在可以出来一趟吗？我想见你。】
【陆哥不是一直嫌我过分纠缠吗？若你今晚能来见我，那我便答应你，今晚之后，不再纠缠你。】
“……”
陆川凝视着手机上沈席年接二连三发回来的消息，拒绝的字眼还没来得及打出去，目光就被沈席年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所吸引了。
什么叫做“不再纠缠”？
陆川看着这条消息，心中浮起疑惑，眉毛都拧到了一块。
他沉默了半分钟，心中的疑惑又渐渐被不安所替代。
他想不通，沈席年到底是有什么急事，才会用这种条件来要求自己去找他？
陆川叹了一口气，随即就在聊天框里打了一个字——“好。”
也好，若是他见沈席年一面，便能让沈席年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他除夕之夜跑出家门陪沈席年受冻一会儿倒也值得。
陆川将双手揣在羽绒服口袋中，脖子缩成鹌鹑，他没走几分钟，就在路道旁看到了一辆宾利。
宾利车顶积了一层厚实的雪，想毕这车的主人已经在这里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陆川还在心里吐槽到底是哪个二世祖除夕之夜不在家里过年，反倒开着豪车跑来郊区的路道上当“吉祥物”，下一秒就从宾利车里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哥！”
陆川闻声看过去，就见沈席年将车窗打开，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和他打招呼。
积雪落在男人的头顶，沈席年却依旧笑得灿烂，一双深邃的眼睛在黑夜里专注而执着地盯着他看。
好傻……
陆川在心里念道。
他眸光闪了闪，从另一头上了副驾驶座，将安全带系好后，才问道：“你怎么会在我家附近？”
“等你啊。”
沈席年将双手靠在方向盘上，神情缱绻地望向陆川，又道：“陆哥，你的脸好红啊，就像是平安夜的红苹果。”
“……”
陆川抿了抿唇，在沈席年露骨的目光中移开眼，“行了，别说这些了，开车吧。”
他就不该指望能从沈席年口中说出什么话。
“我先眯一会儿，到地方了叫我。”陆川将头仰在车背上，懒洋洋地开口道。
“陆哥不好奇我们要去的地方吗？”耳边传来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
陆川依旧闭着双眼，神情舒懒，表情平淡，“不好奇。”
“但你也不要忘了，我大半夜陪你出来折腾，可是有条件的。”
“今晚过后，就是新的一年了，我们之间……也该断了。”
“……”
沈席年立马就不做声了。
他捏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紧，神色暗下来，用一种道不明的情绪看向闭着双眼躺在副驾驶座上的陆川。
沈席年没说话，陆川也没有睁眼，他一直闭着眼养神，放在腿上的手却在下意识攥紧。
虽然他闭着眼看不见沈席年此刻的神色，但他能感受到车内焦灼的气氛。
沈席年此刻一定正目光灼热.地盯着他看。
直到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陆川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暗暗舒了一口气，闭着眼休憩了一会儿。
“哥哥，到了。”
等到耳边传来男人温润的嗓音，陆川才缓缓睁开眼，转头往车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