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哥!”宴礼挣脱束缚,不可置信地看向将药物服下的陆川,近乎失控地吼道。

  “陆川,你会失忆的!你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啊?”

  “为什么啊,陆哥……”

  宴礼冲到陆川的眼前,红着双眼,一双湿润的黑眸执拗地看向陆川。

  沈玉成并没有再派手下将宴礼拦住,他站在一旁,目光玩味地看向两人,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服下.药物的陆川头有些晕,整个人软绵绵地,像是踩在了一朵棉花上。

  宴礼仍在无休止地质问着他为什么,他半眯着眼,趁意识还清醒时,扯出一个苦笑,“……”

  在沈玉成将自己揭露沈席年所作所为后,还不肯放自己走时,陆川就明白,沈玉成并不相信自己。

  或许是自己有前科吧……毕竟沈席年曾经对他做出过囚禁监视的那种过分事,他依旧还是心软原谅了男人。

  沈玉成不相信自己会离开沈席年,但他相信一个彻底失忆的人。

  所以,沈玉成在他被绑到沈家的第二天,就只身来到那间卧室,和他做了这个交易。

  “我和我那杂种小儿子可不一样,陆公子,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了你,如何?”

  “什么条件?”陆川问道。

  “心甘情愿地服下MLD。”沈玉成答道,眼里划过一道利光。

  他并想过陆川会立刻答应这近乎强盗般的要求,却见坐在床边的男人身体一顿,随即便点了点头,“好。”

  沈玉成倒有些惊讶,扬了扬眉,“陆公子答应得倒是爽快。”

  陆川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冰冰凉凉地看向沈玉成,“我就算是不答应又能如何?按照沈总的性子,若我不同意,你也会让人按着我的头将要服下吧。”

  沈玉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的确,若是他无法让陆川心甘情愿地将药服下,他也会用其他手段逼迫陆川服下。

  让陆川彻底忘记沈席年,是他给他那小杂种儿子最致命的一击。

  “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陆川平躺在床上,目光涣散地看向天花板,“我要再见沈席年一面。”

  沈玉成闻言,轻嗤了一声。

  让陆川和沈席年见面?

  这什么可能?

  他当即就要回绝,却被陆川抢过话头。

  “那可不行,陆……”

  “不需要让我们面对面,沈总,只需在他来的那一天,我远远看一眼就好。”

  “而在那之后,我会如沈总所愿。”

  “……”

  沈玉成沉默了半响,和陆川相处得越久,他就越发地无法理解这位陆家公子。

  既然都爽快地答应了他的条件,为什么又要提出这种与之矛盾的要求?

  不过,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反正如今陆川在他手里,就算到时候沈席年找上门,他只好及时派人将陆川送走就好。

  所有的事情都会如他计划中一般发展。

  在思虑好这一些后,沈玉成点了点头,“行。”

  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陆川依旧保持着先前的那个动作,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听到那一声沉闷的关门声,他涣散的目光中才闪过点点微光。

  沈玉成的算计并不算高明,陆川轻而易举就能猜到:沈玉成是想要以自己的失忆去报复沈席年。

  于沈玉成而言,他便是那个能重创沈席年最好的工具。

  一种无力感砸在陆川的心头,被沈玉成绑来这里后,他还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陆川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沈席年,但情感如同决堤的潮水,并不是他想要控制便能控制得了的。

  这些天来,他的思维变得很混乱,经常会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

  只不过,梦的主角永远是他和沈席年。

  他时常会在噩梦与美梦之间游离,美梦如同蜜糖,噩梦如同鸠酒。

  或许梦里的沈席年前一秒还在同他撒娇卖萌,软着嗓音叫自己陆哥,下一秒就阴沉着脸,将自己锁在床上,边说着羞耻的话边按着自己cao。

  陆川感觉自己每做一个梦,他整个人就会被撕裂一次。

  睡觉不会让他得到充足的休息,只会令他更加的疲惫。

  而梦醒后,他又被整日整日地困在他和沈席年曾经的那些过往中,有时甚至会分不清梦和现实。

  他在梦和现实世界里都得不到清净,沈席年在现实世界里不放过他,还要跑进他的梦里折磨他。

  只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陆川的精神状态就已在崩溃边缘徘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精神状态有多差,可他不愿让任何人知道。

  他每日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骗过了沈玉成,骗过了宴礼。

  可是他却无法骗过自己。

  陆川竭力想要忘却沈席年,可他的心却偏要让他记得。

  而就在这时,沈玉成找上了他。

  沈玉成想要以他的失忆来报复沈席年,这反倒成全了陆川。

  他要忘记沈席年。

  忘记曾经和沈席年的一切。

  沈玉成想要用他的失忆来报复沈席年,沈席年曾经也试图想要令自己失忆来控制自己……

  那行,他成全他们。

  也了断自己最后的一丝奢望。

  只要他忘掉沈席年,忘掉曾经的那一切,那他……

  便不会再被这日日的噩梦所折磨了吧?

  便不会再舍不得放下对沈席年的爱了吧?

  陆川无神地望向天花板,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划过,缓缓没入脖颈,浸透了衣角。

  他将手搭在胸前,感受着来自心脏处的绞痛,脑海里还在不可遏制地播放着他和沈席年曾经过往的幻灯片。

  明明心里一阵阵地抽痛,男人却硬要扯出一个笑,他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自喃:“沈席年,我们是该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结束。

  ……

  耳边传来宴礼一声声歇斯底里的质问,他的身体也随着宴礼的动作激烈摇晃着。

  陆川的头很晕,估计是服下的药开始起作用了,他脚步有些不稳,只好抓住宴礼的胳膊,道,“先别告诉我的家人……”

  “若实在瞒不住,你就和他们说,我不小心发生了车祸,将脑子撞坏了。”

  眼前的男人在陆川的话语中红了眼眶,他停止了质问,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这么拙劣的理由,谁信?”宴礼颤抖着嗓音问道。

  “你当他们是傻子吗?当我是傻子吗?陆川,你凭什么因为一个沈席年就这么作贱自己?凭什么啊?!”

  他本以为陆川早已放下沈席年,他心中的哥哥终于可以留有一点空隙给他,却没想到……

  到头来,他还是比不上沈席年。

  宴礼前所未有地记恨沈席年。

  “或许……我失忆后,一不小心就爱上你了呢?”陆川强忍住不适,抬手擦拭掉宴礼眼角的眼泪,嘴角勾起一个牵强的笑。

  宴礼的眼眸闪过微光,便听陆川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别报太大希望,毕竟……我失忆后,估计又会做回曾经那个风流浪子。”

  “所以啊,呃……”大脑突然袭上一阵强烈的晕厥感,陆川脚心不稳,吓得宴礼迅速扶住他的胳膊。

  “你也别吊死在我这个歪脖子树上了。”

  陆川的声音越来越小,一阵浓重的困意袭来,眼皮子像是吊了千斤顶,重得他直往下坠。

  他彻底晕了过去。

  宴礼迅速将他搂住,忍不死心地一声一声喊着陆川的名字,“陆哥,陆哥……”

  沈玉成见陆川晕了过去,他单挑了一下眉,眼里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还愣着干什么?将人送直升飞机里去啊。”

  干站在一旁的黑衣人在得令后猛地点点头,想从宴礼的怀里将陆川抢过,却被男人又踹又踢。

  “离他远点!”宴礼红着眼睛吼道。

  围在两人周围的人见此,脸上划过为难的神色,转头看向沈玉成,等待他新的受意。

  沈玉成揉了揉眉心,也没打算硬将宴礼和陆川分开。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陆川送走,免得到时候沈席年到天台,事情就搞复杂了。

  “行了行了,他想要抱就让他抱吧。”

  “将他们两人一起给我按到直升飞机里去!”

  ……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密布,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于顶空,月光倾洒在寂静的庭院,映衬出星星点点的银辉。

  夜风微凉,树影婆娑,高墙外的街道幽深寂静,高墙内,则是另一副景象。

  沈家后宅里,布满了沈席年带来的保镖。

  他将沈玉成按在地板上,一拳接着一拳,肉与骨头碰撞发出的声音,听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惊胆战。

  但无一人敢阻拦,唯恐男人将痛失爱人的怨气洒到自己身上,溅一身的血。

  血丝布满沈席年的眼球,他红着眼眶,就像是一个刚从地狱跑出来的厉鬼。

  这是他失去陆川的第三年。

  这三年来,沈席年将自己硬生生逼成了一个疯子。

  他不顾伦理道德,发了疯似的吞并沈家企业,一心想将沈玉成置于死地。

  直到今日,他终于得偿所愿。

  他将被他按在地板上揍得奄奄一息的沈玉成拎起,像是裁决他生死的审判官,语气冰冷地质问道:“沈玉成,我最后问你一遍。”

  “陆川,他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