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 他跌进身后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身躯瞬间放松,还未看见人, 先痴痴笑了。

  他的笑声里有着讥讽,刺得人不舒服。

  “笑什么?”耳畔传来疑惑而低沉的问话。

  “笑你啊。”柴雪尽抬手推身后人肩膀, 似要脱离安全港湾, “今晚的热闹可让三王子满意?”

  假山洞内诡异安静片刻。

  “我很好笑吗?”斯百沼扶着他站好便松开了手,对上他湿漉漉的猫儿眼, 喉间微动, 声音低下来,“醉了?”

  “没有。”他站定没多大会儿, 像腿软无力般往后踉跄,长袖轻飘飞扬间被斯百沼往前一步接住了。

  柴雪尽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几杯酒而已就沉不住气想撒野。

  今晚这酒是他该喝的, 斯百沼凭什么帮他拦?

  两人立场不同,他又是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斯百沼替他说话损失民心,得不偿失。

  再者,他在小说里就是个无关紧要的炮灰角色, 让男主没理由的保护也太无理取闹了。

  当时他想得太透彻才干脆展现大国皇子的风范与阿札布禄等人畅饮, 此时他看着带他出来的斯百沼不解之中带着嘲弄。

  “三王子想单独和我喝两杯吗?”

  他双手撑在斯百沼胸膛,微微仰头看着那张神色冷峻的脸庞,丝毫不知此时的自己有多惑人。

  猫儿眼被酒烧得水汪汪的, 蔓延到眼尾成了耀眼的粉, 一颦一笑净是窒息的艳。

  他的唇还泛着层水光, 不知是酒还是他不自觉舔的,让斯百沼很想尝一尝。

  逼问时离近了也无声放大这份诱惑, 斯百沼眼眸微眯:“谁敬你都愿意喝?”

  “我能拒绝吗?”柴雪尽质问着,又觉得无趣,再次想推开斯百沼,“这是我分内之事,没有愿不愿意。”

  “在怪我?”斯百沼问。

  柴雪尽忍俊不禁:“哪儿啊,我与三王子点头之交,冒然求助未免太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斯百沼听不得他妄自菲薄,掐着他想转开的脸颊,语气很沉带着危险:“说真话。”

  喝醉的柴雪尽随心所欲,他问便答,含糊道:“真话就是我不奢望你会帮我。”

  “为什么?”斯百沼下意识追问。

  柴雪尽诧异于他的明知故问,这次是笑他的装蠢:“钟离世是你的人,那几个……”

  未完之意都在他不明的笑容里,真在大庭广众之下帮他,还不知道传回海雅部落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你不该带我出来的。”柴雪尽又道,“松开我吧。”

  此地再隐秘,也不绝对安全,被看见斯百沼抱着他,就会成为把柄。

  他不想也不愿再成为旁人争权夺势的棋子。

  石壁透着沁心的凉意,风从罅隙里偷偷溜进来,吹散了他的长发,也吹静他的心。

  柴雪尽伸手往左想要扶住石壁,不曾想斯百沼先一步抓住了他的小臂。

  “你让我很烦恼。”

  到底谁让谁烦恼。

  柴雪尽无奈叹了口气:“什么时候?”

  “你无缘无故给边问凝送耳坠,却对送你礼物的我不管不问。”

  柴雪尽疑心自己喝酒喝多产生幻觉,否则怎么听见斯百沼宛如醋精一般的发言?

  他深感匪夷所思,晕乎乎的去看对方,想确认件事。

  “你很在意我送边将军东西?”

  “是。”

  “想不通我为什么对你不管不问?”

  “对,我想了很久没有答案。”

  还把自己想怄气了,以至于在看见他和阿札布禄等人喝酒时更恼怒,没能顾全大局带走了他。

  柴雪尽想笑,可他实在没有力气,闭了闭眼:“你是不是怕我和你抢边将军?”

  不想看斯百沼的反应,他仍闭着眼,一鼓作气道:“放心,我没那么不自量力,她永远是你的。若是我能活到你们成亲那时,定送上一份厚礼。”

  “什么?”斯百沼声音拔高,这都什么和什么,“少胡说八道。”

  假山洞内终究是太冷了,柴雪尽出来的急,只着青色长袍,酒意涌上头,身体冷得出奇,他喃喃道:“我哪胡说八道了?”

  斯百沼竟不知在他眼里是这么看自己和边问凝的,误会太大,一时之间不知从哪开始纠正。

  眼看人要睡过去,这事儿不说清楚,斯百沼呕得慌,晃晃他的脸,直把他烦得睁开眼,恹恹地看着自己。

  “听着,我和边问凝没有男女之情,充其量把她当妹妹。”

  越想越气,到底是谁乱编桃色?

  斯百沼又问:“谁告诉你我和她一对的?”

  “没谁,你弄疼我了。”柴雪尽扒着斯百沼捏自己脸颊的手,气鼓鼓地骂,“松开,不是让我守男德吗?你再离我这么近,我就非礼你了。”

  原来他心里还是在意这句话。

  斯百沼更后悔那时的口无遮拦,同时不可否认心底竟隐隐期待他说到做到,目光下落到他嘟起来的唇瓣上。

  “想怎么非礼?”

  话一出,柴雪尽酒醒了大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微微张开唇忘了要说什么。

  柔软的唇里藏着无尽的甘甜,斯百沼似受到某种指引,眼神幽暗,缓缓低头朝散发着淡香的口舌靠近,一寸又一寸,快要相触时虎口倏然生疼。

  “嘶。”

  咬完人的柴雪尽眼神慌乱,想逃无处去,退路全被斯百沼堵住了。

  就是这一口将险些犯错的斯百沼咬醒,差点就亲到了。

  两人无声对视僵持,风声鼎盛,依稀吹来中庭内热闹的叫嚷声。

  柴雪尽心跳全乱了,语调微颤:“我可以自己回去。”

  斯百沼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放他离开。

  柴雪尽不敢去想方才的事,仓促低头:“你想做什么?”

  “抱歉。”斯百沼嗓音喑哑地快速说了句。

  “啊?”视线内与他很近的那双脚又往前逼近,径直挤进他的两脚中间,额头感到一阵温热呼吸,暖意包裹了过来。

  意识到斯百沼道歉的真实用意,柴雪尽惊慌失措,倏然抬头:“你——”

  唇瓣即将相碰的刹那,柴雪尽硬是往右偏脸躲开,让那个吻落在脸颊上。

  很热,带着与他身上相同的酒香。

  柴雪尽脑子乱成浆糊,额头残留的触感告诉他那不是幻觉,他被斯百沼亲了。

  “你怎么敢的?!”

  “我为什么不敢?”斯百沼呼吸急促,没能亲到他的嘴够让人挫败,他还在火上浇油,让斯百沼想再来一次,“别动。”

  眼看这人昏头又要来亲,柴雪尽真要疯了,细白的手去捂斯百沼的嘴:“我看你是喝醉发酒疯把我当别人了,混账东西!”

  斯百沼皱眉,一把拉下他的手:“我很清楚我——”

  “闭嘴。”柴雪尽甩手盖住斯百沼的唇,打断对方即将出口的半句话,冷声道,“看清我是谁,下次再敢朝我撒泼,我就不客气了。”

  剩下的话胎死腹中,斯百沼也没再坚持挡在他面前,无声被推开后,静默目送他远走。

  一个不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亲密动作偏偏由斯百沼主动的。

  斯百沼摸了下唇,片刻后轻笑出声,眼底清明。

  色厉内荏凶一顿就能当做没发生过吗?

  他斯百沼想要就要弄到手,别说柴雪尽是冒牌的,就他真是历朝二皇子也逃不掉。

  这次不让亲也无妨,总有能亲的时候,除了他,柴雪尽还能仰仗谁?

  斯百沼心情好起来,等着炸毛小猫求上门,那时他便能哄得小猫乖乖回家。

  但当前首要问题是过两日他要护送柴雪尽回海雅部落完婚,先前没这份心思便算了,现在他生出邪念,还能眼睁睁看着柴雪尽和他父王成亲?

  绝对不行。

  斯百沼风风火火往外走,无论如何都要赶在成婚前说服他父王。

  一路提心吊胆想原路返回,谁知夜晚下的后花园处处相似,柴雪尽不慎迷了路,站在原地四处眺望,周围空无一人,求救无门。

  这里不比别处,他不好再随意走动,万一走到禁区惹出事麻烦就大了。

  可就这么原地等着,他也不知最后能不能回到前院,犹豫不决时身后传来熟悉脚步声,他将将冷下来的脸不期然又热了起来。

  “跟我走。”

  好在斯百沼从后赶超没再说些奇怪的话也没对他有任何越雷池的行为,让柴雪尽松了口气,默不作声跟上去。

  花园里的路弯弯道道,绕到最后柴雪尽忍不住想他一开始怎么进去的,这才惊觉丢失这部分记忆,一闭眼一睁眼就从中庭到了假山里。

  当时他身边只有斯百沼,所以一切无需多言,他脸颊烫起来,不知不觉间,斯百沼……好像变了。

  “你先进去。”斯百沼站在窄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多谢。”柴雪尽低声道,撩起下摆垂首要踩上台阶进中庭,即便没往旁边看,他还是能察觉到对方灼热的目光。

  一步又一步,就要走出斯百沼的视线,手腕一紧,他如同受惊兔子般睁圆眼睛,颤声道:“做、做什么?”

  他是真怕了斯百沼的疯劲,这里比假山里还危险。

  “别怕。”斯百沼慢条斯理地哄他,“我带你出来,是不是该谢谢我?”

  “……我不是谢过了吗?”柴雪尽有丝不解。

  “就只口头谢?”斯百沼上前两步,因身处台阶下比他稍矮,抬眸时眼神里汹涌的侵略意味还是让柴雪尽气势无端低了下去。

  柴雪尽抿了抿唇,脸颊泛着淡粉:“我给不了三王子要的谢礼。”

  “我还没说要什么呢。”斯百沼握着他的手腕,触感细腻温软,让自己不由得摩挲几下。

  柴雪尽脸颊爆红,用力想抽回惨遭狎昵的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