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坚定信念——”
“梦想，指引方向——”
“梦想，正欲展翅飞翔……”
两个主持人在前面说串场词，穿工作人员衣服的和张光云他们在布置和微调表演器具的位置，独独贺欢和易家淼跟局外人似的在低声说话。
“等一下我这节目完了之后就可以离开了。”易家淼突然又觉得没那么无聊了，他的目光始终在贺欢身上，“我待会儿来找你。”
“好，我看完就去后台等你。”贺欢点点头，把麦插在了麦架上。
他把角度调得比较低，方便能收进沙锤摇晃时的声音。
不过易家淼知道没什么必要，他也只有在歌曲的其中一两处需要晃两下，目的是表明他在台上是有干活的。
至于少了他这个位置，实际上也没什么影响。
“下面我们请欣赏，来自书法社流云乐队的《最初的梦想》——”
主持人这句话说完，他们下场的同时，也预示着台上的工作人员必须撤了。
“我下去了，”贺欢说，“加油。”
其实也没什么好加油的，易家淼不是容易在这些场合紧张的人，而且挑大梁的也不是他，当众表演并不能让他情绪有什么变化，但他听见贺欢那声音不高又短促有力的一声“加油”，又的确是让他心花小放了一下。
贺欢笑了笑，跟着其他人从灯光聚焦的舞台走到了台下的昏暗里。
主唱站在舞台中间，贺欢认得出来，那是之前和易家淼搭档打球的那个同学。
贺欢是个外行，但也听得出几种乐器配合得很好，主持唱第一句的时候底下的观众甚至惊呼了一下，然后鼓掌。
台上的站位呈半圆形，众星拱月似的簇拥着张光云。易家淼在最边上，坐在鼓手附近，面朝着张光云，侧对着观众席。
但贺欢就在舞台侧，正好是看得见易家淼的正面。
“他还玩乐队？”纪川抱着手站在贺欢身边，打量着台上的易家淼，“他们都高三的吧，居然还能参加演出，有时间排练吗？”
音乐响起，贺欢眼珠子看易家淼眼尾看纪川。
“排不排练不清楚，”他指了指易家淼，说：“但是你看他像是玩乐队的样子吗？”
纪川再一看，笑了。
易家淼面前的麦暂时没开，声音传不到音响去，他正一下一下地抛着那个沙锤玩，坐在舞台上好像也置身事外。
“其实看他的外形还挺像，”纪川摸着下巴说，“挺酷的，要是他玩乐队，乐队里的定位肯定得是鼓手或者贝斯手，他有那种拽了吧唧夺人眼球的气质。”
“是有点……”要说拽了吧唧，贺欢见到易家淼的第一面就这么觉得了，但易家淼实际上的耐心赤诚，也只有相处过了才知道。
贺欢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嘴角勾起来了。
嗯。
假·拽哥。
鼓手跟听到了自己要被替代似的，拿着鼓棒在手上甩了个花活，惹得前几排的观众还感叹了几声。
原鼓手也挺热门，看来易家淼暂时没法抢鼓手的工作了。
但不可否认，易家淼是真的耀眼。
贺欢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对他有滤镜。他就像一块充满棱角的水晶，只要有一束光打在他身上，他就能在每一个反射面上都反射出眩目的光。
“川哥，贺欢，”李嘉怡走过来，“安排的人来了，待会儿就不用你们帮忙帮了哈。”
贺欢才从易家淼身上回神似的，抽回目光。
台上太亮了，刚刚估计是让灯光伤了眼，他有一瞬间好像置身于完全的昏暗中。
仰望者的宿命。贺欢闭了闭眼，这么想着。
易家淼无聊得厉害。
台上唱的唱，弹吉他的弹吉他，走是走不掉的，只是也确实没事可干。
他时不时看看台下。
他不知道贺欢站哪儿去了，也不好明目张胆找，只得当好自己vip观众的身份。
一首歌的时间没多长，以为谢幕之后贺欢还会上来搬东西，他还准备和贺欢一起走。但他看了一圈都没见着贺欢。
易家淼勉强按耐着性子跟着其他人一起下台。
“今天表现还可以，观众反应好像还不错……”
张光云刚开了个头，准备讨论讨论，易家淼四处张望了一下，一看见贺欢，马上反手把沙锤往张光云手上一塞，快步往外走。
“去哪儿啊！”张光云喊。
“找人。”易家淼随便回了句。
贺欢往后台走了走。
他刚刚已经让纪川先回去了，自己就在架空层那儿倚着柱子等易家淼。
他正在刷朋友圈。他微信加了个“一中表白墙”的玩意儿，刚刚点到微信看班群信息的时候顺便点开朋友圈，一溜下来都是这账号发的学生投稿。
今晚大家都闲得很，投稿剧增，投稿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找校卡、骂挡视野的人、表白……
表白？
贺欢盯着那张糊得不得了的舞台图片看。
其实也不用仔细分辨，他刚刚都盯着本尊看完了舞台的全流程了。
—表白一个划水的小哥哥，小哥哥太帅啦[/心]~
看来也真不是他对易家淼美化太厉害，这么招人喜欢呢……
“看什么呢？眉毛都拧得夹死苍蝇了。”
易家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其实贺欢已经听出来是易家淼了，但还是被这一声吓得站直了。
易家淼伸出食指戳了下贺欢的眉心，“愁什么呢？”
“没……看别人给你表白。”贺欢说。
“我怎么不知道呢？”易家淼笑着揉了把贺欢的头，对别人对他的表白没什么兴趣，“走吧……你还看表演吗？”
“不看了。”易家淼都表演完了，他还看什么。
“我们去哪儿？”贺欢问。
易家淼搭着贺欢的肩膀，先去旁边拿了他的外套，“随便逛逛？”
后台乱哄哄的，身边路过的人的步伐都仿佛要起飞，就他们俩闲庭信步，漫无目的地往边上走。
“冷不冷？今晚风有点大，我坐在舞台上的时候都被吹透了。”易家淼已经把外套穿上了，又从外套兜里掏出两个暖宝宝，“刚刚在小卖部买的，你贴上。”
贺欢其实不冷，他一直站在背风处，但他只想接受任何易家淼给他的，他舍不得拒绝。
“待会儿你帮我贴上？贴在后背。”贺欢问。
“行。”
然后就走到了一个熄了灯的高二教室里。
这教室离操场和舞台不远，那边的灯光能照到这边，教室只是昏暗，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来。”易家淼撕开包装，一抬头贺欢直接把外套脱了。
“你脱外套干嘛，撩起来就行了，”易家淼说，“待会儿着凉了！”
“不太方便撩啊。”贺欢把外套脱下来，又把里头穿的校服外套也脱下来，放在最近的一张课桌上。
他就穿着个卫衣，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先贴上……”
“贴这儿？”易家淼用手指在他背上肩胛骨之间划了个圈。
贺欢抖了一下。
易家淼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贺欢是冷了还是被他弄痒了。
贺欢回头看了眼易家淼，“……嗯。”
“都贴背上吗？”易家淼问。
“贴吧。”
易家淼看准位置，快刀斩乱麻，一巴掌给贺欢背上拍了一个。
再拍第二个……
贺欢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被易家淼兜怀里了。
？
易家淼刚刚站在侧边贴的同时，另一只手在前面虚虚拦了下贺欢。
他笑着叹了口气，手按在贺欢腰上，把那个暖宝宝贴实了，“你往前蹿什么啊。”
贺欢的痒痒肉大概是长腰上了，腰上简直不能碰，他有点紧绷，易家淼的这个动作又让他一激灵。
要是这儿稍微再亮点，易家淼肯定就能看得见他耳朵连着脖子红了一片了。
贴第一个的时候，易家淼就感觉贺欢好像有点往前的劲，他这一下要不拦，贺欢估计得窜出去一米远。
贺欢转过头看易家淼，“……有点痒。”
易家淼拿起贺欢的衣服递给他，帮他拎着一边袖子，“先穿上。”
“嗯。”
这会儿那边舞台上的不知道是什么节目，音乐特别动感，连带着光效也五颜六色的。贺欢的侧脸也跟着一下隐在昏暗里，一下又被彩色的光照亮。他左耳那个小月亮也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从那天易家淼给他戴上开始，贺欢就没换过这个耳钉了。他也没问，只是知道这是易家淼给他的东西，那就是值得他戴在身上的礼物。
易家淼帮贺欢理了理穿好的衣服，又给他从下往上一个个扣子扣上。
他的动作不像下午的时候那么着急，而是慢条斯理的。扣到最顶上的那个的时候，易家淼一抬眼，就和贺欢对视上了。
他们早就站得很近。贺欢的睫毛很长，眼睛扑闪扑闪的。和易家淼对视的那一刻，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稍微躲了躲，有些不自在地舔了下嘴唇。
易家淼垂下手，抿了抿嘴。
外面的音乐跟助兴似的，突然放了一首轻快悠扬的吉他纯音乐，应该是有人要表演弹唱？易家淼觉得有点耳熟，想不太起来歌名，但他隐约记得歌词。
别对我小心翼翼，别让我看轻你。
易家淼伸手把贺欢的眼镜摘了下来，让他看着自己。
跟着我勇敢地走下去。
他凝视着贺欢的双眼，终于微微垂下眼，呼吸相融，双唇相贴。
贺欢闭上了眼，手攥住了易家淼的衣角，这还是他们在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亲吻。
心脏砰砰地跳，感觉在这种虚无的粉红泡泡中沉沦的同时，贺欢刻意忽视着可能会被发现的风险。
透过教室的窗子往外看去，就能看见架空层走来走去的准备表演的学生和工作人员、看见那边舞台前坐着看节目的学生，甚至教室走廊也不一定会没人路过，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旁边的教室就是亮着一半的灯，里面就是有人的。
他想不去在意，只是攥紧易家淼衣角的手还是泄露了一些他的紧张。
真是怯懦得可笑。贺欢的情绪突然落了下去。
易家淼的手握上了贺欢的手，让他松开攥着的衣角，又主动和他十指相扣。
他抱住贺欢，低声说：“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