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忙活的假期总是过得特别快，贺欢感觉转眼就又要上学了。
他也没在那个零食店打工打到开学，特地给自己留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补暑假作业。
说是补，其实就是拿了答案直接抄。
无论抄完了还是没抄完，假期还是按时结束了。
骑车回校的日子一如往常。也不管习惯不习惯，总之日子如东流水，奔忙地前进着。
贺欢的确不太能感觉得到开学的难受。
他停好车，按着高二楼楼下贴着的班级位置的地图，颇为愉悦地朝新班级走去。
高二（5）班。
今天主要就是先交暑假作业以及完成新学期的注册，班级之间学生的调整不多，基本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班上的同学还是以前的同学，大家趁着这个换汤不换药的新班级的秩序还没有恢复的时候，三三两两地和各自熟识的同学坐到一起。
还没到老师过来带同学们去领书的时间，也没有到讲什么开学注意事项的时间，但每个班基本上也到了大半的人了，整个学校都环绕着着朝气蓬勃的喧闹声。
贺欢穿过走廊，走到了高二楼2楼的最边上，“高二（5）班”的铭牌钉在墙上。
贺欢拐进教室，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纪川。
纪川正趴在桌子上，和坐在前面的其他同学聊着天。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坐了起来，表情似乎有点震惊，随后便是往后一靠，哈哈大笑着。
贺欢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暑假这两个月里，贺欢和纪川实在是没怎么见，他自己要去打工，纪川又时常在外面旅游，碰得上面的时间太少。开学之后几乎每一天都能见到，反而让开学变成了一件还不错的事。
纪川身旁同桌的位置空着，桌子上放着一个背包，贺欢认得出来，那就是纪川自己的背包。
那个是纪川给他占的位置。
“贺欢！”纪川正笑着，突然眼睛一亮，看见了刚进教室的贺欢，他赶紧举起手朝贺欢挥了挥，“来这儿坐！”
贺欢也扬起了笑。他加快脚步，直接走到纪川旁边的座位坐下了。
杨子轩拧着身子正和纪川聊天，顺口问：“怎么来这么晚？”
“还好吧。”贺欢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才到学校要求到达的时间。
贺欢从自己包里拿出学生手册和暑假作业，“桃姐还没过来？”
“哎说起桃姐，这个学期桃姐会不会不当班主任了？”杨子轩说。
纪川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上个学期桃姐不是说当班主任工资就多个五六十块，她不稀罕吗？”杨子轩回忆了一下，“那这个学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应该不会再当班主任了吧。”
“我不知道她可不可以选择，”贺欢说，“我就知道桃姐现在正坐在办公室里喝茶。”
“回来的时候看见了？”纪川一挑眉。
“嗯。”贺欢点点头。
今天是学生回来注册的日子，基本上不需要什么科任老师在场，所以回来的老师一般都是年级领导或者班主任。贺欢刚才过来的时候路过楼梯口边上的办公室，丁桃真的在里面和其他老师一边聊天一边端着个保温杯喝茶。
“怎么老是放些假料啊杨子轩。”纪川故意说得阴阳怪气地逗他。
“哎，什么假料，我那是猜！……”
注册也注不了一天，新学期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丁桃说了几句简要的开学要注意的事情之后，就让他们散了。
贺欢也还是跟之前一样，准备和纪川一起骑车回家。
“对了，有件事。”纪川推着自行车，和纪川一起往校门外走。
“什么事？”贺欢毫无防备地转头看着他。
“我和晓晓正式在一起了。”纪川说。
“啊……”贺欢一下好像没反应过来，推着自行车走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让纪川那句话在脑子里面转了一遍，才好像后知后觉地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前几天就已经在一起了，我本来想在QQ上跟你说的，但是你那几天又说是急着补作业……”纪川说。
“噢……没事，你可以第一时间跟我说的呀。”贺欢勉强笑了笑，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纪川脸上挪开，看着前面的道路，说话好像在强装无事地念台词，“我就算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你，但是你的事我总是摆在心上的。”
贺欢说的是实话，而实话也只能说到这种地步了。
“我知道。”纪川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贺欢的眼神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探究。
“说实话，你动作也太慢了。”贺欢努力作出一副调侃他的轻松模样，“詹晓这么受欢迎，你居然也不抓紧点，幸好她没被别人抢走。”
贺欢哪知道詹晓受不受人欢迎，总之对詹晓的印象也仅仅来源于纪川罢了……对于旁人，他实际上并不太关心。
如果詹晓被别人抢走就好了。
“追女孩子哪能急呢。”纪川笑笑，突然抬手拍了拍贺欢的肩膀，“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贺欢被他拍得心一沉。
纪川之前曾经问过贺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那时候贺欢是说了没有。但这次纪川问的是有没有喜欢的“人”，不再是特定的性别。
贺欢有些惊讶自己记得这么清楚，但其实从话里来看，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让贺欢有点心慌的更多是纪川看着他的眼神。
探究和审视……那太陌生了。
贺欢不清楚纪川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纪川会敏锐到这个程度吗？他似乎也没有流露出什么痕迹。
贺欢想破罐子破摔点头，但又害怕被纪川逼问；又想摇头，但却不甘心隐忍。
脖子这时候沉得好像挂了副铁枷。
朋友之间聊些这样的事也挺正常，十来岁青春期更是情感丰沛到要溢出来的时候，似乎这个时期一半被学习占据，另一半被情感体验吸引。
但其实纪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也没有很好奇贺欢是不是喜欢着哪个人。要说的话，只能是说觉得贺欢有些……不一样？
过于敏锐？还是想太多了？
纪川不愿去断言。这句话问出来已经是极限。
一个本来很简单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回答，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咬合的齿轮非要运作，逐渐变得凝涩难以忍受。
“贺欢！”
贺欢在听见后面有人叫他的那一刻，几乎是用看到了救世主的眼神朝后看去。
这一刻的气氛被打断，贺欢稍微松了口气。
“学长！”和刚才那一声一样清亮，易家晴弯弯眼睛，笑着喊住了贺欢。
贺欢很主动地挥了挥手。
“那个……”纪川也回过头，但是他看的不是发出声音的女孩，而是女孩旁边的男生，“是不是之前有一回我们吃早餐的时候跟我们拼桌的那个？”
纪川没敢直接肯定是正常的，贺欢在看到易家淼的那一刻也愣住了。
他见过易家淼好几次，甚至在领完工资之后还去他店里买过东西，那时候易家淼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和平时不同的迹象。但就几天时间，易家淼头上那头标志性的黄毛变成了乖顺的黑发，长度也修剪了不少。
易家淼黑色头发的样子跟他之前染着头发的时候，那种亮眼的张扬的模样有点不一样。倒也不是变得多纯良，就是看着有点学生样了。
贺欢感觉黑色的头发可能更适合他……他的五官很漂亮，这样不至于被他的头发颜色抢去注意力。
易家晴硬是拉着易家淼几步小跑，跑到了贺欢他们面前。
易家淼有点无奈，碰着认识的人打个招呼不就行了吗，特地跑到人家跟前，人家不就以为你有什么事找他了么。
“嗨学长！”易家晴就跟天放晴了似的，情绪饱满又热烈，但是她那没有被云层遮住的阳光只照着贺欢。
贺欢还是不太懂易家晴对他那种莫名其妙的好感来自于哪里，但此刻他就是非常感谢这无来由的好感。
“别叫学长了，就叫名字就好了。”贺欢放下心来，感觉和纪川之间的气氛不可能再回到刚才那个难受的样子了，“上高中了还是在这儿读是吧？”
“嗯呢。”
易家晴眼里就贺欢一个人，易家淼倒是还趁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周到地跟纪川打了个招呼。
“这么巧呢。”贺欢冲着他们笑笑，问易家淼：“你休完学了？头发也染回来了。”
贺欢盯着他的头发看，能看得出来染过的痕迹。染出来的黑色跟自然的黑色不一样，在光线充足的室外环境下，看着没有那么漂亮的光泽，黑得有点死板。
“对，我也回来注册。”易家淼拨了下头发。
“噢，这样啊。”贺欢点点头。
不知道他们这特地跑上来说话，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事，还是单纯就想打个招呼？
贺欢状似不经意地偏了偏头，冲他们使了个眼色，“有什么事吗？”
贺欢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懂他这眼色打的含义，但是这会儿也可以有事说事，没事就编点事，总之就是最好要把他拖住。
“没什么事儿……”
贺欢被易家淼的话吓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他们也不太熟没什么默契他知道，但是易家淼就不能发挥点什么聪明才智或者什么自来熟buff非要把他拉开吗？
贺欢没注意到自己看着易家淼眼神好像在求助。
易家淼一个局外人倒是轻松，他发现贺欢的反应有点奇怪，而旁边纪川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是易家淼能够感觉到纪川很想让他们离开。
易家淼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们俩，在场面变成四个人面面相觑之前，接上了刚才的话：“但是吧……”
但是！！贺欢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
“碰上你也算是挺巧，正好有件事想找你。”易家淼看了眼纪川，补充道，“私事。”
“什么事？”贺欢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然后好像通过易家淼这一眼才突然想起来身边的纪川一样。
纪川脸上有很明显的错愕，他没有这么被贺欢冷待过，有点不习惯。
贺欢这么关注着纪川，纪川的情绪贺欢怎么会感觉不到。
贺欢愧疚于自己因为要回避而参与编造的谎言，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副体贴的样子。
他对纪川说：“要不你先走吧。”
易家淼有些好笑地打量着贺欢。还挺像，没想到贺欢还挺会演。
纪川其实不太甘心和贺欢刚触碰到某个他暂时不好直说的问题的边缘就被迫离开。但是易家淼一副要赶人的样子，贺欢又附和着他的说法。
纪川对着贺欢说：“……那好吧，我先走。”
三个人安静又沉默地目送纪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