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沈知夏上午代表陆父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 下午负责双方投资的事,晚上还得赶去医院陪陆雪,每天都累到筋疲力尽。
两天前, 她前往京北处理紧急事务。
此刻,沈知夏站在亿禾金融办公室, 仰头看了眼夜空中高悬的明月,又看向远处小区的万家灯火,听着爱人激动的声音。
刚入春寒气深重, 她心里却暖意横生。
“新年快乐,陆雪。”她由衷的笑了。
她们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新年新气象, 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新年快乐, 沈知夏。”陆雪看着远处的烟花, 说:“我爱你,谢谢你。”
千言万语都寄托在这六个字里。
“傻瓜,跟我说什么谢谢。”沈知夏眉目舒展,柔声说:“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雪听出沈知夏声音里浓浓的疲惫, 再三嘱咐她工作之余一定要注意休息,按时吃饭。
三天后, 陆父的情况稳定顺利转入了普通病房。
病房里。陆雪眼神带怯的站在床尾,小声说:“对不起,爸爸。我来晚了。”
“小雪, 来,到爸爸跟前来。”陆父伸出手, 拍了一下床边。
陆雪走近,握住他的手, 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爸爸没事,别担心。”陆父看了一眼郁星岚,问陆雪:“沈知夏呢?”
陆父醒来后听张特助汇报了近期沈知夏在公司的事,这会儿没见人有点疑惑。
这时郁星岚冷不丁开口:“她在公司帮你处理烂摊子。”
“她真是个好孩子啊。”陆父边说边观察郁星岚的脸色。
郁星岚嗔了他一眼,感慨道:“是啊,这次多亏她鼎力相助。”
陆雪琢磨不透这两人的意思,害怕父亲受刺激,不敢多提沈知夏。
陆父了然于胸,轻咳一声,“小雪,爸爸经历了这一遭,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见陆雪疑惑的看着自己,他拍了拍陆雪的手背,“人活一世,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我的宝贝女儿快乐的活着。以后和沈知夏好好过日子。爸爸祝福你们。”
现在的陆父从被迫中立,已经完全倒戈到支持两人恋爱了。
时隔多年,郁星岚终于放下了那些怨恨和偏见,感叹似地苦笑一声,对陆雪说:“以后你喜欢谁,想做什么妈妈都不会再干涉了。”
陆雪怔愣了许久,眸中漾起雾气,哽咽的说:“爸妈,谢谢你们。”
“一个人在京北生活得还习惯吗?”陆父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关心起女儿的生活。
陆雪回答他:“还好,习惯的。”她浅浅笑了笑,补充道:“沈知夏对我很好,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那就好,那就好。”陆父唇角露出一抹轻松的笑。
两人又问了问陆雪平时的工作,忙不忙?怎么备课?怎么给学生上课?学生听不听话。
陆雪一一回答着她们。
接下来的几天,陆雪和郁星岚依旧整日陪护,经历了这一次生死考验,这一家人的心又牢牢地连在了一起。
沈知夏没有休春假,拉着温辞在陆氏通宵加班处理陆氏的债务纠纷。柳青辞为了好姐妹的幸福也放弃了年假,带着亿禾金融风投部的员工加班。
沈知夏查到当初陆氏项目工地出事,居然是人为造成的,背后推手是对家公司——巨星集团,他们想趁机吞并陆氏。
她将收集到的证据移交给警方,和巨星的纠纷由法务团队去处理,她又将陆氏吃里扒外的经理和两个股东赶出了公司。
大年初八,沈知夏赶回京北,参加亿禾金融董事会,经过投票表决,最终决定投资陆氏养老社区项目。
当天下午,她带着合同返回江城,与陆氏正式签约。签约仪式很隆重,除了媒体,沈知夏邀请了不少江城知名的企业为陆氏站台。
签约后,陆氏在官方发布合作消息,透露养老社区建成后的发展方向,在公告最后,特意说明亿禾金融是投资方,之后陆氏股票强势涨停。
沈知夏看到微博下面有好多人吹捧:沈总作为金融系的高材生,入行以来投资的项目稳赢,沈总是又有野心又有魄力的大美人,跟着她投资可以实现人生逆袭,迎娶白富美。
她抿了抿唇,特别想回复一句:投资要趁早,她这辈子最成功的一次投资,是在十八岁那年投资了舞蹈系的陆雪。
她投资的是一颗真心。
没有陆雪带着她走出黯淡的过往,就不会有今天被人尊敬的沈总。
签约第二天,亿禾金融的第一笔投资款全额划入陆氏账户,非常爽快。
资金到账后,陆氏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陆父情况越来越稳定了,他对沈知夏感激涕零。自己纵横商场几十年,没想到最后会需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来拯救公司。
他愈发觉得女儿眼光独到,沈知夏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郁星岚对沈知夏这些天的付出,和她的个人能力非常认可。她也感受到了女儿和沈知夏在一起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加上死里逃生的陆父从中游说,出于感恩和愧疚,郁星岚对沈知夏的态度越来越柔和。
此时此刻,她们四个人坐在病房里的餐桌上吃着饭,聊着天,整个病房充斥着笑声。
陆雪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过自己的爱人和父母可以共处一室,谈笑风生。更不敢奢望她们可以接纳沈知夏。
下午,郁星岚准备回家给陆父炖滋补汤,沈知夏见她面容疲倦,提出开车送她。
陆雪有点不太放心她俩单独相处,欲言又止的看向沈知夏。沈知夏给了她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沈知夏开车带郁星岚回到陆宅,车开进院内,她眸光黯然的看向门口,八年前自己跪在那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郁星岚也想到了这茬,哽了哽喉咙,“知夏,跟我进屋坐会儿吧。”
沈知夏敛起思绪,颔首,将车熄火。
两人进屋后,沈知夏在厨房给郁星岚打下手,半晌,郁星岚将食材放入汤锅里,将火拧成小火。两人坐到客厅沙发上等待。
郁星岚看了一眼面色清冷的沈知夏,犹豫了一下,说:“知夏,这些天辛苦你了。谢谢你帮陆氏渡过难关,谢谢你照顾小雪。”
沈知夏礼貌的微笑,“您别客气。”
“其实,阿姨一直想跟你道歉。”郁星岚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局促的笑。
沈知夏以为她说的是八年前将自己赶出去的事,浅笑道:“没关系,都过去了。”
郁星岚抿了抿唇,说:“当初拆散你们是我做错了,我现在真心祝福你们。”
“拆散我们?”沈知夏诧异地看着她,蓦地产生了不祥预感,渐渐收敛了笑容。
她倏地想起柳青辞曾猜测陆雪和父母吵架是因为她。她又想到陆雪曾说自己和父母吵架摔下楼,她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
所以陆雪当年和父母吵架真是因为她?
“她什么都没跟你说吗?”郁星岚意外道。
她以为两人和好如初,陆雪肯定是将离开的原因告诉了沈知夏,即便陆雪有所隐瞒,也不会隐瞒太多,怎么沈知夏像是一无所知。
那她们是怎么重新在一起的?
沈知夏低垂着眼,闷声说:“说过一些,但都一笔带过了。”
“原来是这样。”郁星岚叹了口气。
沈知夏默了默,嘴唇翕动,“这些年是您在阻拦我寻找陆雪?”
郁星岚轻声答:“是。”
“为什么?”沈知夏难掩失落。
郁星岚愣了下神,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底闪过挣扎。
她怕告诉对方真相,陆雪会生气,她们好不容易修复的母女关系又会分崩离析。可若是不告诉沈知夏,女儿这些年受的苦对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沈知夏看出郁星岚的纠结,坚定道:“阿姨,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她总瞒着我,我至今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对我和她都不公平。”
不管真相多残酷,她都要知道。
郁星岚思量了许久,半眯着眼,做出回忆的神情,道:“当年你来家里做客,我觉得你和小雪的关系过于暧昧,便起了疑心。小雪生日宴你喝醉后我去给你煮醒酒汤,我送汤上来时,恰巧看见小雪在偷吻你。”
事情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些苗头冒出来,沈知夏猛然攥紧了手下沙发的皮料,双腿在不自觉地发抖。
郁星岚停了一下,蹙眉说:“我没办法接受我的女儿是同性恋。翌日你离开后,我和她父亲质问她是否喜欢你,她承认了。她怎么可以喜欢你?别说你是个女生,就算是男生,以你那样的条件,我们也绝对不会同意陆雪和你在一起。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是个女生。我们觉得这种另类的感情是有违常理的。我们不能让陆雪走上错路。”
原来,陆雪父母那么早就知道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并强烈反对,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那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沈知夏有些恍惚地回忆着。哦,自己满心欢喜的在海边准备第二天的告白。
“然后你们发生了争吵?”沈知夏身子绷得端直,声音里隐约染上一丝颤音。
郁星岚点头,斟酌了下道:“我们苦口婆心的劝她和你分开,走回正道。她不同意。我说她的人生不可以有污点,可她却说宁可放弃跳舞也要和你在一起。我被她气昏了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回忆到这里郁星岚神情恍惚了下,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是我第一次打小雪,我的心都在滴血。没想到一语成缄,她真的为了你再也不能跳舞了。”
原来她得知的真相,只是冰山一角。
沈知夏突然有些不敢面对真相,她怕整件事远比自己想象得要残忍。有时候真相是另一场灾难。
“见她始终顽固不灵,我们将她关进房间让她反思…”郁星岚哽咽的说不出话。
沈知夏骇然,眸心微颤,吞咽了一下,艰难的问:“你们是不是觉得她闹完脾气,很快就会顺从地接受你们的意见,和我分开?”
郁星岚苦笑,无法反驳:“是。
沈知夏觉得她们为人父母却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女儿,陆雪骨子里是一个固执的人,她认定的事或者人不会轻易妥协的。
那么陆雪愿意放弃自己,一定是后来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她掀了掀眼皮,问:“然后呢?”她抿住唇,掐紧了拳头,身子忍不住得发抖,她咬着牙等待郁星岚把话说完,给予她最后的审判。
沉默半晌,郁星岚闭了闭眼,抬眼看着沈知夏,说:“当晚小雪绝食抗议,我一而再的劝,但她依旧坚持要跟你在一起。我失望透顶便没再管她。半夜,我担心她饿肚子去给她送饭。打开门,却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之后管家发现,小雪她居然…跳楼了。”
不管过去多少年,郁星岚都会一直记得那天。那是她永生难忘的一天,她的女儿面容苍白冰冷,毫无生气的躺在血泊之中。
话音刚落。宛如五雷轰顶,巨大的痛楚朝沈知夏袭来。
她不是说自己是不小心摔下楼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跳楼?
是为了我吗?
当然是为了我。
沈知夏身子剧烈晃了一下,莫大的愤怒和自责席卷了那双清眸,泪水夺眶而出。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的心就疼得无法呼吸,她甚至不敢再往下想,不敢想陆雪当时有多痛。不敢想她是怀着什么心情跳下去的。
沈知夏偏头看了眼窗外,攥紧手指,深吸一口气,问:“她那么娇弱,平时生病打针都会哭的人,你们…怎么忍心这样逼她啊?”她声音有些冷,脸色更是阴仄仄的。
郁星岚张了张口,涩然道:“我们也没有想到她会为了你做到这个地步啊。”
沈知夏额角青筋跳动,死死咬住唇。发白的指尖用力掐进掌心,脊背绷成了一条直线。
都怪自己。如果她不曾喜欢陆雪,如果陆雪不曾遇到她,或许陆雪就不会遭遇这些。也就不会因此失去自己的舞蹈梦。
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郁星岚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她连忙别过脸,以手拭泪。
沈知夏咬紧后槽牙,从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郁星岚接过,深吸一口气,“谢谢。”
“抱歉,是我失态了。您继续说。”沈知夏低低地笑了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了自嘲,嗓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郁星岚觉得沈知夏笑得很莫名其妙,默然几秒,说:“我们将她送去医院,医生念诊断结果就用了好几分钟。小雪全身多处骨裂,身上几乎没有几处好的地方…她做了一整夜的手术,昏迷到次日晚上。她苏醒第一件事是要给你打电话。我寒透了心,我和她父亲担惊受怕一整夜,没想到她心里只有你。”
多处骨裂?手术?昏迷?沈知夏霎时乱了心跳,她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着。
说到这里,郁星岚偏眸看了一眼身侧的沈知夏。只见她身子死死地绷着,张着口,泪流满面,攥的发白的指节似是压抑着什么强烈的情绪。
郁星岚想安抚一下沈知夏,可她不敢,也不配,自己是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怜悯她。
郁星岚痛苦地闭了闭眼,哑声说:“我当时简直恨透了你。我用你的前途威胁她,她不为所动,竟说要和你站在一起反抗我。无奈之下我问她‘倘若沈知夏知道,你是因为她变成这般模样,她会不会愧疚?她跟你在一起会快乐吗?’杀人诛心,她妥协了。”
一股寒意从沈知夏脚底升上头顶,穿透骨髓渗进心底。她在无知无觉中咬破了下唇,满口的铁锈味。
她以为是自己在守护着陆雪。
其实一直都是,陆雪在护着她,小心翼翼的,拼尽全力的护着她。
沈知夏几度想开口,可在张嘴的瞬间,胸口却逼仄的抽痛,疼得几乎快让她昏厥过去。
她手指死死地抓着胸口,慢慢平息着突如其来的剧痛。
“她给你打完那通电话便昏迷了。满屋子的仪器滴滴滴响成一团,小雪被送去抢救,数次徘徊在生死线上心脏一度停跳。医生说小雪求生意识薄弱。没办法我就在她耳边说‘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让沈知夏给你偿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郁星岚见沈知夏崩溃得不成样子,垂下眼睑,声音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沈知夏脑中轰然作响,她本就暗淡无光的眸子愈发灰蒙蒙,她耳朵瞬间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用力的甩了甩头,耳朵里响起嗡嗡嗡的声音。
她竟然错怪了陆雪那么多年,让她委屈了那么久。她一直以为陆雪放弃自己是因为不够坚定,她没想到陆雪为了自己承受了这么多。
“她是您的亲手女儿啊。你怎么能对她这么残忍?”沈知夏抬起通红的泪眼看着她,压低了沙哑的嗓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怒气。
突如其来的爆发,郁星岚被她吓得喉咙噎住,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抿唇不语。
四周安静得针落有声,时间仿佛凝固。
沉默许久后,沈知夏问:“后来呢?”
郁星岚眼角噙着泪,憔悴的脸哭的满面通红,说:“住院前期,每当止疼药的药效过了后,小雪就像变了一个人,蓬头垢面,鬓发凌乱,双眼充血,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简直像个疯子。”
沈知夏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压抑的哭声从手掌后传出来。
“中期,她又变了一种性格,整天不动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她瘦得几乎脱了相,双颊凹陷,两只眼睛深深地嵌在眼窝里,空洞得吓人。像是无知无觉的植物人,治疗到后期,她每天只有短暂的时间是清醒的,更长时间是昏睡。”
短短半个小时,沈知夏的心被捅了一刀又一刀,滴滴答答淌着血。懊悔的泪水止不住地一再滑落,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陆雪当时的状态。
表情呆滞,行尸走肉,痛苦不堪。
郁星岚说:“渐渐地,我看出来小雪状态不对,她不是那种和我们赌气的沉默。是一种厌世,绝望的死寂。我急忙找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她的心理健康情况很糟糕,患有严重抑郁加惊恐症。必须接受心理干预。我们便将她送往专业的精神病医院治疗,病情稳定后便送她出国留学了。”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沈知夏手背迸出根根青筋,胸口依旧隐隐作疼,她沉默的梳理着这些事。努力地在脑海里检索陆雪当时对自己坦白的那些事。
半晌,她深深地吸一口气,问:“那她割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抑郁吗?”
郁星岚呼吸一滞,摇头说:“不是。那年你生日的前几天,她突然提出要回京北。我坚决不同意,她说自己答应过你,每年生日都要陪着你。她求我,承诺只远远的看你一眼。她摔砸东西,用头撞墙我都没同意。深夜,护工打来电话说小雪割腕了。”
郁星岚牵起一抹苦笑,哽咽道:“小雪抢救回来后,第一句话是自己要回京北陪你过生日。她提前计划好了一切以死相逼。我们怕她再次自杀,只能准许她拖着病体去看你。那天很冷,她当时身体很虚弱,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轮椅上看了你一天。当晚她高烧不退,后来落下了病根,体寒,腿经常会疼。”
沈知夏满脑子都是陆雪腕上那条狰狞,扭曲,粗糙,丑陋的伤疤,和陆雪冰凉瘆人的手脚。
胸口的窒息感再度涌来。她猛地按住左胸口,大口呼吸着,视线又模糊了。脑中绷到极限的那根弦断了。
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陆雪割腕也是为了她。
原来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深爱的人正在经受比她强百倍的痛苦。如果她当时没有顾影自怜,多观察一下周围,或许就能看到那个远远注视着自己的女孩。
她们就不会生生错过八年,彼此也不会在绝望与噩梦中煎熬八年。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
自责,心疼,自我唾弃淹没了她的心扉。
沈知夏浑身的力气彻底被抽干,软软地瘫在沙发上,嘴唇发颤,她咬着牙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可眼泪还是汹涌而出。
过了很久很久,她问:“之后呢?”
郁星岚抿了抿唇,“她出国后不愿意和家人来往。所以…”
郁星岚忖度片刻,说:“当年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是阿姨做错了。对不起。”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怨恨我们是应该的,阿姨希望你知道这一切后,好好待小雪。她为了你真的牺牲了太多。”
沈知夏沉默良久,坐直身子,客气疏离的说:“我没办法大度的说出不怨你们的话。但我会继续帮助陆氏,会尽量尊敬你们。因为我知道陆雪有多希望,我可以和她的家人和平相处。”
嗫嚅半晌,她唇角勾起抹苦笑,“我是孤儿出身,没人比我更清楚没有家人的感受。我不想陆雪为了我,变成无家可归的蜉蝣。”
“孩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郁星岚想到自己曾拿孤儿出生的事抨击过沈知夏,心生愧疚,泪如泉涌。
沈知夏神色冷淡,什么都没说。
许久后,郁星岚想到什么,说:“小雪之前仓促回国,有一些东西忘记拿走,她合租室友寄回来了,里面应该有你想知道的。””
沈知夏头晕目眩,眼泪已然干涸,心还在木木地疼。
几分钟后,她“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