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晃进去后, 走廊里就剩下了月城理世和工藤新一。

  月城理世看着工藤新一,四目相对之际,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嗯……还是工藤君比较有办法。”

  她不太好意思回想刚才的失态。

  虽然她没有刻意在工藤君面前维持那些夫人们所喜欢的淑女形象, 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才认识了一天的人面前露出刚才那副怒气扬声的模样。

  不会吓到工藤君吧?

  “当然不会。”少年的声音反而带着轻松的笑意,“月城小姐本来也没有说错,医生的确没有资格代替病人放弃他们的生命。”

  “——我刚才说出声了?!”

  “诶?”工藤新一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抱歉——原来其实是心声吗?那我什么都没听见, 真的。”

  “……”

  月城理世:更丢人了!

  少年的笑声彻底击溃月城理世最后一丝对形象的坚持, 她破罐子破摔, 撇着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工藤君, 你这样哄小孩子似的话丝毫不会减免我的尴尬。”

  “是吗?但我觉得有效果。”工藤新一慢慢停下笑, 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的坐到了她旁边, 把两只手交叠在后脑勺垫着脑袋, “不过实话说, 如果不是你把他带了过来,现在场面会更糟糕。”

  工藤新一正经下来的声音神奇地抚慰了月城理世的尴尬。月城理世无聊的拍了拍裙子, 也没给自己邀功。

  “当时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啦。”

  “可怜?”工藤新一偏头看向她。

  “嗯。我感觉他也不是恶意的不想救, 就是……害怕?就像小孩子下意识地逃避困难一样……这么说有点奇怪吧?但说实话, 刚才工藤君和江守君聊天的时候我也觉得江守君像个小孩子。”

  这世界真荒诞,十七岁的流浪少年开导三十多岁事业有成的成年男性。

  “……那可能是因为,江守家把他保护的太好了。你也知道的, 江守家世代都是医院界名人, 他接受的都是象牙塔里的精英教育——特别是理论方面。”

  月城理世转过头, 发现这次轮到工藤新一边说边摸鼻尖了。

  唔……她陷入沉思。

  “对了, ”工藤新一忽然开口,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没关系吗?”

  月城理世:“……”

  她的沉思被打断了。

  “几点了,工藤君?”

  “……九点。”

  “晚上?”

  “……我想应该不会是早上,月城小姐。”

  “……”

  所有尴尬、疑惑、刺激全都被抛到脑后,月城理世现在脑袋里只剩下了——

  完!蛋!了!

  -

  自从开膛手杰克出现之后,月城理世的门禁一直都是下午六点,今天还是看在上台表演、父母也要出门、她身边有警局局长诸星秀树的情况下,她才得以出去吃晚饭。

  谁知道被意外一打岔,直接岔到九点了!

  所幸诸星秀树回来的及时,给她分了一辆警局用的马车,让工藤新一送她回去——当然,就算他不说,月城理世也笃定工藤新一会送她回去的。

  虽然她不是个正经淑女,但工藤君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马车在车夫的手下一路飞快奔向月城理世家,在看到房子灯光未亮的那一刻,月城理世狠狠松了口气。

  “爸爸妈妈还没回家!”她搭着工藤新一的手跳下马车,“谢谢上帝,我要赶快进去了。”

  万一再晚一点点,爸爸妈妈回来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那匹气喘吁吁的马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工藤新一还靠在马车边,笑道:“快去吧,记得在他们回来之前锁好门。”

  “放心吧——”月城理世匆忙的连连摆手,边朝院子里跑边道别,“明天见。”

  “明天见。”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响在夜色里,然后被她甩在身后。

  月城理世从手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开灯、关门、确认家里没人后彻底放松了下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悉而安静的环境让她彻底松下脑袋里“被爸爸妈妈发现”的弦。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了两口,又连忙上楼换上了睡衣,为一会儿爸爸妈妈回来时确认她早就到家而营造假象。

  等一切都完备,她坐在了床边,才慢慢回过味来。

  ——她刚才还没来得及问工藤君明天会不会来剧院。

  该死!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刚才道别的时候是不是和工藤君说了“明天见”?好像说了,但对方怎么回应的来着……她光顾着找钥匙,没听清,或者听清却忘了。

  月城理世丧气的垂下脑袋,又一个后仰,把自己摔到床上:“他最好会去。”

  因为实话说,她还挺喜欢和工藤君相处,无论是闲聊或者破案。

  怎么说呢?

  虽然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很开心,看艾德勒小姐排练也能学到很多东西,但和工藤君在一起……很奇怪的,她感觉充满了真实感。

  和清晨醒来时迷迷糊糊的感觉不一样,上午见到工藤新一的第一面,她就莫名被他吸引了目光——与别人给她的感觉不同,别人是“别人”,而工藤新一就是“他”。

  真奇怪啊……

  月城理世揉了揉脸,就听见楼下传来“嘭”的一声,随之响起的是熟悉的声音。

  “理世——”

  “爸爸妈妈回来了哦。”

  让人安心的声音很快驱赶了月城理世发散的思维,她不再想这些,而是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然后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爸爸,妈妈,你们好晚。”她装的一本正经,在看到被带回来的点心时眼睛又亮起来,“奶油小曲奇!丘林太太家的!”

  天知道她今晚可还没吃饭——

  月城理世正想把小曲奇迎进怀抱,就发现这曲奇竟然就一份。

  平常都是买两份的。

  不等她开口询问,黑池千璃倒是在旁边道:“理世,你几点回来的?”

  月城理世摸向曲奇的手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差点露出心虚的反应。

  不会吧?她露了什么马脚?不应该啊——

  月城理世强装镇定,神色不改道:“八点不到吧……怎么了?”

  闻言,黑池千璃拉长声音颇为唏嘘的“诶——”了一声,然后伸手揉了揉月城理世的头,柔声道:“我们的理世遇到自己的小骑士了啊。”

  “骑士?”

  月城理世好奇,却听见北川镇轻轻冷哼一声。

  她又看向爸爸,这才发现他脸色有些黑——但又不是生气。

  “这种事情我又不是没做过,还差的远呢。”他淡声道。

  月城理世:“……”这种事又是哪种事?他们俩竟然在她面前打哑谜!

  “得了吧,你那明明是因为咱们两个吵架了,才不得不来找我。”黑池千璃调侃着开口,然后才看向她,“亲爱的,你知不知道工藤君在街边站了好一阵儿?”

  ……哈?!

  月城理世满脸愕然:“我、我不知道。”

  黑池千璃又是一声轻笑:“我们刚才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他。他说你们今晚在开膛手杰克手下救了一位女士,害怕开膛手杰克会报复,而你又一个人在家,所以就在马车边等我们……”

  剩下的话黑池千璃还没说完,就看见自家女儿连忙往楼上跑去,拖鞋踩着木制楼梯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她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用着喜悦但懊恼的语气开口:“阿镇,咱们的女儿长大了呢。”

  半晌,她又听见男人的一声冷哼。

  而与此同时,月城理世连忙将腹中的饥饿和小曲奇的吸引齐齐抛掷脑后,她匆忙上楼,跑进卧室,第一时间奔向了自己的窗前。

  她几乎探出半个身子,才看到街道的尽头,一辆属于警局的马车慢慢消失在伦敦夜晚的迷雾里。

  -

  翌日。

  月城理世比往常还早了一些起来。

  今天是休息日,往常她都会睡个懒觉,但今天她甚至比黑池千璃和北川镇起得还早。

  她从食材柜里找出番茄、马铃薯、面包还有熏鱼,番茄马铃薯切成丁,倒进锅里煮汤,面包切片涂上黄油,还有熏鱼——她都做了一半,才发现病人不能吃鱼,就又拿出一块鸡腿肉,另起一口锅,切成块和蘑菇奶油一起放了进去。

  直到北川镇下楼喝水时,才发现厨房已经传来了香味。

  “爸爸?”她也发现了北川镇,“起来的正好,我做了早餐。”

  不仅他们的份,还有另外放在饭盒里的,她打算带给昨晚受伤的病人还有工藤君。当然,如果病房里还有别人,量也绝对够——她只是不觉得诸星局长会吃她做的东西。

  然后她就听见北川镇嘀咕着上楼了:“千璃,你瞧瞧你的宝贝女儿……”

  后面的话月城理世听不到,她光顾着把饭盒封好,别让它太快凉下来。

  而等黑池千璃和北川镇收拾好下来时,她已经吃完早餐,穿好了衣服准备出,正在门廊处换着鞋。

  “抱歉,爸爸妈妈,我想给昨天受伤的女士带点饭——希望她情况还好——我就先吃完了,你们慢慢吃。爸爸的面包是果酱,妈妈得咖啡没有放奶,放心,我没忘。”

  语罢,她又飞快的在两人脸颊上各亲吻了一下,这才拎着饭盒出门了。

  只留下黑池千璃和北川镇面面相觑。

  “……至少工藤君很不错,不是吗?”

  “哼!”

  -

  而另一边,月城理世出门时还自言自语着。

  “有江守院长在,病人八成会转到附近的江守医院,我最好从街南头坐马车,这样就不会绕路……”

  然而她说着抬头,却撞进一双熟悉的眸子里。

  海蓝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喧闹而污浊的伦敦格格不入。

  “工藤君?”

  她愣了一下,随即意外的、惊喜的扬起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

  月城理世朝着工藤新一跑去:“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接我?”

  面前的少年依旧穿着那身干净但破旧的衬衫马甲,他站在属于警局的马车旁边,身材挺立修长,也朝她扬起一个笑容,少年气干净而晴朗,和今天的阳光一样耀眼。

  “昨天不是说好了‘明天见’?”他接过月城理世的饭盒,“我猜到你一定会担心昨晚的女士,就和诸星先生一起来接你了。”

  “诸星先生?”

  她下意识地反问,随即马车上传来了男人不太耐烦的声音。

  诸星秀树从马车上探出半个身子,开口道:“是的,所以快点走吧,等抓住开膛手杰克,随便你们怎么慢悠悠的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