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取千遥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吊顶灯。
她正平躺在一张床上，柔软的被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大概是洗涤剂的味道,充盈在鼻间。
床很软，被子里面很暖和，躺着也很舒服。
但问题是,竹取千遥现在正处于一个很奇妙的困境之中。
期末考试后,她玩了一个恋爱游戏，是以爆红漫画《死神小侦探》为背景的衍生乙女作。
竹取千遥现在就在这个游戏里面。
系统界面现在全是锁定状态，每次点击角落里的「退出游戏」按钮都只能得到「检测错误：不存在玩家身份卡,脱离失败」的提示音。
以她多年玩虚拟游戏的经验,应该不至于翻车到这种地步的啊。
身份卡对玩家的限制很宽松，只要这个身份还属于她就可以，对其他方面没有任何要求。
不仅如此，她现在还挂着失忆debuff，连自己的身份卡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锁定的页面倒是停留在CG收集，但是她看了一遍自己收集的结局CG,发现三个竟然全都是死亡结局。
两次爆炸现场,一次掉进电梯井、一次掉进海里,唯一一次非爆炸现场，竟然是躺在一个像实验室一样的地方,像是病死了一样闭上了眼睛。
“……”
这真的是一个恋爱游戏吗！
竹取千遥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原本只是虚掩着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睁开眼睛，看向对方,下意识警惕地拉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
青年朝她走来,金发在窗外阳光落进来时露出璀璨的光泽,紫灰色眼眸略带些担忧地看着她，是很辣的黑皮，脸也很好看，但长相是有些无害的娃娃脸。
好的，这个立体纸片人的颜值，作为恋爱游戏非常之合格，就是，这副样子一看就不是她擅长应对的性格。
竹取千遥下意识朝后退了些，缩进角落里。
……
女孩像只警惕心很强、但面对陌生环境又下意识有点害怕的小动物，缩到远离他的床角，裹紧了被子，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深绿眼瞳，盯着他打量了几秒。
降谷零觉得克莉丝汀有点奇怪。
就算是害怕作为卧底的他，也不至于表现出和他如此陌生的样子吧？
就像是处心积虑了好久，才会软绵绵地对着自己“喵呜”的小猫，突然就翻脸，连扬起肉垫给自己一巴掌都不干，直接炸毛逃跑了。
他正想安抚对方两句，就听见她声音闷闷地问着，“……你是谁？”
降谷零愣住了。
那双绿眼睛看着他，略带些困惑，干净而直白。
……克莉丝汀失忆了？
他下意识确认道，“克莉丝汀，你不记得了吗？”
……系统界面显示，她的游戏内名字不是这个。
竹取千遥捏紧被子，警惕的神色瞬间拉满。
降谷零看着她，顿住几秒，反应过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从脑海深处拽出了曾经琴酒在他面前叫过的那个名字——
“黑泽千遥，这是你记得的名字吧，千遥？”
竹取千遥和他对视几秒，努力去确认他没有说谎，但果然她从这张脸上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于是她有些闷闷不乐地别开了视线，小声问道，“那你是谁？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她确实是失忆了。
做出这样的判断后，降谷零没有多少犹豫，就直接自我介绍道，“我叫降谷零，我们是很好的好朋友。”
竹取千遥别开的视线恰好看见自己露在外面的一截衣袖，沉默了几秒，问道，“……啊，真的吗？”
——肩膀宽了好大一截，这是男款的衬衫吧？
她一边皱着眉，一边推开暖和的被子，露出自己现在的打扮。
直到手指触到自己大腿上皮肤的温度，竹取千遥猛地把被子拉了回来。
……她浑身上下，就只穿了这一件男款的衬衫。
耳朵发热、脸颊也下意识滚烫了起来，竹取千遥捏紧被子，脑袋乱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降谷零看到她把被子朝下拉、露出宽大的领口和一大片白皙皮肤的时候，就下意识礼貌地别开了视线。
沉默地过了尴尬的一分钟，降谷零觉得耳朵微烫的热度退了下去，才努力开口解释道。
“这是新的，我没穿过。”
前两天把克莉丝汀从海岸边捡回来的时候，她浑身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身上还有很多伤。
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和发炎，也找不到别的可信任的人来代劳，所以降谷零帮她清洗身体、然后找了件风见帮忙买的新衬衫给她换上。
这两天又还在忙清理黑衣组织残部的事情，FBI的总负责人又意料之外地在酒店失踪，还要踩点把自己带回来的证物、也就是那几支药剂，偷偷换出来……
所以，每天来检查一下她的伤势已经是极限，根本也没来得及处理衣服的事情。
“我从海边把你带回来的，你受伤了，衣服也湿透了，不换一下的话伤口很容易发炎……”
竹取千遥微微皱眉，拉起被子隔开对方的视线，蜷起身体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验证过后，她盯住对方，小声反驳道，“骗人，我根本没受伤，连结痂的疤都没有。”
“是因为……”
降谷零微微顿了顿。
眼前的女孩皱着眉，等着他回答，眼睛像是绿宝石一样漂亮而灵动，和几天前，电话里那个说自己很累了、已经不想再努力了的女孩子，仿佛是两个人。
……真的要向她解释她的体质、她的过去吗？
「希望下一次，能抽到一张普通人的身份卡。」
这是过去的她，对自己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
只是几秒钟的犹豫，他艰难地改口道，“不换掉湿的衣服，也会很容易生病的。”
“哦，”她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眉眼还是微皱着，有些疑虑地看着对方，下意识准备继续问道，“那……”
你刚才为什么骗我？
降谷零猜到她想说什么，因为没办法解释，所以下意识打断她，跳入下一个话题，“衣服的话，网购可以吗？”
竹取千遥跟着他的思路走，正准备答应下来，就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既然我们也只是朋友关系，可以麻烦你把我送回家吗？”
她仔细想了想，补充道，“唔……请你再告诉我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失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之类的问题，总之，以你对我的了解，关于我的事情，全都说一遍可以吗？”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可以都自己解决的，这几天的照顾已经很麻烦你了吧？降谷先生……”
对方的神色有些奇怪，竹取千遥微微顿了顿，迷茫问道，“我以前不是这么称呼你的吗？那么，是直接称呼为零吗？还是说是别的什么特别的？”
降谷零顿了几秒，两个都是她不曾使用过的称呼，但几乎是瞬间，出于某种私心，内心就已经选择了后一种。
他听见自己笑着说，“零，或者是zero。”
竹取千遥点点头，看着对方此刻的笑容，终于有了些熟悉感，下意识道，“零以前经常对我这样笑吗？”
降谷零表情微微一僵。
……这是属于波本的无害笑容，用来让别人对自己降低防备心，在克莉丝汀的身上格外好用。
但只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继续笑着，问道，“是，你有想起我来了吗？”
“没有，”竹取千遥有些紧张地盯着他，小声道，“但总感觉下一秒就会被你骗。”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更奇怪了。
“不过是好朋友的话，那零一定可以信任……”
竹取千遥努力补救着，但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消失，然后脑袋灵光一闪，又把话题拉回最初，“所以，零能告诉我，关于我的事情吗？”
对方一时间没有说话，于是她下意识露出怀疑的神色，问道，“这个应该也不用思考太久吧……？”
降谷零收敛好一时间的情绪，维持着属于波本的微笑，体贴地说道，“千遥应该饿了吧？我准备了三明治，你先吃点东西，我再慢慢和你说？”
肚子确实饿了，竹取千遥答应了下来。
室内有地暖，并不冷，但浑身上下就穿着一件男款衬衫，还是让竹取千遥很不习惯，因此在降谷零递过来一件长款外套的时候，她下意识接过来披上了。
披上的一瞬间，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很陌生的味道包裹了身体。
她拉拢衣襟的手微微一顿。
“……抱歉，我去换件外套给你吧？”降谷零把热好的牛奶和三明治放在餐桌旁，看向她的一瞬间几乎就察觉了问题。
“没关系。”
不想再麻烦他，竹取千遥将双手伸进衣袖里，却连带着手指指尖都被长了一小截的衣袖包住，下意识甩了甩。
衣袖被抓住，降谷零帮她挽了起来，露出手方便活动。
……莫名的熟悉感。
竹取千遥露出奇怪的神色，确认道，“以前、我也会穿零的衣服、然后零来帮忙挽袖子吗？”
亲密得根本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吧？！
降谷零的手微微顿了顿，像是意识到什么，微笑着说道，“应该没有吧。”
竹取千遥坐到餐桌旁，喝了口牛奶，开始吃三明治，咬了一口，咀嚼吞咽时，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来了一个想法。
这是以前的男朋友做的三明治的味道。
吞咽下去后，她盯着手里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疑惑问道，“零，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关系吗？”
还在准备她的失忆剧本，在脑内过了一遍确认没有漏洞，降谷零听到她再次发出这个疑问，几乎是用尽全部的意志力，让自己微笑着回答她。
“嗯，之前……我们确实只是好朋友。”
竹取千遥努力地、认真看向他，“可这个三明治的味道，我记得以前经常吃到，是男朋友给我做的。”
降谷零微微一愣。
……男朋友？难不成是指hiro吗？
“挽袖子的人可能不是一个，可是食物的味道，真的会巧合到两个人一模一样吗？”竹取千遥看着他，努力直白地问道，“应该是不会的吧？”
“零就算不是那个做三明治的人，也一定认识他，所以，这个人是谁呢？”
内心千种思绪闪过，降谷零最终还是维持着波本的笑容，问她，“……我以前确实给你做过，但是男朋友，应该是你记错了吧？”
——为了她的安全起见，暂时还不能让她出现在FBI和公安的视线里。
他这样对自己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