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他从云端坠落>第2章 很久以前有部电影叫怦然心动

知了蝉鸣在树上可劲儿喧嚣,盛夏燥热的天简直要人把衣服都脱光再在空调房里吹上个三天三夜才能够爽快。

街边小饭馆里几座电风扇在一旁呼啦啦地吹,带来些许无足轻重却聊以慰藉的凉意。

但还是燥得人心慌。

尚带着稚气的许朝云坐在街边深蓝色的塑料凳上,白衬衫挽到胳膊肘,就这么大喇喇地撑着腻着一层油的街边小摊的木制小桌板吃饭,手里支棱着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陶瓷盘里的饭粒,偶尔抬起头偷偷看对面的男人。

那是个穿着白衬衫也不会让人觉得斯文的男人,身上荷尔蒙气息爆棚,硬朗的肌肉线条将白衬衫撑得微紧。男人的姿态像一头对待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豹子,只在陌生人入侵自己领地时才会暴起将人撕碎。

看上去很危险,至少是许朝云惹不起的危险。

不过许朝云在男人面前却显得很恣意,各种插科打诨不在话下。

笑话,徐远琮是个什么样的人,许朝云还能不知道?只是看上去危险罢了,其实内心文艺又感性。

看着盘子里多出的鸡腿,许朝云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笑意的眼又微微向前探去,撑圆了上目线。一不小心,他被抓包了。心头微微一紧,许朝云赶忙低头扒饭。

“傻子。”只听到对面的徐远琮这么说,话中还带着笑意。

许朝云才不认,立马咽下嘴里的饭,抬头瞪了徐远琮一眼,“凶狠”的模样像只炸了毛的大型犬——如果狗狗也会炸毛的话。徐远琮的思维发散了一瞬,又立即收回。

不过小动物炸毛了就要顺毛摸,徐远琮从放在旁边塑料凳上的背包里掏出一把零食放到桌上,然后又掏了一把。

零食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徐远琮把这些小东西全都推到了许朝云的面前。

“干嘛?”许朝云瞥了一眼那些像小山丘一样的零食,“这些不都是道具吗?”

“我等会去买点补上就是了。”徐远琮没正面回他,反而将零食又往许朝云那儿推了推,“你多吃点。”

许朝云直接被气笑了:“大哥,你当我是猪呢?天天投喂我这啊那的?”

推着零食的那只手顿了顿,收回。

那些零碎的小玩意儿一下没了支撑点,四散开来。上头的几包豆干“啪——”地一声滑下来,顺着下方零食包装间的缝隙,硬是把自己挤了进去。

徐远琮看着那包还有一半身子留在外面的豆干,有些出神。

突然那包豆干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莹莹泛着光的深棕液体在狭小的一方天地里突然有了流动的自由。

徐远琮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自由的风仿佛开始眷顾这条小小的街巷,小小的角落。

徐远琮抬眼看去,那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青涩又耀眼,已初现璞玉的光辉。

街边昏黄的街灯打在那人指缝间的那颗小痣上,有一瞬,好像连肌骨的界线都被其模糊。

“五香味?哥,有没有更辣的啊?你知道我无辣不欢的……”问询声突然响起,唤回了徐远琮游离的思绪。

“最近还在拍戏,你吃辣万一长痘了怎么办?还想不想上镜了……”眼底染上笑,心底的欢欣如潮水般涌起波涛,徐远琮的嘴巴却不饶,絮絮地开始念叨。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吃了还不成吗……”许朝云撇了撇嘴,小声地叹了口气,目光带上求饶的意味,希望面前这个宛如老母亲般的人住嘴。

心尖一颤,徐远琮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不受控地弯了弯,最后捏成拳,指尖狠狠摩挲过布料,坚定地握成一把。

“等到这部戏杀青了,我请你吃一整箱。”

不出意料,许朝云立即笑弯了眼,然后又开始夸张地描述起自己的惨状来:“好啊好啊,远琮哥你是不知道,在剧组这两个月我过得简直是生不如死,吃啥都觉得嘴里没味儿……”

话音尚未落,身形却渐渐模糊了,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徐远琮那双永远温柔的眼。

录像带倒带重来,发出咔嚓一声细微的响。

却足以让人心悸。

世界在他面前颠倒,被席卷而过的众生,有一算一,都在时间的罅隙里开出花来。

然后,饮泣求新生。

朦胧的泪眼中,许朝云突然被置于另一幅画卷的彼岸。

台下几台摄像机对着台上几人,或许是有熟人在,许朝云拿起话筒就对台下的观众问好,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新人就怯场。

气氛渐热。

作为主演的许朝云和徐远琮不断被cue,两个人的回答也没有出半点岔子。

散场时,许朝云被徐远琮小心翼翼地拥进怀里,以作告别。

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抱在一起时,外人几乎都分不清,那些交融在一起恨不得永世纠缠的黑,到底是属于他,抑或是他。

许朝云被抱着,愣了好一会儿才回抱过去,被放开后整个人站在原地傻傻地对着几台摄像机打招呼,等到助理来接才记起还要上车,后面还有工作。

如果时光停在那一刻就好了,许朝云心想,随即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上了车。

他没有,也不会停留。

许朝云和人熟了以后就喜欢撒娇,提一些让人没什么办法拒绝的小要求。

比如这一次,许朝云提出想要和徐远琮私下里搓一顿。

理所当然的,听着从耳机那端传来的熟悉尾音,徐远琮妥协了。他一个人上路,开车开了一个小时,接了这位小祖宗,然后再绕道去到当地的那家听说味道很不错的火锅店。

进店后两个人拍了许多照片,许朝云说等会要发微博营业一下,徐远琮就当捧哏,要许朝云把他修得好看一点。

许朝云笑着应了,大手一挥,点下一堆啤酒。

徐远琮隐隐有了预感。

果然,当晚许朝云醉得一塌糊涂。

徐远琮只好劳心劳力地将人送回了家,擦过脸,又给人喂下一碗醒酒汤。转身要走时,徐远琮被人牢牢地抓住了右手手臂。

温热的,触碰他的,一只手。

没法挣脱,徐远琮停下脚步。

“明早我想吃鸡蛋灌饼。”许朝云喝得烂醉,眉头不好受地皱着,被酒液浸得红润明艳的一双唇微微张合,没出戏一样嘟囔,天真地提出他的要求。

他在点明天的早餐。

他也在趁醉眷恋着、挽留着这个从不会拒绝他的男人。

他静待判决降临。

徐远琮呆立半晌,然后伸手,抓住那只手,或者说包住,只轻轻一晃,那只手就依着几个月来养成的习惯,松开了它的桎梏。

徐远琮将那只手塞进被窝,又顺手一掖被角,行动到一半他惊觉不安,猛地抬眼望向许朝云。

那是一张沉睡的脸,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在泛着红晕的脸颊上空,投出细密而长的光影。而往日那双常偷瞧他的桃花眼,正闭合着。

徐远琮稳下了心神。

屋子里的灯格外亮,照着躺在床上的人和站在床边的人。

如同一场错乱颠倒的审判。

徐远琮看了许朝云很久,久到没有人以为他会有回应的时候,他突然出了声。

“许朝云,我要去拍新的戏了。”

假的!徐远琮才没那么快接下一部戏。

可是,醉了的许朝云没有办法反驳。

站着的人说完便转身出了门,顺带着还按灭了屋子里的灯,随即关门声响。

屋子黑了,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许朝云的右脸上,那道拍摄途中意外划出的疤,此时竟像琉璃瓶上的裂痕一般,泛起浅色的白。

梦境也到了它的尾声。

琉璃瓶“砰——”的一声乍然裂开,随即又缓慢地自我拼凑,愈合成完整的一个,却不复从前那般澄澈透明,但其间纹路夹杂着种种斑驳的裂痕,竟显出一种分外破碎的妖异美感来。

或许——

换骨之中总会脱胎。


透明的珠液从完整的玻璃瓶口滑落,滑过爬上细纹的皮肤,坠着粉底还有其它的杂七杂八,混杂成一团斑驳的白。

而内里的成分,没人辨得明白。

“许老师,许老师……”耳边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女声。

许朝云缓缓睁开眼,抬手随意抹掉脸上的水迹,温声问道:“怎么了?”

见许朝云醒了,工作人员明显松了口气:“许老师,是这样的,这边再有七位嘉宾就到您上场了,您看……”

许朝云瞥了一眼手上很快就干涸了的白色浊液,抬头对工作人员抱歉地笑了笑:“我想我可能得去趟化妆间,不过时间应该不会花太久。”

“好的好的,那许老师您需要我带您去吗?”

“不用了,我还记得路,多谢。”谢绝了工作人员的好意,许朝云循着来时的记忆向化妆间走去。

迎着一路形色各异的目光和偶尔几句算不上打扰的“许老师”,许朝云走进了自己的化妆间。幸好,许朝云松了口气,化妆老师还在。

和化妆老师打过招呼,许朝云在椅子上坐下,闭上眼感受粉饼和化妆刷接连从自己的脸上滑过,留下一层又一层的假面。

他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

是因为前些天n刷的电影太美好了吗?它看起来有那—么—甜。

许朝云不禁觉得自己有些搞笑,便在心底默默地笑开了。

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说不定别人早就谈了对象生了小孩,他又何必再去缅怀。

“好了。”化妆老师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结束了补妆。

许朝云睁开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睡梦中留下的那道泪痕已经被化妆品覆盖,面上的妆容很是简单,却把这张脸衬托得更为精致。

岁月一个恍惚,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化着烟熏妆却做着怪表情的少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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