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软掠过唇畔, 激起电流般的微栗。
她们仿佛倒退回恋爱初学者的境地,稍微再亲昵一点的行径都变得磕绊。
可正待更进一步时,有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后退。
呼吸都是乱的, 却很认真,询问她的感受,“纾纾, 你是不是还难受着,我们改日吧?”
游纾俞倾身过去。
环住对方脖颈,抵在她耳边,“今天已经……可以了。”
脸颊晕染绯意, 嗓音轻到近乎不可闻。
“你想的话, 我愿意。”
她竟可耻地在这短暂分开的几秒,生出些许不知足的饕然。
这谁招架得住。
冉寻呼吸发烫,被游纾俞的模样勾得情难自已。
她想,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坐她旁边,只会淡声说“嗯”、“都随你”的人, 此刻怎么像蜜一样甜。
想再逗逗,冉寻手心覆住游纾俞的小腹,咬着她耳朵问:
“刚才怎么不说?我懂了,原来纾纾刚才还想我这样揉一揉。”
游纾俞本来就瘦,被她这么一碰,身躯顿时像单薄叶片一样轻颤。
她睫毛湿润,勉强压下想哼出声的欲.望, 主动去吻冉寻。
堵住那些让她又羞又气的话。
这次两个人都没办法再维持矜持体面。
短暂分开一个多月, 却连对方呼吸换气的节律都熟稔于心。
冉寻揽住游纾俞的腰, 手稍向上探,就没进轻薄的丝质衬衫里。
亲昵实在太仓促, 卧室只在五步之遥的方向,但是没人愿意劳师动众换个房间。
以至于冉寻担心,女人看上去白皙又容易留下痕迹的肌肤,会不会被沙发的粗糙料子划到。
她把自己平素抱的抱枕垫在了游纾俞腰际处。
俯身下去,用亲吻融化已经泥泞陷软的人。
素来规整束起的长发四散,颈侧染上酡红,双手无力地想撑起,但早就被卸干力气。
跌下高岭的人,眸子氤氲湿润,嗓音如融化的细雪。
游纾俞被她欺负得不得已,却舍不得弄疼她。
拉住她的睡衣领口,亦或发丝,总让她想起女人前几天摸小猫时的温柔力度。
可她犹不知足。
在游纾俞半阖双眼之际,冉寻抵在她耳边,嗓音柔缓:“这次你坚持了好久呀。”
“姐姐。”
游纾俞紧咬住唇。
因这一个不恰场合的称谓,她霎时从重重铺设的柔软云端跌落。
难为情到极点,生理性眼泪不受控制流淌。只好埋进冉寻怀里,咬住她肩侧睡裙一角。
她想,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她预想的场合,不会是这样。
冉寻去洗了个手,有些意犹未尽,可惜,回来的时候,她看见游纾俞已经坐了起来。
一颗一颗系好扣子,掩住春光,又抽了几张湿纸巾,矮身擦沙发上的痕迹。
脖颈处的淡粉还没有褪,听见冉寻来了,竟也不去看她。
只说了一句,“我该走了。”
冉寻有点委屈,坐在她身边抱住她,“今晚不留下吗?我卧室里的床很软。”
她不明白,刚才游纾俞明明还挺满意的。
“有些事要办。”游纾俞背对她,看不到表情,“你好好睡一觉。”
站起来时腰有些软,但她还是撑住了。
走到门边,冉寻也跟了过来,乖乖帮她提着东西,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什么时候得空了,我去找你。”
清寂的楼道里,女人眼睫翩跹。
忽然凑过来,吻了她一下侧脸。
答:“好。”
门关后,鼻息间依旧弥漫着刚才扑来的冷香。
冉寻扬唇在门口站了半晌,想起什么。
匆匆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将自己肩膀处的睡裙撩起来。
有个小巧牙印,又酥又麻。
偷偷拍了一张照片,想分享给对方,耍个流氓,趁机撒娇耍滑。
却迎面撞上了红色感叹号。
对方拒绝接受您的消息。
“……”冉寻捧着手机,心如死灰。
越想越委屈,只好回到她与游纾俞刚才荒唐的沙发躺下。
埋进软枕,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
-
嘉平在八月落入最盛夏,蝉鸣不休。
空气里的闷热似乎有了实形,一点点吞没汽水瓶口喧嚣的气泡。
临近游家公诉案件开庭的日期。
这段时间里,冉寻和游纾俞偶尔碰面,但女人从未主动向她开口提及这件事。
冉寻还是从最近加了她好友的陆璇那里得知的。
小姑娘是法学专业,年纪轻轻,受托担任这一案的诉讼代理人。寒暄几句,约她在开庭那一天见面。
开庭当日,游纾俞果然委婉推掉了冉寻的邀约,说有工作上的事。
冉寻表面答应了,却偷偷跟在女人后面。
看她独自走进市高院后,才戴好口罩,在附近的咖啡厅等待。
她知道游纾俞不想让她掺和进游家的一团乱麻中,不愿她再受到伤害,可是,她没办法让女人只身面对。
台上的钢琴师在弹一首肖邦A大调前奏曲,旋律舒缓,偶有瑕疵,惹人困倦。
点好一杯咖啡,冉寻看见窗外掠过熟悉人影。
陆璇穿一身正装,胸前挂着证件,与前来送她的蒋菡菡拥抱分别。
没多久,蒋菡菡走进冉寻所在的咖啡厅。
坐在她对面,尾巴翘得高高的,炫耀刚离开的陆璇,“我女朋友,厉害吧。”
冉寻由衷点头,“很棒。”
可惜她不在场,没办法看游儒在被他厌弃的女性指认辩驳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这是她托我给你的。”蒋菡菡把文件袋推给冉寻,有些好奇,“三寸姐姐,你们私下都谈了什么呀?”
冉寻也不清楚,因为不久前,陆璇才刚联系她,说想让她知道某件有关案情的事。
她给蒋菡菡点了甜点糊弄过去,把密封的文件袋拆开。
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应该是当事人的口录。
只扫了几行字,冉寻唇边始终噙着的笑迅速淡去。
十几分钟,她把文件袋整理好,放在一边。
手边是她刚给游纾俞点好的蜂蜜花茶,茶汤深澄,散发香气。
冉寻没有说话。
提起杯耳,将液体一股脑倾倒进旁边的废液垃圾桶里。
良久,她端起咖啡,抿了几口。
忽然看蒋菡菡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啦?”她偏头,掀起一个微笑。
“三寸姐姐……你。”蒋菡菡指着自己的眼睛示意,不解又心疼。
“眼睛怎么红了?”
…
庭审持续两个小时。
冉寻掐好时间,在出口接到了游纾俞。
女人今天穿了黑灰色套装,气质肃穆,是和陆璇一起出来的。
看见冉寻,没有预料到她会来,神情稍顿,旋即视线闪躲。
冉寻却极自然地迎上前去,提着刚刚打包的纸杯,插好吸管,递到她嘴边,“还顺利吗?”
游纾俞不太习惯她这样,但依旧双手捧好杯子,顺着她期待的目光,尝了一小口。
回答:“嗯,结束了。”
胃里妥帖地温甜起来,不是她喝不惯的咖啡,冉寻给她点了热薏米饮。
冉寻偏头朝她笑一下。
猫儿般的琥珀色眸子里始终盛着她的身影。好像赶过来接她,就只为了这一刻似的。
“游老师好。”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严肃问好声。
越过冉寻肩膀,游纾俞才看见蒋菡菡就站在不远处,模样拘谨崇敬。
她颔首,叫了一声菡菡。
想再说些什么,却意识到此刻她已经不算是蒋菡菡的导师。
好在蒋菡菡后续要出国交换两年,她虽然失职,却也不会影响一个好苗子。
“以后要和曹老师好好做课题,知不知道?”游纾俞温声嘱咐。
蒋菡菡从没想过游纾俞会离开嘉大,格外不舍,已经眼泪汪汪了,使劲点头。
又闷闷地补充,“老师,虽然曹老师很好,但我还是想给你打工。”
冉寻失笑。刚才在咖啡厅,这小孩可不是这么和她说的。
游纾俞身边,陆璇格外恬静地朝冉寻点了一下头。
与她对视片刻,礼貌叫她冉寻姐姐,说了声“再见”,才走到蒋菡菡身边。
随身取出纸巾,给她擦眼角。
“下午有什么安排?”冉寻轻快问游纾俞。
游纾俞看她一眼,轻声回:“没有,但我想去看望一下游盈,和璇璇一起。”
陆璇乖巧嗯一声。
似乎想起什么,侧身,贴心询问蒋菡菡,“你不是舍不得小姨吗,要不要和我一起?”
蒋菡菡原本还一副泫然若泣模样,闻言,表情顿时僵住。
不是她不诚恳,只是,游纾俞对她而言真的很可怕。
她使劲给陆璇递眼色,可对方好像没懂,反倒牵起她的手,“坐小姨的车就好。”
又是一个暴击。
蒋菡菡止不住冒汗,心想,她女朋友怎么这么木呀。
每次都按字面意思理解,她说请对方留宿,对方就果真抱着她安稳睡一晚上。
但有时候,她没怎么明示,却又被陆璇亲得狼狈不堪。
冉寻憋笑险些破功。
助力一句:“那正巧,时间充裕,也顺路,小蒋就一起吧?”
陆璇依旧一副文静模样,只是眸底映着若有若无的笑,嘴角弯弯。
坐上车,驶往郊区的私人墓地。
窗外景色飞速后退,冉寻回头望去。
路边,咖啡厅附近的垃圾桶里,藏着她撕碎的那份纸质文件。
也是她迟迟才得知的,游纾俞失约宁漳的细节。
鼻尖又有些酸,冉寻只好强迫自己扬起嘴角。
她有些遗憾,游纾俞不喜欢咖啡,今后也不能喝茶,那该怎么办呢?
…
抵达墓园后,陆璇领着蒋菡菡先去探望游盈。
冉寻和游纾俞在后面不紧不慢跟随。
游纾俞今天穿了一身肃穆黑色,总让冉寻想起新闻里那张撑黑伞,无言垂泪的照片。
可双手捧着她刚才买的热饮,垂眸安静品尝时,却又与照片的氛围大不相同。
模样乖到她内心酥软塌陷。
“喜欢这个口味吗?”冉寻禁不住问。
浅浅笑着,悄然靠近,和游纾俞肩膀相贴,“那我之后亲手给你做。”
游纾俞没料到她忽然的亲近。
那晚贪欢之后,她和冉寻再没有更出界的肢体接触。
她只是很庆幸,还好今天身边有冉寻,让她看望游盈时内心总压抑着的情绪得以纾解。
只是单纯看见冉寻眸中噙着柔软闪亮的光晕,看她笑起来,过往发生的一切就都不算什么。
游纾俞偏头答她一声“好”。
比起所有口腹之欲与身外之物,她更希望冉寻能一直在她身边。
冉寻悄悄牵住了她的手,快走几步,到她身前。
私人墓地夏风和煦,游纾俞单手捧着带来的花,刚才稍纵即逝的一抹笑意她没有错过。
“那我之后把配方发过来,任由游女士批评指正。”冉寻想起什么,语气陡然一转,低弱可怜。
“对了,纾纾,你想一下,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呀?”
她格外自然地取出手机,装作无意,给自己轻轻扇风。
游纾俞望着她,素来沉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
认真思考一阵,对上冉寻饱含期待的双眼,嗓音征询:
“……我今晚给你打电话,好吗?”
冉寻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女人语气温柔,还上前几步,抬手轻揩走她额角的汗。
她忽然觉得,微信好友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趁周边空旷,她凑上前,在游纾俞脸上偷了一口。
游纾俞顿在原地,她本就知羞,此刻双颊绯红,匆忙去瞥旁边。
“看都看过那么多次了,亲一下不可以吗?”冉寻贴着她,委屈问。
游纾俞却不理她了,像被戳到痛处,抿唇不语。
冉寻好像盛夏最喧嚣的那一抹风,轻而易举卷起她平淡寡薄的心潮。
让她难堪,却又禁不住隐隐期许。
快走到游盈墓前,入目所及的背景依旧是那片青山。
游纾俞将花放在附近。
过去一个月,冉寻不在,她总将所有话都向这面不会有回应的石碑诉尽。
但是现在,她一身轻快,如释重负。身后再无顾虑,而前方有人等待她走来。
裹挟她原本生根驻扎的枝叶,赶赴这二十八年来她素未谋面的景色。
悼唁时间不长,冉寻在旁边耐心等待,直到游纾俞处理好所有,才一起离开。
离场时,却看见了许久不见的熟悉的人。
沈琼与一位骨架纤弱的女人并肩从大门走入。
先是与冉寻和游纾俞照面,意外点了下头。
随即目光扫到蒋菡菡。
竟有些局促,不知怎的,本能上前一步,把身边的裴芸挡在后面。
蒋菡菡快被吓死了。
今天她的人生算得上一句起起落落落落,她怎么也没想到能撞上沈琼。
“姐,真巧。”
“你怎么会来这里。”
两个人一齐出声。
蒋菡菡慌得厉害,沈琼也目光闪烁,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姐你先说。”
“想说什么?”
又是同时开口。
沈琼身边的裴芸倒先笑了,眼神示意,叫她别为难菡菡。
“小蒋,那我们就先走了?”冉寻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和嫂子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游纾俞不忍心看蒋菡菡被欺负,无声牵了一下冉寻的衣袖,让她少说点。
谁料冉寻直接扣住了她的手。
无辜又狡黠地对她眨了一下眼,笑着拉她离开。
今天时间还多,她们可以回故居看奶奶,亦或是随时订一张票看演出,再去公园消磨余下的时间。
蒋菡菡僵在原地,嘴唇翕动。
她看见了冉寻和游纾俞相牵的手,艰难吞咽一声。
冉寻意识到什么,不想游纾俞在从前的学生面前丢了师德,迅速抽手。
可惜再转头时,她发现游纾俞已经走出很远。
她跑几步追过去,窥见女人刻意压得平淡的侧颜。
想去牵她的手,却被轻拍了一下。
游纾俞避开冉寻,提醒,“有人。”
也是因为那么多人在,所以冉寻才牵住她的手,又松开。
她知道自己在任性,可刚才那一刻,她心中空落难言。
冉寻只想了几秒,就理解了女人话中的意思。
有点心疼,又觉得对方闷声不语的样子有些可爱。
凑过去逗她,“生气了?我还没让小蒋叫我师母呢。”
身边的人大言不惭,游纾俞听得耳根发烫,却没办法反驳。
只好轻声开口:“不知羞。”
冉寻趁机揽住女人臂弯,“我哪有,刚才我已经很克制了。”
如果没有小蒋小陆两个小姑娘,天知道她刚才都想对游纾俞做出什么事。
可就不止亲脸颊了。
“那要不然,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做点比刚才更有意思的事?”她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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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纾俞没给冉寻蓄意使坏的机会。
当晚信守承诺,给对方打去电话,聊了很久,但任由冉寻使出浑身解数,她也没动摇。
虽然挂断后,耳根温烫,空调冷风难以吹散热意。
又过几日。
游家的事告一段落后,她们回镇上看了李淑平。
老人有人照顾,身体还算康健,笑起来嘴角爬满皱纹,慈祥又可亲。
见到冉寻,先是迷糊了一阵,但在吃到她自告奋勇做的菜后,顿时瘪了嘴。
叫她“小寻”,碎碎念叨,让她别进厨房。
冉寻悄悄给游纾俞使眼色,目光委屈。
像在无声问,“我厨艺真的没有进步吗?”
怪不得前阵子她邀请女人来自己家,对方都不动筷。
游纾俞坐在李淑平左手边,不愿打击冉寻,于是只顾一味地往她碗里夹她喜欢的。
晚饭后洗碗,她被偷溜进厨房的冉寻缠住。
小猫从身后环抱住她腰,非要她给个说法。
游纾俞被耳后吹拂的吐息烫得眼睫轻垂,“不会。至少……我很喜欢。”
而且,她之后也会一点点教冉寻。
冉寻满意了,趁她偏头的工夫,轻啄一口她侧颊。
帮她洗好余下的碗,就去客厅陪李淑平解闷去了。
隔着模糊的老式贴花玻璃,不时有笑声传来。
游纾俞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因为老式空调扇在吱呀转着。
偶一晃神,好像回到了从前如烟花般转瞬即逝的夏。
她推开门,就能看见冉寻捧着一片西瓜,倚在李淑平肩旁撒娇。
老人易倦,早早歇下。
故居是两室一厅,而冉寻和游纾俞从前来过,早就对布局熟稔于心。
以至于晚上九点,她们躺在次卧仅有的一张床上休息时,游纾俞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冉寻体温比她稍热一点,在被褥下包藏祸心地靠近,很快黏上了她,“奶奶和我说,我最近忙,怎么抽得出时间回来。”
可她从来都不算忙。
唯一的可能性,只会是游纾俞以“忙”,来代指她们那时可能再不会重逢的分别。
游纾俞被冉寻从身后抱住,察觉到对方手正乱动,耳廓隐约生起烫来,“奶奶就在隔壁,不许胡闹。”
冉寻却已经得寸进尺,含住她的耳垂。
低声问:“那纾纾不发出声音,不就好了?”
窗帘早就被严谨的女人拉好,透不出一丝月光。
游纾俞闷进被褥里,听见窗外蝉鸣不歇。
一如六年前那个夏季。
被角濡湿,不知道是因为掩住她短促泣声,还是单纯被她止不住的眼泪浸透。
她分明是在上面的,却被冉寻的体温烫得融化,直不起身。
终于寻到一丝空隙,游纾俞俯身,将对方那张始终吐露恶劣话语的唇堵住。
“……学会我教你弹的了吗?”冉寻轻喘着,此刻比她更像一个游刃有余的老师。
牵她的手,游移到身前,笑着引导,“像这样。”
游纾俞视线低垂,很快学以致用。
或许是被欺负太久,也压抑太久,她想看冉寻失态的模样。
想看她无力攀附在自己身前,明媚嗓音浸软,双眸失神。
只有这样,她才有真切抓住对方的实感。
这个晚上,游纾俞的确做到了。
只不过没等到小猫叫“姐姐”,却等到对方平复之后,满足且贪心地向她提出的霸王条款。
“这么舒服的事,以后只可以和我做,答不答应我?”
游纾俞被蜷在她怀里的人的撒娇语气激得心里发软。
除了她,还会有谁。
-
之后的几天,她们在镇上陪李淑平呆了一段时间,又重回嘉平。
月亮湾里,游纾俞偶尔会去对面学一首钢琴曲,冉寻也常带着小猫,来她家里坐一坐。
某一天,对方试探着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嘉平?想去哪里发展?”
游纾俞一时答不出。
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从始至终都与冉寻相关。
冉寻在哪里,哪里就仿佛有了特殊的意义。
从前是柏林,是宁漳,至于现在,她也愿意和冉寻一起。
可惜,两次情不自禁过后,她们没有再越线,一举一动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游纾俞不知道冉寻的想法,却将离开嘉平的机票时间推了又推。
她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仅限于这个迅速升温的夏季?
从前是这样,但如今,她私心不想结束与冉寻每天都能见面的每分每秒。
直到某晚,冉寻敲响了游纾俞的家门。
从身后抽出一封精致邀请函,递给她。
“荔荔要办新婚典礼了,这是她托我给你的。”她笑着抛出邀请,“想去吗?”
-
梁荔的新婚典礼在盛夏如期举办。
婚礼露天布陈,纯白纱幔装点,随处可见鲜花与色彩斑斓的气球,浪漫气息十足。
游纾俞并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场合,她身边缺少熟悉的人,于是只寡言地在场陪衬。
只是因为冉寻需要到场,她也就借着沾一份光。
入场前,她递交邀请函,信封的棱角轻硌她手心。
邀请函,或者是请柬,总令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往某些不快的片段。
她撕碎了那时可笑的照片,却也在心底留下一道裂痕。
面前上了餐点,但冉寻不在身边,游纾俞食不知味。
她吃不下,想起那天违心逢迎的画面,胃中更酸涩难忍。
典礼不久后开始,游纾俞坐在台下,看梁荔身着婚纱,明艳动人,瞿极也打扮得端正笔挺。
神父主持,宣誓声飘了很远。
而悠扬的钢琴旋律始终萦绕在她耳边。
冉寻在场地一角,侧身对着众人。
她今天穿了色调不喧宾夺主的简约小西装,十指翻飞,边偏头微笑,边演奏曲目。
游纾俞藏在人群中,每次朝那边望去,总能与冉寻对上视线。
开场的一支曲子,是舒曼的《幻想曲》。
某个冬天,游纾俞曾听过冉寻亲手弹过。
阔别六七年,或许旋律陌生,但场景却不知多少次重复出现在她的回忆里。
那时鹅毛雪花如棉絮般吹落,是极冷的一个冬天,冉寻和朋友庆祝生日,也与她背道相驰。
而现在已然落入冰雪消融后的无尽夏日,她竟然可以轻易走到冉寻身边,而不必顾及任何人、任何事。
演奏酣畅淋漓,触键轻柔细腻。
琴音含蓄,平平无奇的婚礼进行曲落在冉寻指尖下,鲜活到像有了灵魂。
当肖邦的二十一首夜曲联奏响起时,正值梁荔在抛花球。
周围的宾客如潮水般喧嚣,纷纷迎上前。
游纾俞却只端正坐在原位。
视线越过纷至沓来的诸多陌生面孔,投向远处。
冉寻那双始终含笑的眸子,在与她不期然目光交集时,竟怔了片刻。
花球抛出的瞬间,钢琴声也在这一刻消散。
游纾俞看见冉寻迅速起身。
或许是临时起意,动作仓促,狼狈挤进人群中。
花球扬起的抛物线稍纵即逝。
之后的所有画面,每一秒都延长到令人失声。
冉寻一如往常般扬唇,溯流而上,朝她走来,像一帧帧精巧定格串联的镜头。
手里捧着一束纯白玫瑰花球,行到游纾俞身边。
俯身,柔软语调混着周身栀子清香。
“送给你,纾纾。”
…
仪式以一首细腻抒情的《降E大调夜曲》作为尾声。
冉寻结束演奏后,循着记忆里的位置去找游纾俞。
却看见游纾俞身边本该是她的位置上,被人占了。
还是位男士。
花球被放在旁边,冉寻走近一点,听见他问:“请问小姐贵姓?”
游纾俞背脊很直,始终和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
眉目淡淡,只答了自己的姓氏,就转为缄默。
男人关注游纾俞很久,看她整场仪式期间都没吃什么东西,体贴地给她倒了杯茶。
“冉小姐也是您的朋友吗?看她刚才把花球送过来,一定和您关系很好。”
游纾俞顿时蹙眉,又撤远一些。
不去看那杯散发热气的茶。
“方便和您认识一下吗?”男人见她不答,也不气馁。
桌角忽然被轻敲几下,来者指节匀称修长,在他视野里一闪而过。
冉寻掀起一个微笑,稍弯腰,插进两个人之间。
先是把桌上的茶拿过来,自顾自喝了。
又和不在状况的男人对视一眼,贴游纾俞很近,“女士,方便扫码加好友,认识一下吗?”
游纾俞轻嗯一声,身子不自知地朝她的方向靠。
没有犹豫,很快扫了她的微信。
冉寻眸子弯弯,拉着她站起来,顺势拿好那束纯白花球。
和对面已经木住的男人点头,“抱歉。”
牵好女人的手,穿过花门,逃离当下喧闹的婚礼场面。
身旁的无数宾客举杯畅谈,偶有人发现她们,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但是没人阻拦。
温热的风拂过侧脸,浪漫的婚礼气球场景很快被甩至远处,耳边只余细碎风声,还有鸣震难止的心跳声。
游纾俞微微气喘,问身边的人,“要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冉寻嗓音清澈。
她笑意盈盈,转身,盯着游纾俞看,“纾纾,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如果你结婚了,但凡有一丁点不情愿,我就像这样到现场,把你抢回来。”
即使没偶然发现那些日记与邮件,她想,她也还是会回嘉平。
她希望游纾俞幸福,游纾俞应该遇到更好的人。
可在现实和期许中挣扎时,冉寻也真希望,她就是那个人。
“走吗?”冉寻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后车厢里,是她从得知游纾俞要离开嘉平那天开始,就收拾妥当的行李箱。
“要不要和我,一起过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暑假?”冉寻朝她偏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