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纾俞俯下身, 触碰冉寻翕动睫羽,轻啄她纤细颈侧。
亲吻格外温柔,没有惩罚的意味, 丝毫不计对方刚才欺负自己的前嫌。
“我会让你今晚愉快的。”
“可以吗?”
身为刻板持重的生命科学教授,这层身份,总让人错觉般遐想到冰冷理性两个词。
可游纾俞不一样。
冰山消融总是令人心驰神往, 更别提女人此刻专注望她,竟透着抹虔诚与……不知餍足。
以至于吻她时,犹如青涩不谙世事的初心者。
启动猫猫玩具时,赧然垂睫, 拨弄许久也没成功。
匆匆瞥她一眼, 耳根透红。
冉寻呼吸已经有些迷乱了,仍不忘眯着眼,笑问:“原来你不常用呀, 这么手生。”
游纾俞压上她,抿唇不语。
她始终务实, 只顾做事,不答复对方一切挑弄她的话。
虽然底子已经快露光了。
冉寻迷蒙时,偶尔想,只长她两岁,竟暗着坏。
她为数不多的滑铁卢事件,今晚,又多了一桩。
结束之后, 两个人依偎着平复。
体温交换, 空气里的氛围如平缓水流, 静谧,却随时可以勾起再一波潮涌。
冉寻仍不打算放过游纾俞, 任由她抱着,慵懒发问:
“你这几年都没再和其他人接触过吗?”
从之前那种漏洞百出,让她觉得分外可爱的勾引,再到今晚,她尝到游纾俞的技巧,竟觉得与六年前一模一样。
看来还是得再教教游老师,不然受罪的是她。
“如果不算相亲见的那些。”游纾俞排除变量,嗓音柔和,答得很认真,“没有,只你一个。”
本来该为女人的坦诚而欣喜的,可惜,冉寻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忽地轻咬一口女人锁骨。
埋在游纾俞被蹂.躏得可怜的家居服衣襟处,闷闷出声:
“纾纾,我也想和你相亲。如果那些人都是我就好了。”
她还没有回华国的前几年,曾举办过欧洲巡回场次音乐会,其中印象深刻的是卢森堡那场袖珍礼堂的特别演出。
出了会场,竟下起鹅毛大雪。
酒店也不远,她独自撑着伞走回,在一家葡萄牙菜餐厅看到两位隔窗愉快用餐的异国女士。
路过时两人恰巧出来,不避讳所有,借由绒帽遮掩,交换在那个冬天柔软赤忱的吻。
冉寻不慎驻足看了几秒,再回神时,竟被她们搭话。
她礼貌用德语问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其中一人惊讶与对方对视,笑,“我们这就是第一次见面呢。”
“是家人牵线的。”另一人答。
怀揣艳羡告别,冉寻撑伞继续走,翻出手机看了眼日期。
一月走到半,停在某个特殊的日期。
游纾俞的生日。
她惊疑于以自己的忘性,隔着许多年,竟还记得这个数字。
西欧相较华国,冬季一向来得迟,她这里初雪,嘉平此时想必已银装素裹,也不知游纾俞会怎么度过她的生日。
冉寻从没有陪着女人走到这一天,她们秋天就已经匆匆别离。
因此,添了那么多遐想与隐痛。
或许游纾俞已经忘了大学时的记忆,与那位她见过的男士携手走进殿堂,又或许,女人早就认识新的人,只把她们的六个月当成转瞬即逝的泡影。
冉寻想起,自己早在那一年的夏,就开始策划她与女人的冬了。
想带她来她目前身处的西欧小国卢森堡,听一场音乐会,漫游峡谷。
在圣诞夜,将折下的槲寄生高举在游纾俞头顶,讨一个明目张胆的吻。
游纾俞生日那天,她们一起迎接可能会迟到的初雪。
围炉夜话时,冉寻想认真添一句:
“我们会有以后,也会有未来。”
虽然在华国不会成真,但在这里,在无数个游纾俞会在她身边的秒针摆动的瞬息里,她们也算度过了永远。
冉寻素来被身边人评价为性子“飘忽”,在那时,却唯独想被女人紧紧管束着。
“我也是。”
漫长的回忆被游纾俞敛得很轻的嗓音打破。
她搂着冉寻,组织语言,很快答复:“如果相亲时,面前是你的话,我不保证会做出多出格的事。”
不限于投其所好,死缠烂打,甚至当晚跟到家里。
冉寻喜欢什么人,她就学着变成怎样的人。
“能有今天出格吗?”冉寻被女人的话勾起兴致,吻一下她下颔角。
“原来白天认真讲课的游老师,晚上是会存心用小道具欺负人的呀。”
游纾俞不做声了。
此时才觉出羞耻。刚才那些事,她从未想到会是自己能做出来的。
“不过还好,纾纾只欺负过我一个,也只喜欢我一个。”冉寻从善如流,给快要钻进她怀里瞧不见脸的女人台阶下,“荣幸之至。”
游纾俞默了一下,吐息柔软,撒在她颈侧。
“那你呢?”轻声问。
她好想知道,于她而言的那几年空白时间,她所不知道的,冉寻的所有境况。
“问我这几年的感情史吗。”冉寻思考,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危险。
“可能会让你难过了,我谈过一个,算是当时学校里的前辈学姐。是她主动来追我的,当时想,试一下,也没有什么。”
游纾俞安静听着,看她话音停了,耐心询问:“然后呢?”
“之后,我们联系了大概有三个月,对方最后提了结束。”冉寻忘性有点大,翻找记忆很困难。
“她说,我对她没有感情,只是在配合她的一举一动。”
说到这里,她看一眼游纾俞,发觉对方专注而认真,就像在听课,不忍心落下只字片语。
“我还挺委屈的。对方的邀请我一次不缺,在朋友面前也很自然,怎么能说我不投入呢?”冉寻继续讲故事。
游纾俞颔首,声音清澈:“我相信你。”
冉寻再次被女人忠实簇拥者的姿态可爱到了,轻拨一下她薄软耳垂,笑得眉眼弯起,“你不会不开心吗?”
坏着心眼补充:“我和她亲过。”
游纾俞抿一下唇,虽然早有预料,但情绪依旧不可抑制地低垂下去。
“我不介意。”她答。
她喜欢的是冉寻本人,而不是那类守身如玉的刻板思维。
“我还和她……”冉寻说到这里,用指腹点住自己的唇。
嘴角扬起,存心语焉不详。
游纾俞掀开被子,留给她背影,平静地穿拖鞋,“我去洗澡了。”
冉寻看见女人紧紧揪着家居服衣角,语气刻意压平。
又想笑,又怜惜,忙起身从后面抱住即将步出房间的游纾俞,撒娇找补,“才没有。我洁身自好,就只愿意被纾纾一个人睡。”
对方脚步霎时停住。
无言垂头,从冉寻的角度,能看见女人翩跹浮动的长睫,脖颈到耳根早已染红。
“冉寻。”游纾俞唤她。
转过身,羞到不肯与她对视,“你先穿上衣服好吗?”
她本就没有多生气,更别提后背倏然贴过来睡衣还没来得及穿,又软又烫的人,说着让她脸热的话。
存心……不许她今晚休息了吗?
“这不是刚好。”冉寻向来没什么羞耻感,顺势笑着征询。
“一起洗?”
最后还是没能一起。
她被游纾俞赶回了床上,获得不动手就穿上女人保守款替换睡衣的殊荣,乖乖等着排队。
还好第二天是周六,显得她们今晚的欢愉不算过分。
吃好早餐,一早,冉寻开游纾俞的车,和她一同前去镇上。
这是她们早前就约好的行程。李淑平的生日赶巧,恰好在冉寻去宁漳的前一天。
她与游纾俞决定先抽出一日时间,提前回故居收拾房间,再在生日当天接老人过去。
路上,冉寻分神问女人,“奶奶现在是住在姑姑家吗?就是我之前在你办公室看见的那位。”
游纾俞轻嗯一声。
怕她顾虑,补充:“姑姑性格很好,你可以和我一起上去。而且,那天我也把我们的事和她说过了。”
“都把我介绍给家长啦?”冉寻笑意盈盈。
她虽然从那天起得知,游纾俞并不惧怕向家人袒露她们之间的关系,但还真有些意外,对方会为了给她安全感,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那你姐姐呢?听你说过她从前对你很好。该不会对我有意见,不许我抢走你吧。”无心问了一句。
“她还病着。”游纾俞低垂头,“刚做完手术,璇璇和我说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我懂了,循序渐进。”冉寻深以为然,偏头朝她笑。
“不能惹病人,是不是?我之前和家里人说我不会结婚的时候,我爸正感冒,气得当天就住院了。”
游纾俞知道冉寻的路想必也很不顺利,因为她至今都没见过对方的父母。
从相遇开始,她眼中的冉寻始终孑然一身。
触摸冉寻落在身侧的手,轻裹进手心里。
“我会带你见她的,就在这几周,或者你从宁漳回来之后。”游纾俞答。
车窗外的景象迅速向后退,她听见冉寻含笑的一声“等你”,心绪稍定,却依旧走神。
她始终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想要从一团乱麻中抽出最优解。
可是,她骗了冉寻。她在这六年里,并不像昨晚坦白的那样干净。
尽管一切,她始终都是被卷入的那一方,但她已经自嫌肮脏。
车程不过一小时。
游纾俞指路,引冉寻开车拐进故居的小巷子里。
这里还留着过往的风貌,但平素尘土飞扬的小路已经铺上柏油,矮且摇摇欲坠的平房群落也换了白墙新瓦,让人耳目一新。
游纾俞取出钥匙,走上前,去开小院子外的老旧门锁。
邻居家养的三花猫迈着轻步走来,冉寻蹲下身,认出这只猫已经年岁很大。
她应该是见过的,在从前嘉平那个酷暑的夏。
猫猫显然认识游纾俞并且很喜欢她,迅速从冉寻身旁逃走,揣手蜷在女人脚边,慵懒悠闲地舔毛。
游纾俞不在意,偏头去看时,只看见冉寻也矮着身子,仰头望她,好脾气地笑着。
心脏绵软发温,她愈发觉得对方像只撒娇的猫儿。
悄然伸出一只手,冉寻很快就搭了过来,顺势站起身,倚在她旁边。
对面邻居家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少女跑出来找三花猫,看见游纾俞回来,顿时惊喜噤声。
“小游老师?”呼唤。
游纾俞应了一声,少女又将目光投向冉寻,觉得颇为眼熟。
抓耳挠腮,想了许久,试探开口:“你是,小游老师的女朋友吗?”
冉寻怔一下。
旋即快要压不住唇角弧度,意味深长地瞥游纾俞。
游纾俞不反驳,只是默然。
拉着冉寻的手,迅速背过身去,想进院子。
“不对吗?我记性很好的,之前补课的时候,游老师亲口说的……等一下,我的猫跟进去了!”背后的声音很着急。
冉寻赶在游纾俞锁门前,将三花猫抱着送了出去。
“原来纾纾是这么介绍我的呀。”她笑着问。
“女朋友”。
一问一个不吭声,背地里对她的司马昭之心都要路人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