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灾星，你说说为什么非要把你生出来呢？”
祁芳海喝醉了，醉醺醺的冲他们喊话。
“你说你生出来有什么用啊，你说你好好读书又有什么用啊？能挣几个钱啊？能养得起你老子我吗。”
“你说说你，你妹妹长大了之后还能把她嫁给一个有钱人，好好赚点彩礼，你呢？如果以后你要娶媳妇，老子还要给别人送彩礼，还要拿这么多钱，哪有那么多钱给你拿啊，老子自己都不够花呢。”
“要我说你入赘别人家算了，你和你妹妹两个人两份彩礼够老子挥霍一段时间了，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你也该报答报答我。”
“行了，”祁母站起身，“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想卖女儿啊，你还是一个父亲吗？”
“行了，”祁芳海大手一挥，“我就算是个好父亲有什么用啊？啊，我有了这个好父亲的称号，有人来给我发钱吗？没有。”
“再说了，找个有钱人家把你女儿嫁过去，他也算是享福了，就是现在这孩子这么小啊，女儿家家的也别上学了，等以后初中毕业找个人嫁了得了。”
其实他对这些早就已经麻木了，因为说他是个灾星，说他没用这句话，祁芳海已经叨叨了太多年。
可是当他听到，他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有钱人换彩礼，而且还不让妹妹上学的时候，却是第一次对他这个父亲起了杀心。
祁子茗这么懂事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作为他父亲，怎么能够忍心说出这种话。
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被别人这么不珍惜。
他不知道祁芳海进监狱对他们家来说是好还是坏，虽然说自己丢了工作，家道没落，可是对于妹妹来说，却没了最大的威胁。
而且时间太久远了，觉得他一直以为自己也许真的是天相在行，如果不是他，他们家也许就不会……
可是今天竟然有人说他……像星星。
星星，这么耀眼的东西，自己这种生活在阴沟里的人，怎么可能像星星呢？
“你才不是什么灾星呢。”
贺遇回过头看他，眼睛里面都是认真。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里面有光，每次我看你的眼睛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好像星星啊，闪闪发光的那种。”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一直坐在后花园，看星星。
“其实我小的时候，我爸爸他也不是很差，也许那个时候家里钱还够花吧，他虽然喝酒但不会打人，有时候还会和我妈妈来一场烛光晚餐。”
“那个时候的我觉得我爸爸真好，以后我要成为一个和我爸爸这样的人，可是很快他就变了，股票下跌开始……”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有一些练习是一直存在的，只是因为之前家里钱多，他的缺点也没有被放大，所以我们都没有察觉。”
“酗酒赌博，呵呵，赌博这种东西是真的上瘾啊，他根本就停不下来，到后面他甚至去……”
“警车来的那天，我刚下班，路上给我妈妈打了一束山茶花，她最喜欢山茶花了。”
——
“老板就这束吧，给我包起来。”
“好嘞，小伙子买花是送给女朋友吗？怎么买山茶不买玫瑰啊。”
祁子连笑了笑：“不送女朋友，买给我母亲的，她喜欢山茶。”
“送母亲啊，哎哟，如今这个世道，像你这么孝顺的小伙子，可是不多见了。”
“你的花好了，慢走，下次再来啊。”
“好的。”
祁子连低头闻了闻花香，还是熟悉的味道，他心想，他妈妈看到一定会喜欢的。
毕竟家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买过新鲜的花了，今天发工资，正好买一束，够妈妈开心好长时间。
“你们听说了吗，那边有一户人家……”
“哎哟，我听说了，刚刚你没看到吗？警察都过去了，这事儿啊，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本来就觉得祁芳海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没想到他会去卖这种东西啊。”
街道口有一堆大妈正在聊八卦，只不过今天他们八卦的对象好像有点熟悉。
“你说就有这么缺钱吗？要我说啊，他本来就不是啥好东西。”
他们在说什么，贩……
他们在说谁？祁芳海？
祁子连连忙往家跑，还没等跑到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你可回来了，”邻居拉住他的胳膊，“赶快回去看看你母亲和妹妹，孩子这么小，可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
“我说要接我家来，妹妹还不肯来，快回去吧。”
“王嫂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怎么会……”
被叫做王嫂的人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你爹干了什么事儿啊？你知不知道你爹他在贩……”
明明是晴天，祁子连连续仿佛听到了一记惊雷，把他定在了原地。
“快回去吧，去看看你妹妹和妈！”
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祁子连赶忙向家跑去。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警察正压着祁芳海的胳膊，从门口出来。
祁芳海看到他，情绪异常的激动。
“你个灾星，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你天天死外面得了，你……”
“闭嘴，别说话，快走！”
警察带着祁芳海，快速的往警车上走去。
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警察走了过来，看起来像是队长。
“你好，你是他儿子？”
祁子连没回答，只是说道：“我妈呢，还有我妹妹，他们在哪里？”
“这你不用担心，你妈和你妹妹在房间里呢，我们虽然是警察，但也是人，他妹妹太小了，自然不会让他见到这种事情。”
祁子连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没看到就好，没看到就好。
“是，我是他儿子。”尽管非常不想承认，可是他们的父子关系终究是在的。
那警察点了点头：“行，你知道你的父亲在干些什么吗？”
“之前不知道，刚刚过来的时候，听邻居们说过了。”
那队长细心的看到他手里还拿了一束花，为了缓解气氛，笑了笑。
“麻花是送给女朋友的呀！”
祁子连沉默了一瞬间，摇了摇头：“没有女朋友，送给我妈的她喜欢山茶花。”
“既然妈妈喜欢，就给他送进去吧，送完赶紧出来，去警察局做个笔录，母亲和妹妹就不用去了。”
祁子连机械的点了点头。
警察纪律非常安静，也正是因为如此，气氛也很压抑。
“姓名。”
“祁子连。”
“年龄。”
“26。”
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天早就已经黑了，祁子连没有打车，选择了自己走回家。
派出所离他家可并不近，他走了接近一个小时，明明只有一个小时，他好像却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当他站在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没有了进去的勇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妈和妹妹。
可是这是自己的家，他不可能不进去，妈妈和妹妹还在等着自己，从此之后他就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了。
“我回来了。”祁子连故作镇定。
祁子茗听到声音，噔噔噔跑出来：“哥哥，你刚刚去哪儿了？妈妈让我在房间里面不要出去，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什么，没有什么事，哥哥，今天公司里面有点事情了吗？所以回来晚了，我们吃饭吧，好不好。”
祁子连点了点头：“好，我去叫妈妈。”
“你知道吗，其实那一瞬间我在想，我一定要把妹妹保护好，我经历过的这一切不能让她再经历一遍了。”
“我妈也在故作镇定，应该是怕小茗看出什么吧。”
“其实我觉得他早就看出什么了，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他都没有问过……他父亲去哪儿了。”
慢慢的，祁子连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沉，贺遇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困的耷拉下了。
“呵，困了吗？去房间里睡。”
贺遇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祁子连也没有说话，站起来就走。
然而，他的手办被扣住了。
贺遇的眼睛还有些湿漉漉的，感觉像是刚刚流过泪的样子，也有可能是太困了。
“别走。”
贺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你想走吗？”
祁子连愣了一下，本能反应让他摇了摇头。
“我不走，我们一起走。”
——
祁子连失眠了，躺到床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些话。
“有人说过你像星星吗？”
星星……
星星……
他是星星啊，是星星，挂在天上，很亮很亮的那种，原来他的眼睛里面竟然是有光的吗？
他不是灾星，他是星星。
到后面，他又想起了最后那幅场景？
“别走。”
贺遇让他别走，贺遇是不是……
这个想法一出来，祁子连连忙摇了摇头。
“呸呸呸，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啊！”
但是贺遇好像本来就是弯的……
啊！
弯的啊！
但是自己……为什么不想远离他呢？
正常情况下到了这种地步，正常人不应该是想要有多远避多远吗，恨不得一个在北极，一个在南极的那种。
脑子里面越想越迷糊，想到后面的时候，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