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候班上的女生总是很喜欢看那些青春疼痛文学，他也因为好奇看过一点，里面所谓校园文的主角们动不动就打胎，出轨，休学。
那些人的青春轰轰烈烈，或成功或失败，总之不弄得伤筋动骨好像就停不下来。
他觉得还满离谱的，他的青春里面只有减不下去的肥肉，体育课时胳肢窝下和后背的汗水，女生们嫌弃的目光，好像怎么努力都提升不了的成绩，和老师们在课间休息时提起他漫不经心的语气。
唯一一点艳色好像就是女孩们刚开始发育时，自己和班上男生一样，一边说自己受不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生，一边又会忍不住偷看和好奇的目光。
那时教室的窗帘不会像小说动漫里写的那样是纯白色的，因为上面总是有历代学生留下来的涂鸦，所以耐脏的灰色好像总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风吹进教室窗帘浮起在他眼前的时候，灰色好像就构成了关于年少的所有记忆。
但那个女孩的存在是不一样的，王思远想。
记忆大概美化过，当时是个天气很好的艳阳天，虽然万里无云，但不会过分的热。
操场上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而他拖着满头的汗水和浑身的肥肉怯懦地待在教室里。
刚才体育课，他因为过于肥胖的身材跑一千米的时候昏倒在操场上，还没人愿意扶他回来，是体育老师看他实在可怜，让他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慢慢走回来的。
王志远小心翼翼地抬头从胳膊弯的缝隙里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女生。
她在这里也是因为前阵子下楼梯的时候崴到了脚，班主任特地允许她不用参加早操和体育课，所以人家这节课也待在教室里。
和他这种来混日子的不同，这个女孩哪怕是没人监管，也很认真地在做作业，和那些上下课都忍不住偷看小说的女生有种天然的差距感。
女孩齐耳的长发被细致地别在而后，露出了白皙的侧脸和耳垂，是在班上很受男生欢迎的长相，每节课下课都有男生给她带饮料。
两相对比之下，想起刚才的遭遇和众人的冷眼，王思远愈发觉得有点委屈。
但是男孩子不应该这么矫情，所以王思远悄悄将头埋进胳膊肘，胡乱抹了抹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原本他以为自己控制得住声音，结果在安静的教室里发出了惊天巨响。
女孩停笔望过来的时候王思远觉得自己可以从一旁开窗通风的窗户边上跳下去了。
王思远赶紧从手臂上抬起头，带着鼻音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女孩皱了下眉：“难受？”
王思远误解了她的意思，愣愣地点了一下头。
女孩在王思远不解的目光下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桌前，将手贴上了他的额头，虽然他的额头都是汗水，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手下的滑腻是不存在的。
从来都没有一个女生愿意离他如此近，王思远当场愣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女生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好像是有点中暑。”
然后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手，掌心放着一瓶藿香正气水：“喝了会好过一点，虽然有点难喝。”
“谢……谢谢，”王思远迟疑地看着女孩点点头离开，突然小声问道：“你不讨厌我吗？”
虽然小声，但女孩还是听到了，闻言扭头疑惑道：“为什么要讨厌？”
王思远想这需要理由吗，吞吞吐吐的：“班上的，那些人都讨厌我啊，我又胖学习又差……”
“关我什么事，”女孩很酷，冷冷道：“你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王思远握紧了手上的藿香正气水：“可他们都……”
“她们也都讨厌我啊。”女孩叹了口气，顺手就在王思远的前座坐下来。
王思远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你不用安慰我……你长得又漂亮成绩又好……”
“这就是她们讨厌我的理由，”女孩耸耸肩，“我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等回过神的时候班上的女生已经抱团成为了一个个小团体，而小团体是需要有一个共同排斥的对象来巩固友谊的。”
“而我这个人就是很好的饭后谈资不是吗，因为长得比较漂亮，所以有很多男生喜欢我，给我带饮料零食，哪怕我从来都没收下过，也是水性杨花的证明，你恐怕也从来没注意过我没有喝过那些饮料吧？人们只会关注我桌上的饮料堆得多高。”
“学习就更不用说了，现在他们以不学习为荣，认为青春应该是多姿多彩的，谈恋爱逃课看小说才是主旋律，我这种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更是那些人所鄙夷的，哪怕他们上一秒还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生，下一秒也会觉得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素来话少冷酷的少女突然说出这么一大段话着实震惊到了王志远，其中有一些话更是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只能张着嘴巴表示无措。
女孩突然笑了起来，面容如同春日花开：“大部分人没有原因的话只会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比自己优秀得多，让他们自卑的；一种是差到底端，让他们有优越感的。他们触及不到，他们盲目跟从，所以他们的看法真的重要吗？我只要自己舒心。”
王志远莫名觉得羞愧，也知道自己绝不是优秀那一类，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我并没有想要羞辱你的意思，”女孩坦坦荡荡，微扬起脖子的模样有种令人心动的矜骄，“我的意思是，你不如变成第一种？”
王志远觉得她实在很适合成为□□头头，因为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我？”
“嗯，”女孩起身说完话，拍拍自己的校服往自己的位置走去，“我觉得你可以。”
王志远有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热度是因为羞愧还是激动了，他郑重道：“我会努力的，谢谢你！夏敛！”
那日的太阳好像穿过时空照耀在他的身上，混着塑胶跑道的味道让他浑身充满力量。
曾经是国家一级长跑运动员，如今已经中年发福教练在一旁指挥另外几个体育生做训练，若有所思喃喃道：“算算日子，运动会是不是快了。”
王志远刚好蹲在地上绑鞋带，明知教练不是在对他讲话，但还是重重地“嗯”了一声。
结果齐玉在下午语文课上的时候宣布今年运动会被取消了。
整个班级一片哀号，其中王思远更是格外激动，和满眼放光的学委刘默形成鲜明对比。
王志远大吼：“怎么就取消了？！我一年都在等这个时刻！”
体育生一年中唯一可以扬眉吐气接受全班人崇拜目光的时刻。
沈予殊坐在他的旁边用力拽他的衣角，只求他不要蹦到桌子上，不过体育生的力气明显不是他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18岁男高中可以控制得住的。
哪怕瘦弱男高中生曾经一拳五个也不行。
齐玉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儿王志远和班上其他几个体育生抓狂的模样才慢条斯理地补完后面的话：“……不过改成了篮球赛了。”
王志远的声音倏地顿住，张牙舞爪的姿势配上呆若木鸡地脸看上去特别像一只英俊且疑惑的哈士奇。
齐玉站在讲台上忍住拿手机拍照的冲动解释道：“因为今年学校游泳馆扩建，然后校领导又觉得每年一次运动会太单调了，决定改成三年一次，中间两年改成各班和各年级的篮球对抗赛。”
于是没一会儿校园网的论坛也炸了。
学生会用官方账号发送了一条关于运动会的整改通知。
黄云飞账号发布——《关于运动会新政策以及十月末校园篮球对抗赛规则》
12l：心情复杂，有一种儿子养大了结果发现是女儿的莫名感。
13l：楼上的比喻很奇怪啊，语文是满分吧？
29l：所以也有女子对抗赛吗？
30l：楼上想什么呢，放眼整个学校你能组出一只会打篮球的女子队我都算你厉害。
56l：我顶多在体育课立定投篮
61l：那这次运动会整改女生一点参与感都没有了？
67l：呜呜呜我的游泳比赛啊，我再也看不到腹肌和少年的□□了
82l：痛哭+1，我今年还特地买了相机，结果给我来这出
89l：别带女生，女生巴不得不用参加运动会
90l：楼上不代表所有女生。
103l：相机的那位姐姐借一部说话
124l：没有游泳队少年，那是不是有拉拉队美女了啊？
125l：我靠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130l：前排求租借相机人士
清河高中艺术生和体育生专业虽然老师强大学生个个精英，但重在精不在多，多多少少被非常平均地分散到了各个班上，所以基本上很少能成堆出现。
徐文洋拉着王志远的手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远啊，我其实也很想帮你，但是你知道我这个身板，上场就是被打的球，你另寻高明吧。”
他们身边在自己座位上默默做着数学题的刘默悄悄抬眼看了看，想起上回天台闹鬼事件时，王志远给了他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安全感，平日里闷不做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刘默顿时暗自下定决心，自告奋勇：“你实在找不到人的话，我可以试试。”
王志远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你会三步上篮吗？”
刘默瞪大了他的仓鼠眼迷茫道：“你是说投篮吗？”
王志远面露痛苦，但还是不愿打击刘默的积极性，安慰道：“我知道了，那我先把你算在替补里面吧。”
“嗯嗯好。”刘默显然很满足。
等到快放学的时候，王志远才勉强把首发名单凑齐，可班里真正来报名会打篮球的也只有算上王志远在内偶尔打篮球当娱乐的几个体育生，因为身高合适所以被拉来当壮丁的胡涛和实在看不下去但基本没什么时间练习的顾阳。
好消息是这几个体育生有两个是练长跑的，所以体能方面应该不是很大的问题。
如果算上替补刘默，的确颇具雏形，可论实战，估计连赢一局都难。
王志远甚至都把主意打到了沈予殊的身上，可同桌虽然以一挑五，智勇双全，偏偏看上去身体不太好的样子，苍白的面容还是让王志远有些望而却步。
淮神更是从脸上就能看出兴致缺缺四个大字，王志远和他同班这么久，印象中对方无论是跑步一千米还是其他体测都是勉强够到良的位置，属于头脑发达那一类，学神会打篮球这种事小概率事件想必也不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王志远看着贫瘠的名单默默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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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也可以喜欢运动会也可以打篮球，可以做任何她们想做且不违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