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书新随口一答,也没真跟着姜鉴上楼。

  姜鉴洗漱完精神了不少,洗完站在穿衣镜前挑了一下衣服。

  高中生穿校服比较多,平时买的衣服基本都用不上,这时候对着镜子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从一众满意的常服里挑出个最满意的。

  姜鉴现在压根儿不是在男朋友面前要打扮的好看的心态,而是看骆书新穿常服那么好看,觉得自己不能被比下去了。

  等他挑好了衣服下楼,骆书新已经帮他将早点重新热过一遍,两人坐在餐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烧麦喝着牛奶。

  骆书新问今天要去哪里,姜鉴却卖了个关子没正面回答。

  吃完最后一个烧麦,一口气将牛奶喝干净,姜鉴洗了洗手就去各个橱柜里面找专门剪枝的剪刀,留下骆书新帮他收拾桌子上的残局——其实不收也行,晚上周姨会来帮忙收拾,但骆书新见不得这乱糟糟的。

  等桌子收拾干净,姜鉴也找到了剪刀,姜鉴就风风火火的把骆书新拽进了院子的花丛里。

  姜鉴先就近剪了一只开得正艳的月季,登徒子一样递到骆书新面前。

  骆书新微顿,但还是接了过来。

  骆书新:“这里的花……”

  姜鉴:“是在我心里很金贵,但你不一样。”

  骆书新:“……”

  很想感动一下,如果某人的语气不是故意酸了吧唧的话。

  姜鉴一边说一边转着花剪,边剪边挑,不一会儿手上就有了一小把。

  但月季只有骆书新手上那一朵,其他的都是挑的些素净的花色。

  骆书新突然猜到姜鉴今天要带他去哪儿。

  姜鉴风风火火的出来,又风风火火的进门。

  在各大橱柜里扒拉出几张旧报纸,垫在花束下面简单几个折叠,再系上麻绳,装扮起来一点都不比花店买回来的花束差。

  姜鉴看骆书新似乎对他的包花手法有些惊讶,

  “我妈以前爱折腾这个,特意教过我,还说我将来追女孩子用的上……”

  说到这里姜鉴抬眼看了骆书新手上的月季,“你这个用报纸包不太搭,家里没有其它的装饰纸张了,你凑合凑合——反正你已经被我追到手了,咱不要在乎虚的哈。”

  骆书新倒是没嫌弃,只问,“要带香纸蜡烛吗?”

  姜鉴惊讶的看他,“你猜到啦?”

  骆书新:“猜对了?”

  姜鉴笑,顺便点头,“对,带你去让我妈掌掌眼——今晚别睡太死,你拐了她的宝贝儿子,说不定我妈找你有话聊。”

  两人包裹好花束就出了门,打车直奔姜妈妈所在的墓园。

  大概是姜鉴妈妈前十几年的溺爱,导致了姜鉴的绝对自信。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找个男朋友自己亲妈会有什么意见,这时带着骆书新是去给自己妈妈报喜的。

  自己找到喜欢的人了,而且特别巧,那个人也喜欢自己。

  多幸运的一件事。

  姜鉴妈妈所在的墓园离姜鉴家较远,仅是坐车就坐了接近一个小时。

  姜鉴本来就没睡够,坐在车上晃晃悠悠,困意上来干脆靠在骆书新肩膀上睡了。

  骆书新手上拿着给姜鉴妈妈准备的花。

  脸上看着从容,实则心里十分忐忑。

  大概见喜欢的人的亲人都是这样的心情,无论对方到底是在人世还是在天堂。

  姜鉴微微张着嘴靠在骆书新肩头,睡得又甜又香,时不时蹭动两下,以求寻到最舒服的位置。

  他笃定妈妈不会对自己男朋友有任何意见,所以毫无心理障碍。

  一觉睡醒,车还没到。

  国庆期间,无论是市内还是市外都堵的厉害,眼见着在这里堵了快半小时了。

  姜鉴打着呵欠,头靠在骆书新肩膀上也不抬,直接伸手去骆书新口袋里摸奶糖,一摸一个准。

  一如既往摸两颗,自己吃一颗,给骆书新分一颗。

  姜鉴:“师傅,咱们这是堵在哪儿了?”

  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名,姜鉴脑子里算了一下路线,临时决定和骆书新下车步行。

  距离目的地不远,看堵车这驾驶,步行说不定还来得快点。

  两人付款下车,慢悠悠的朝着那个方向晃悠。

  今天阳光好,但也不怎么晒人。

  已经到了十月,又下过几场秋雨,这太阳再毒辣也毒不到哪里去了。

  骆书新抱着鲜花,姜鉴当甩手掌柜,边走边和骆书新聊天,聊到兴起还会面对着骆书新向后退行。

  姜鉴自己可能没发现,今天的他跟求偶的孔雀一样。

  他甚至特别得瑟的就着后退的动作,给骆书新表演了个后空翻。

  表演完对着骆书新微微一挑眉毛,得瑟中带点小可爱,既像是挑衅又像是在寻求表扬。

  姜鉴:“怎么样?”

  骆书新:“什么怎么样?”

  姜鉴:“刚刚那个。”

  骆书新:“一般,如果最后不踉跄一下的话,说不定能体面点。”

  姜鉴:“?”

  就算明知道骆书新是故意不说好话,逗他炸毛,姜鉴仍旧觉得心下不平。

  姜鉴:“那你来一个。”

  骆书新自然表示拒绝,他脸皮比较薄,要脸。

  两人好像是苟且的男男关系了,又好像不是。

  姜鉴本来跟人嘚瑟,这会儿却气成了个河豚。

  犹豫了又犹豫,姜鉴还是决定上爪子制裁这位表面看似淡漠,实际上透着蔫儿坏的优等生。

  姜鉴照例去掐骆书新的脖子,两人在路边闹得不可开交。

  骆书新手上拿着花,“小心花。”

  两人这么一路闹到了墓园,进了墓园里,姜鉴才稍稍消停一些。

  国庆不比清明,墓园中一片寂寥,放眼望去也见不到什么活人。

  倒是周围绿化做的不错,隐约能听见远处绿化林中的鸟叫。

  姜鉴轻车驾熟地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墓碑,过去就对着虞女士说“我带我的初代男友过来看你了!”

  热情欣喜,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块冷冰冰的墓碑,而是一个真人。

  说完就对着骆书新示意,让他献花。

  骆书新先恭敬的上前献了花,叫了一声“阿姨”。

  退回来之后才问姜鉴,“初代男友?”

  姜鉴:“对啊,想不到吧?虽然你高二才碰上我,但还是占的初代的宝座。”

  这倒没什么想不到的。

  靠上次见姜鉴看到太子爷和太子妃接吻的纯情反应就能够猜到一二。

  骆书新的意思是,还有二代?

  姜鉴:“当然了,你表现不好就有二代,这还用问?”

  姜鉴一副理所当然的渣男语气,但自己都憋不住笑。

  姜鉴笑得见牙不见眼,骆书新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忍不住唇边浮起一点弧度。

  姜鉴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笑,

  “我带他来看看你,让你们俩互相认识认识。你也别一天天净在天上看着我,偶尔也帮我看看他。”

  “虽然暂时还不确定有没有二代——关键是取决于这位一代的表现。但是就目前而言,我还是没打算要二代的。”说到这里姜鉴没忍住乐,“我以后会好好对他的,当着您的面我给他许个诺,如果我以后对他不好,你降雷劈我。”

  “当然,如果是他对我不好,你也得劈他。找的男朋友嘛,讲究男男平等,一视同仁。”

  说到这里,姜鉴回头看了骆书新一眼,“你没意见吧?”

  骆书新唇边带笑,挺幼稚的跟着摇了摇头,“没意见。”

  姜鉴:“我能跟我妈说的说完了,到你了。”

  说完姜鉴自觉后退半步,把主场让给骆书新。

  骆书新还真上前半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墓碑前面。

  墓碑上面贴着照片,应该是姜鉴妈妈年轻时候拍的,看着不超过二十岁,眉眼和姜鉴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女人的五官线条要更柔和圆润一些。

  从长相来说,姜鉴更像妈妈。

  仅仅是站在这里,看着照片,骆书新似乎就能感受到墓碑下埋着的骨灰对于姜鉴的重量。

  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那是一种对逝者的敬畏,也是对自己心上的少年的尊重。

  骆书新声音不大,但语调虔诚,他不是特别擅长说漂亮话的人,只能道一句,

  阿姨,您放心。

  姜鉴打趣:“还叫阿姨呢?”

  骆书新侧头看他,“撺掇我第一面就改称呼是方便我们俩扯平吗?”

  姜鉴:“……”

  忒小气了,不就打趣一句,怎么还带翻旧账的?

  某人喝醉酒了,被骆书新捡回家,开门见骆月就叫“妈”。

  正式引荐自己的妈妈和男朋友见过之后,姜鉴才开始摆带过来的贡品。

  边摆边碎碎念自己最近挺好的,念完把骆书新带上,嘟囔几句有的没的。

  姜鉴妈妈刚刚去世的时候,姜鉴在墓碑前一坐能坐很久。

  哪怕无话可说,坐在这墓碑旁边,便能让他觉得安宁。

  这么多年过去,那种寂寥的感觉渐渐远去。

  碎碎念似乎成了一种习惯——离开的人已经离开,所有对亡者的祭奠都只是对自己心灵的慰藉。

  念完了有的没的,姜鉴也没急着走。

  反而和骆书新一起在墓碑前待了一会儿。

  他讲到了过去。

  姜鉴在将骆书新纳入自己的生活,真正的生活,向他展示那些自己从未向其他朋友展示过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