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鉴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家,为了转移注意力就玩儿了盘游戏,结果一局还没打完就接到了视频电话。

  来电备注不是任何外号,而是规规矩矩地写着“表哥”。

  姜鉴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选择了坑队友,退出游戏接了视频电话。

  视频那头是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看着还挺温雅的年轻男人,对方见到姜鉴的脸就下意识笑开,

  “又天天做夜猫子颠倒作息了,脸怎么这个颜色?”

  重感冒一整天,脸色怎么想都不会好看。

  姜鉴搓了搓脸皮,没提感冒的事儿,单刀直入问,“打电话干嘛?”

  “你三土姐姐昨天给你发微信你没回,以为自己惹到你了,托我来问问。”

  “三土姐姐”说的是因姜鉴因脚伤待在家里期间请的家教,同时也是这位表哥的女朋友,叫做米垚。

  表哥叫做虞清泽,人在国外,和女朋友异地恋。

  两人是高中谈的,感情一直很好,现在一个国外读研,一个因为家庭负担原因参加工作了,是教师。

  昨天问姜鉴表白八卦的人太多,米垚的消息被淹了,姜鉴压根没看到。

  姜鉴道,“没有的事,米姐还教得挺好的,不过以后应该不用了,我重新回去上课了。米姐走得进度比老师还快点儿,这两天上课都是重复内容,我都没怎么听。”

  虞清泽笑,“该不会上课在睡觉吧?小小年纪做学婊,白天睡觉,晚上找家教努力?”

  姜鉴:“……”

  看卷毛小狗的表情,明显对这口黑锅很有意见。

  “好了,不逗你了,”虞清泽见好就收,“你米姐整理了几套很适合你的试卷,我回头发给你。”

  姜鉴:“帮我谢谢米姐。”

  跳过了家教话题,姜鉴和虞清泽又聊了点别的。

  姜鉴的妈妈为了姜知远和家里闹翻之后一直没有和好。姜家一水儿的嘴硬心软,尤其是姜鉴妈妈的哥哥,在姜知远还没有发达的时候背地里接济过不少次。

  虽然两家没有和解,但姜鉴和那个舅舅,以及舅舅的儿子,也就是虞清泽,私底下关系不错。

  只是双方本就不是一个年纪,也不在一个地方,共同话题少,不知不觉就又将话题转回到姜鉴的妈妈和外公身上。

  姜鉴妈妈没和家里和解,很大原因是因为姜鉴的外公脾气臭,哪怕姜鉴妈妈都和姜知远生了姜鉴,姜鉴外公依旧不肯妥协。

  原本大家都以为姜鉴外公身子硬朗,再活个十几二十年没问题,这问题总会被时间解决,可谁知道姜鉴妈妈走在了前面。

  虞清泽提到外公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老人家来了这边本就不大适应,上个月又进了次医院,这些日子明显看着颓了不少,说起来昨天他准备叫我,结果脑子里走岔叫成了你妈妈的名字……”

  虞清泽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下,“明明是他自己叫错的,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

  老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念着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谁又能无动于衷。

  虞清泽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为难你,但你要是愿意,可以给你外公打个电话,他看着唬人,心里还是想你的——不过当然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我也不是强迫你什么,别有心理压力。”

  姜鉴张了张嘴,居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记得妈妈葬礼那天,那个出席葬礼都不想见姜知远的老人。

  脸上皱纹很深,凶巴巴的,和“慈祥”这种形容老人的词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当时见了姜鉴,摸了摸姜鉴的脸,眼眶就红了。

  老人要强,第一时间就背过身去,再转过头来就是一张冷脸,说话也不大好听,但他眼眶一直是红的。

  姜鉴:“……”

  姜鉴:“再看吧,高中也挺忙的。”

  .

  打完了电话姜鉴莫名有点脱力,今天像是什么受难日,在骆月那儿受了刺激,转头又被虞清泽提起。

  他趴桌子上刷朋友圈想换个心情,结果打开就是骆书新的动态。

  骆书新在给捡回家的一哥洗澡。

  一哥一脸懵地飘在浴缸里,皮毛都黏在身上,跟海豹皮似的,一双眼睛瞪得贼大,任由骆书新的爪子揉搓,背景音是骆月的笑声。

  姜鉴莫名怀疑这个动态就是骆月用骆书新的手机发的。

  他点开视频看了十来遍。

  一哥本来有可能成为他的猫的——虽说这么想,他对骆书新领养也没什么怨言,是他自己推出去的。

  姜鉴是真的觉得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姜鉴妈妈死后他就一直有种不安定感,尤其是知道姜知远身边莺莺燕燕之后,那种不安定感被放大到了极致。

  天大地大无处是家的感觉。

  不是总有人说家指的不是房子吗,说的大概就是姜鉴这种情况。

  刷了十来遍之后,姜鉴已经连骆书新的每个指节会怎么动都清晰印在脑子里了。

  这会儿评论也多了起来,他俩共同好友都是一班的人,有人惊呼“这不是一哥吗?有家啦?”也有人表示“就没见过这校霸猫这么乖过,洗澡它都不挠人的吗,这是个假猫吧?”“我的天啊,一哥夹子音了,这不是我认识的一哥!”

  姜鉴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说点什么,可实在想不起有什么能说的,犹豫了一下,点了赞作罢。

  他去洗了个澡,顺便把带回来的属于骆书新的校服扔进洗衣机转了转。

  鉴于前两天一直在太子爷的雷区反复试探,在等衣服的时候,他顺手把今天发的物理试卷写了,写完觉得无聊,又把其他科目的试卷做了做。

  做完一看十二点多,于是取衣服晾起来,睡觉。

  第二天姜鉴起的贼早,睡了一觉之后,不开心的全扔了,带上骆书新的校服去了却昨天的账,结果进教室就听到骆书新在咳嗽。

  今天早读骆书新不刷题了,就是读书的声音中隔会儿夹着两声“咳咳”。

  声音刻意压得低,但姜鉴就坐人旁边,想无视也无视不了。

  一整个早读姜鉴都别别扭扭的。

  他自己感冒倒是好了,至于这位……该不会是被自己传染的吧?

  其实倒不是传染,但也和姜鉴有点关系,骆书新是空调吹的。

  教室人多,温度定的低,立式空调就摆在教室右后角,也就是姜鉴和骆书新的背后,他俩这位置是全教室冷气最足的地方。

  昨天下午和晚自习骆书新都没外套,生生冻感冒了。

  骆书新咳一下姜鉴看他一眼,咳一下看他一眼。

  姜鉴也不想的,他这不是老觉得骆书新被自己传染了,心虚么。

  一个早读姜鉴看了他百十来回,后来渐渐发现骆书新不怎么咳了,大概是自己盯得多了,他以为自己对他咳嗽有意见,所以变成了忍。

  右手半握拳地抵在唇边,虽然不是完全没动静,但看得出已经在把影响降低到最小了。

  姜鉴:“?”

  好的,愧疚翻倍。

  你忍什么呢??我让你不咳了吗???

  一个早读过去,骆书新难不难熬不知道,姜鉴可难熬死了,他比骆书新本人还难受,好几次准备说“你要想咳嗽你就咳出来”。

  可对上骆书新波澜不惊的眼神,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吃早餐的时候邵星在他耳边逼逼了半天,问他给殷栩殷英两兄妹买了什么生日礼物,姜鉴一个字都没听见,全程走神。

  回教室走到半道,姜鉴支走了邵星,自己绕了一趟校医务室,买了感冒药回来。

  回到教室的时候,骆书新没刷题,趴桌子上睡了。

  姜鉴轻手轻脚地把装着药的塑料袋子放他桌子上,期间前桌同学和他说话,他还特意比了个手势,让人小点声。

  骆书新一觉睡到上课铃响,眼睛还没睁开,刚一动就听到塑料袋“刺啦刺啦”响,迷蒙着眼睛看了一眼才发现桌子上的药品。

  骆书新下意识侧头看姜鉴。

  “看我做什么?”姜鉴理直气壮,“我吃完早饭回来就见这袋子在你桌子上。”

  骆书新点头,把袋子放到一边,揉了揉眉心,开始拿课本。

  姜鉴心里有只乱抓乱挠的钩子似的,忍了好几次没忍住,

  “你不吃药?没水?”

  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捏上自己的热水杯,就差对方一个回话他就能把备好的热水给人递上去。

  骆书新摆出书本,声音有点哑,听在耳朵里像是有毛茸茸的尾巴在摩挲,

  “早上吃过了,现在吃同类型的会导致用药过量。”

  姜鉴:“……”

  那你不早说?!

  骆书新病恹恹了一个上午,断断续续的咳嗽。

  于是成功收获了姜鉴一上午的愧疚,旁边一咳他就心虚,一咳他就心虚。

  午饭的时候姜鉴实在受不了,一把薅起骆书新的爪子就往外拽。

  当时骆书新正在给邵星讲题,刚讲到一半,一只手里还拿着邵星的习题册。

  邵星一脸懵,慢了半拍追喊道,“鉴鉴?”

  “别管!也别过来!我和他的私事!”姜鉴隔着老远凶他,“还有,再提那两个字我扒你的皮!”

  邵星:“?”

  姜鉴拽着骆书新的手把他送进校医务室,完事儿把人往病床上一推,指着他跟校医道,

  “给他挂水!往死里挂,挂到他不咳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