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第1章 倒v结束

  说是墓里空无一物,来祭拜毫无意义,但喻晗进组之前还是来了一趟。

  这里的墓碑摆得整整齐齐,贺平秋占了最好的一块地。

  喻晗掸去墓碑上的雪,半跪在墓前,将怀里的玫瑰放下。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

  “我不问,你不说,那如今就将就下吧。”

  喻晗缓缓道: “如果在乡下,正月会很郑重的对待去年离世的人,不能贴红色对联,要贴白色,还会有很多亲友来悼念,在墓前放鞭炮,烧纸条,带上上好的酒水和饭菜。”

  “可在城里就只能买些电子蜡烛给你摆摆。”

  “何况你不在墓里,烧纸钱你也未必能收到。”雪花落在喻晗的睫毛上,有些湿润, “那这封回信你大概也收不到了。”

  “不过写都写了,就烧烧看吧。”

  信纸简单地折叠在一起,看不清写了什么。只是随着火光吞噬,最后一行字暴露在空气里——

  【 “贺平秋,你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

  这行字最终还是被火焰湮没,随风飘向了远方。漫天飞舞的雪花更像被撕碎的纸片,是再无法诉之于口的感情,是无从寄出的情绪。

  喻晗站起身,雪花落在肩上,他看向远方光秃秃的树下,那里站着一道浅淡的身影。

  “又出现了啊贺平秋。”

  “虽然你不入梦,但还是无处不在啊。”

  “是后悔那么干脆去死了吗?开始不甘心了?”喻晗脸偏向一侧,很轻地说: “可是我没办法去陪你啊。”

  “你应该能猜到这个结果的,也许我都不会为此伤心,甚至很快会将你抛之脑后,花着你赚来的钱,养着新的小情儿。”

  “指不定还要在你的遗照前做爱,把你也当成play的一环。”说起这个网络段子,喻晗还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空气就安静下来,只能听得风呼啸的声音,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喻晗和眼前的墓碑,时间都静止了。

  “我才三十五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可能会有很多下一任,他们也许像你,也许截然不同,但都不是你。”喻晗问: “你甘心吗?”

  “我记得好几年我们吵过一次架,我说你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我现在还是这么觉得。”

  “你从来不给我选择,贺平秋。”喻晗与墓碑上的贺平秋对视,语气透着淡淡的恨意, “你到死都没给过我选择。”

  “算了,你又听不见。”

  “给你堆个雪人吧,希望别那么快化掉。”

  雪下得越来越大,落在墓碑上,落在喻晗的肩头与发顶。

  一个大腿高的雪人成型,喻晗将花插进它臂弯里,看了会儿转身离去。

  不远处树下的黑影已经散去,化为了喻晗在千万墓碑间穿梭偶遇的残影。

  他突然想起一首诗歌,大概是过去七年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请不要在我的坟前哭泣,我不在那里。

  我是吹过你耳旁的春风,

  是夏季打在窗台的雨,

  是秋日飘在你肩头的落叶,冬季与你窃窃私语的雪。

  我不在那里。

  我无处不在。

  -

  工作的时候总是平静的,喻晗只需要认真扮演戏里的孟霖,感受他因失去双腿带来的痛苦与绝望,以及日常生活中压抑的点点滴滴细节。

  比如够不到超市上层货架的商品,比如大小便都很难正常自理,比如夜夜缠身的幻肢痛。

  喻晗不是真的病人,不知道幻肢痛是怎么个痛法。

  但他见过贺平秋半夜不睡觉坐在床头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大抵就是因幻肢痛而睡不着吧。

  刚开始半夜惊醒看到这一幕喻晗还会吓一跳,后来干脆不睡了,和贺平秋靠在一起聊聊天。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聊,贺平秋在听。

  可一个人的话总有说完的时候,一个人的故事总有尽头。

  喻晗深知这样的关系不健康,他总想要改变贺平秋。想要贺平秋走出痛苦,无论是童年的,还是断了一条腿的痛苦。

  他还想要贺平秋看看外面的世界,多扩展热爱的事物,交交朋友,而不是眼里只有自己。

  这不健康。

  可贺平秋就像海里的浮木,不肯上岸,不肯自救,他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把喻晗和所有人一样隔绝在外。

  迟早会毁掉自己。

  可喻晗没想到毁得这么快。

  无数个夜深人静,因幻肢痛到无法入眠的时候,贺平秋都在想什么?

  会后悔当初救他吗?

  会后悔这七年的纠缠,一片“真心喂狗”吗?

  “Action!”

  幸戚敲了敲门,开门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学生阿摇。

  “你好,我找孟教授。”

  “哦哦,快请进。”

  孟霖坐在轮椅上,正在画画,色彩纯度极高的颜料堆砌出的画面让人有些不适——是一个被腰斩的漂亮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但光从氛围也能瞧出这一点。

  清秀,艳丽,露出的肌肤很多,哪怕是男性,也有让人一吻芳泽的冲动。

  从穿着来看,他正是最近一起腰斩杀人案的受害者。

  幸戚皱了下眉: “孟教授,还要感谢你上次的提醒——”

  “卡!!”

  甘朗要气疯了: “就这么一小段的表情这么难演吗?先是平静,然后到看到画时的一瞬间的不适和怀疑,但在孟霖转身的那一刻就全部掩饰好,恢复不动声色的礼貌笑容!很,难,吗!?”

  丁易琛深吸口气,哪怕知道甘朗是导演圈出了名的难搞,他还是差点没压住脾气。

  但他也清楚,以甘朗在圈内的资历与地位,还是不要得罪得好,哪怕他背后有人撑腰。

  丁易琛深吸一口气: “我想休息下,调整调整。”

  去洗手间的时候,喻晗听到角落传来丁易琛压都压不住的怒骂: “他演一个面瘫当然演的好!有本事让我和他换一换!”

  应该是在和谁打电话。

  “气死我了,甘朗还不是看在那个死瘸子的面子上才对他那么宽容,真以为自己演的好呢?”

  那边应该是安抚了几句,丁易琛火气消了点,小声喊亲爱的: “我想你了。”

  喻晗对此并不意外,丁易琛被包养的传闻在圈内一直有,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曝光罢了。

  丁易琛从隔间出来,就对上了喻晗平静的眼神,他先是吓一跳,随后当看不见一样撞开喻晗的肩膀,却在下一秒被按住肩膀。

  “你干什——啊!!”

  喻晗直接怼着丁易琛的肚子来了一拳: “死瘸子?你真敢骂啊,我都没这么骂过。”

  “你他妈——!”

  “他和我妈都不是你能骂的。”

  喻晗又是一拳上去,力道不轻不重,不会出大事,但又能让丁易琛疼得直不起腰。

  “我想打你很久了知道吗?在你煽动粉丝网暴他的时候。”喻晗踩在丁易琛脚上,力道逐渐加重。

  丁易琛不住地后退,直到抵住墙撑到窗台才站稳: “你疯了!?我要叫人了!”

  “你叫。”

  “救——”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很早以前在一个剧组待过。”喻晗凑到丁易琛耳边,语气平静而危险, “你和姓张的那个投资人在车里乱来,我都拍下来了。”

  丁易琛瞳孔瞬间放大,震惊地看着喻晗。

  “搞得很激烈啊,以至于我到现在都记忆尤深,视频还好好存在我手机里呢。”

  “所以你最好老实点,别惹我。”喻晗松开丁易琛,转身离开, “我现在孑然一身,不怕跟你耗着。”

  在剧组真的能吃到很多瓜,近距离接触明星后,很多滤镜都会破碎。

  不过当年喻晗没拍视频,只是在吓唬丁易琛而已。要真有视频,当初丁易琛粉丝网暴贺平秋的时候他就卖给八卦媒体了。

  卫生间门口。

  甘朗靠在墙边,副导演走过来一愣: “干嘛呢搁这?被气糊涂了在厕所门口闻香?”

  甘朗拉住他: “你尿频啊一天跑十几趟?先陪我抽根烟。”

  副导叼起烟的时候,余光刚好看见喻晗从卫生间走出来,没两分钟,丁易琛也捂着肚子出来了,看见他们立刻放下手阴沉沉离开,连招呼都没打。

  副导演一愣: “被揍了?”

  “不知道,我也没见着啊。”

  “你就不怕丁易琛报复他?”副导演已经知道了喻晗的身份。

  “报复什么?杀青之后这两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打交道。”甘朗摇摇头, “平秋走之前跟我说喻晗喜欢演戏,如果他想进这个圈子,让我帮忙搭把手,但你看喻晗的态度是想在这圈里混的样子吗?”

  “我记得上周你说带他见见投资人,被拒绝了?”

  “是啊……人都会变的。”

  曾经喜欢的,如今未必喜欢。

  曾经不喜欢的,如今未必还不喜欢。

  喻晗快要杀青了。

  他最后一场戏是坐在轮椅上,被学生阿摇推下楼。

  阿摇一改之前戏里单纯开朗的样子,站在天桥上逆着阳光,显得阴暗冷漠: “您那么有才华,本就不该遭遇这些不公。而那些四肢健全的人却肆意挥霍自己的健康,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

  “教授,我以为您会支持我的。”

  “卡!过。”

  甘朗拍手道: “不错,小苏这次发挥得很好。”

  喻晗被人从地上扶起来,手臂后背都有点疼,应该是被台阶磕淤青了。

  这场戏是长镜头实拍,开拍前苏羊跑来问他,那天电话里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他随口应了。

  喻晗本以为苏羊这么怨自己,应该会多失误让他多滚几次楼梯才对,结果倒是一遍过了。

  大概是把现实里对他的愤怨转化到戏里,因此超常发挥。

  “让他们给你检查下。”

  喻晗也没拒绝,来到休息间脱掉衣服,剧组请的医务人员在他身上四处都按了按: “这里感觉是肉疼还是骨头疼?”

  “皮肉疼。”

  “行,应该没大问题。不过有不舒服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反正剧组会报销的。”

  “好。”

  穿衣服的时候,有人打趣道: “喻老师这腹肌纯瘦出来的啊。”

  喻晗温和道: “结婚后就不怎么锻炼了。”

  以前在剧组跑龙套的时候身上还有点肌肉,记得有次拍一个要裸上半身的戏,在贺平秋的组。

  很多人围着他夸他身材好,有同性也有异性,还有人上手摸,他人虽然都要熟透了但也不好意思拒绝什么。

  倒是余光一转,就看见贺平秋死死盯着自己的方向,面色阴沉如水。

  彼时喻晗还是直男,跟贺平秋属于朋友关系。

  那会儿贺平秋掩饰得太好,以至于在年轻且单纯的喻晗看来,贺平秋和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同,干净,孤傲,才华横溢,还愿意跟他这个小人物交朋友,是那种光风霁月的人设。

  于是乍看贺平秋露出这幅表情,喻晗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追过去问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哪惹人生气了但先哄了再说。

  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不料“朋友”满脑子都是怎么把他锁在房间里弹奏爱的乐章。

  结婚后的喻晗失去工作,没了日常的体力消耗,加上贺平秋虽然总在那事上折腾他,但饮食什么的却没亏待,导致肉越长越多。

  而且喻晗自认自己欠贺平秋良多,就算被折腾,被囚禁,被迫与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朝夕相处心态也一直乐观,不存在抑郁什么的。

  总之,肌肉痕迹确实越来越不明显,如今还能看出腹肌纯粹是因为他这几个月瘦了二十多斤。

  “原来喻老师结婚了啊?”

  喻晗没有避讳: “嗯,七年了。”

  “我看喻老师没戴戒指,还以为单身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化妆师对于喻晗不隐瞒已婚的态度多了几分好感, “我第一天就注意到喻老师无名指上的戒指痕迹了,特深,一看就是结婚好多年,工作需要才把戒指摘了。”

  喻晗笑笑,没有多说。

  他无意识地摸了下无名指,曾经戴着戒指的那一圈还隐隐有凹下去的痕迹。

  贺平秋曾经很喜欢亲吻这里。

  就好像戒指是贺平秋圈禁他的镣铐,而每每亲热完,贺平秋都要亲吻自己的武器。

  通常这个时候喻晗已经精疲力尽了,被亲手指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最多趁机掐住贺平秋的下巴闭着眼睛说: “累了,我明早起来再洗澡。”

  而后事儿精的贺平秋就会将他抱起: “我帮你洗。”

  但喻晗不可能真让贺平秋抱去浴室,倒不是觉得没面子,而是贺平秋虽然能穿戴假肢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但被截肢的平面到底不能承受太多压力,否则容易造成磨损。

  喻晗因为这个生过好几次气,他希望贺平秋到家以后就把假肢卸下来,什么都不要做了,休息就好,但贺平秋从来不听。

  也许是因为自卑,也许是不愿意总在喻晗面前暴露不堪的一面,所以哪怕在做爱的时候,哪怕家里只有两个人,贺平秋也会照常穿上假肢,从早到晚。

  他从来不懂得爱惜自己。

  无论喻晗怎么证明自己不在意。

  周围一片调侃声将喻晗拉回了现实: “看喻老师这表情是想老婆了。”

  想吗?

  也许吧。

  喻晗穿好衣服,将套着戒指的骨灰瓶挂在脖子上,不由有些出神——

  如果运气好,明天就会收到贺平秋的第五封信。

  如果运气不好……

  如果运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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