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些冒犯, 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萧景千竟然立即变了一副面色,她看着顾盼,赶忙拦着不让他离开:“公子,里面请。”
萧景千基本上可以确定的八九不离十了, 面前的人基本上就是当年摔下马的储君, 但是为了确保真的是储君, 萧景千内心还是有了一些防备。
此时的铁二柱震惊地看着萧景千的眼神, 紧接着又惊奇地望着顾盼, 然后怔愣在了原地:这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储君不成?
旋即铁二柱的脸色当即变为苍白色,他的嘴唇陡然变成白色。
完了,完了, 完了呀。这要是真储君可以后可怎么办啊!铁二柱背脊一阵发凉,顾盼意味深长地看着顾盼, 又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铁二柱:“……”
顾盼跟着萧景千进入室内, 却是环顾一圈,只字未提。
萧景千笑吟吟地指着面前的蒲团, 恭敬地说道:“彰公子,请坐。彰公子此行寻我究竟是为何?”
顾盼微微颔首, 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昭阳将军还是不要叫我彰公子。我既然出家为僧,那必然是不再受凡尘俗世所扰, 如若是因为关于储君之事, 再因为此事再让我心忧, 那我还是另谋他人了。”
其实, 萧景千当然知晓关于储君的事情不能急于求成,当下之急, 也必定是留住顾盼再商议其他事宜。
“喔,那好。没关系的。”
萧景千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失落, 她双手交叉抵在下颌的位置,慢悠悠地回答道:
“我想请问高僧所言可助的我所为何事?”
“关于攻打东瀛与定国安邦之事这两件我承诺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为了一报还一报,我希望昭阳将军帮我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只有将军可以做到。”
“可是如何确保高僧能够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呢?”
顾盼垂下头,轻笑一声:“也是,这件事情是我倏忽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是能确保做出这件事情,那我必然是能拿出证据的人。”
顾盼点点头,他一手揽起自己的衣袖,他从旁边的笔筒里取出一只狼毫笔,从书架上取出一张宣纸,旋即又垫上镇纸石,挥毫泼墨,在上面写了起来。
“高僧,这又是何意?”
顾盼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待我写完,将军就知道了。”
萧景千按照他说的话的意思等上了一等,没想到顾盼竟然写出一张军令状来。
“这又是何必?”
萧景千嗤笑一声,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我知道,我这人头也并不值钱,”顾盼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三军面前无戏言。有这一张军令状,纵然我是皇上还是太子,如若有一次我预测军机不对,将军拿我试问便是,要杀要剐要其他均随将军。”
萧景千看他诚意十足,笑道:
“说吧,事成之后需要让我做什么事情?”
顾盼将眉目中的冷淡尽数收敛,他的话语忽然温柔了起来:“我想让昭阳将军守护漠北一方太平,还给大雁城原本的大好河山,帮我和小郡主带个信,说他盼叔一切安好。”
顾盼双手合十,他朝着萧景千微微俯下了身,说道:“其他念想再无,只是看到国_家危难之际,心中有愤懑之气难出,三尺微命,若能为大雁城略绵薄之力,也算是无愧贫僧此生。”
这倒是挺简单的。
毕竟也是花颜的救命恩人嘛。
“无妨。这倒是简单的很。高僧快快请起。”萧景千抿嘴笑了一声。
顾盼开始娓娓道来几日前发生的事情。
直沽县,天垓镇。
烈日炎炎下,往昔荒无人烟的大道上,男女老少不同的人正眼巴巴的排着长队,人群熙熙攘攘,从西村口排到了最南边到的巷子。
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都端着一个碗。他们都是饥肠辘辘的人,有的是三天没有吃饭,有的是被迫靠着扒着树皮熬汤喝,很是凄惨。
而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身穿豹服腰系紫绦的人正在用巨大的汤勺搅着锅中的粥,所有人盯着粥的眼睛直发绿。
有个体型瘦削的人已经等不及了,他已经排了三个时辰了,他用汗巾抹着额头流下的汗滴,不断地催促着:“大人,这粥什么时候才能熬好,好歹分我们一口吧上热乎的了。”
说到这时,人群后方的有个饿到皮包骨的孩子开始不断地哭嚎起来,最终一直喊着“饿呀饿呀”,他身旁的大娘一直万般无奈地哄着。
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那熬粥的锅本就很小,熬的粥又很少,总共也就够几十人吃,这队伍已经排上了几百几千号人了,想要分到一口何其不易。
而所有民众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毕竟有的分就不错了,如果一言不合就冲动向前,怕是下场十分惨烈了。
没想到那个尖嘴猴腮的人他也瞪了一眼那个青年,极其不耐烦地说道:“得了你,有的吃就不错了,这是挑三拣四的,我们县令也就这点儿粮了,你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
那个体型瘦削的人听到这话也不再说什么,毕竟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挨上皮肉之苦,轻则拉过去当街批一顿,重则被其用棍乱打。
但是人群中间的乞丐早已经对这种惩戒早已经习以为常,他从人群最中间挤得出去,向那官人赔上一脸笑意,他还是不信邪,从人群中间冒的一声:“我看这粥是不是……是熬好了?先给我盛上一碗吧。你行行好,给我盛上一碗吧。”
那管事儿的当然是不可怜这种人,他先是冲着那乞丐一笑,随后一巴掌拍了过去,十分严厉的诘责道:“叫花子还想吃饭,癞蛤蟆真是想吃天鹅肉了!给我后面排着去。”
说是迟那是快,那个尖嘴猴腮的人指挥着身旁的人,将一桶满满的水倒进方才熬好的粥中。
说到这时,人群后方方才哭闹的小孩忽然因为中暑而倒下,整个人群乱成一锅粥。
不少人趁着乱前往前面去取粥,这时那些煮粥的官员也都乱了心神,赶忙上去去拦,却耐不住,人多根本拦不下。
“一勺一金,一勺一金!交出银两才给你盛。都不许抢,抢的都要打板子。”
有些人刚刚取了一勺粥,那尖嘴猴腮的人一看机会上来,赶紧抓住那人的手,满眼都是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求:
“来呀,来呀,有的人来抢粥了。”
可是平民老百姓又怎么可能拿出这些银两来?
后边的大娘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副嘴脸,万般无奈的说道:“皇帝都派下的指令给各位大人了,让大人们给我们熬粥,可是如今我们这些百姓是一口也分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人嬉皮笑脸地说道:“咱们万岁是让我们熬粥了,但也没说是用多大口锅熬,让熬多少,没说让我们怎么分粥呀!”
真是太不要脸了。
后方的人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
他们都挨过了这些县令手底下人的欺凌,没一个敢冲上前质问。
正在说时,人群中忽然有人穿梭,身后还有人拉着九车的货物。
“好了,大家都听我说,接下来的粥都我去熬,不要在这里排了。”
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站在那尖嘴猴腮的人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人见到这位来砸场子,自然也是不客气:“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车禾谷。怎么,是来砸场子的吗?”
女子掀开面纱,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孔,其人正是花颜,她盈盈笑道:“回这位大人,我就是来砸场子的呀。”
这是花颜刚从东瀛洲那边取回来的九车禾谷。
“我是昭阳将军派的人!”花颜拿出一张黄金令牌,那些人看清了令牌上的字差点吓一哆嗦。
多亏了这九车禾谷还没完全的送到扶桑国。
如果说哄抬物价这件事情,直沽县县城丞做得炉火纯青,那么按照这样的说法,那么能有权利购买禾谷的人也都是商贾一类的人。
花颜听说了这件事情,赶忙在集市的布告上标上有九车的货。
刚开始曲有意不解其意,但是花颜却是胜券在握。
尽管花颜禾和曲有意是没有九车的粮,花颜先是标上三车的货。然后再看县令所标的价格,说是一斛卖上一金,那花颜就标上三车的货一斛十金,直接赚回从东瀛手中买来粮食的本金。
之前尝到甜头的县令肯定是支付的起这一费用,也许很想故伎重施,故此将三车购买下,又转手用一斛四金卖出。花颜派出人将剩下的三车再卖一两五斛,还没等县令来,就引来民众疯抢。
县令的禾谷无人问津,只得被迫降到一两三斛,县令刚标完价花颜更降价,直至县令什么时候彻底亏损为止。
结果自然上是花颜大获全胜。
顾盼猜测,不用说也知道花颜必定是打开了当年顾盼给他的锦囊。但是顾盼并没有向萧景千说及此事。
久久未能听到花颜的名字,忽然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蛮想她的。萧景千露出苦涩的笑容。
“这件事是我提示她的,她倒是机灵的很。”顾盼说道。
“那么眼下该如何去做?”萧景千凛了眉目。
顾盼袖袍一挥,从袖中取出一块八卦司南来,他先是在上面拨弄了片刻,上面的指针迅速的转动起来。
刹那间风声大作,周遭枯枝连着飓风向上卷起,一股强大的罡风朝着二人席卷而来,门外还搞不清状况的铁二柱差点都没有站稳,最后指针指向了东南方向的位置。
“南岭北的位置,东瀛的人已经快要侵犯此境了,他们在山顶水畔埋伏,其数量不可估量。昭阳将军小心为上。”
顾盼思量片刻,猝地睁开眼睛:“若是昭阳将军信我,不用等通讯兵回来,将军率领一小支精锐队伍前往南岭便是,不出三日,便可有捷报登门。而且此战务必将军亲自前往,可能会有意外之喜。若是不放心,大可派心腹在此看守。”
就算是没有东瀛的队伍,其实倒也不算亏损什么。
“也罢,那就先按公子所言先行。”萧景千沉思片刻,从武器架上取下无常剑,留下师姚和铁二柱留在此地驻守,自己则带领一小支队伍到南岭一探究竟。
顾盼拱起双手举过头顶,将头深深埋在其中:
“恭送将军。”
顾盼望着萧景千远去背影,把司南收回自己的怀中,一时间喟叹起来:剩下的征途,就靠她们几个人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