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萧景千嘴边的“好”已经呼之欲出的时候, 她忽然想起来,当年她被万人围拥指责的模样,她忽然害怕事情败露,再次像当初那样重蹈覆辙。毕竟她可是这么难遇到花颜一次啊。
想起这件事情, 萧景千的心便狠狠一揪。
“还是把暂存将军那边, 我们先在客栈休整两日, 毕竟咱们弟兄一行人已经三天多没有休憩了, 恐怕不是累了也是乏累了。有些事情还是慢慢商议的好。”萧景千温柔地说道。
一听到“休整两日”这四个大字, 阿骨朵瞬间来了精神,双眼冒着光辉,她赶忙从马鞍上坐起身, 一手拉住萧景千:
“萧姐姐一定是看我累了才做如此决策吧!萧姐姐真是太好了。”
花颜盯着阿骨朵握着萧景千的手无可奈何,像是眼中钉、肉中刺, 却又敢怒不敢言。
要是生气了, 萧景千多少也会怀疑起自己的身份吧。不行不行,还是先担待着一些吧。
萧景千有些为难, 她草草地“恩恩”以来敷衍了事,她有些愧疚地偷偷观察着花颜, 没想到隔着轻纱之后的花颜,似乎并没有生气, 甚至有些若无其事。
那就好, 那就好, 看来这么多年待在漠北, 已经磨砺出强大的忍耐能力了,这次休整两日, 可是要好好的安抚安抚。萧景千也没多想,继续对着阿骨朵说道:
“阿骨朵姑娘保重身体, 这次也是为了弟兄们考虑,切记隐藏好身份,一定不要着了其他贼人的道了,明白否?”
阿骨朵赧然笑道:“明白明白,萧姐姐说的都明白。”
这才认识几日就开始卿卿我我了?怎么都开始叫起‘萧姐姐’了?莫非她们是在自己走后才发展成这样的?花颜的眼神倏然黯淡下去。
花颜看到萧景千再次转回头,心中又是一阵不是滋味。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花颜看了看日头高悬头上,她尝试用手挡住刺目的阳光,然后在心中默算起住店的情况,主卦是水火未济,互卦是风泽中孚,变卦是雷泽归姝,这三个卦象除了主卦这个中下卦,其他都是下下卦,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寒风吹拂过花颜的背脊,着实让花颜吓了一跳。
这是第二次她算出的这么大凶的卦。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当她继续测算,依旧是方才的卦象的时候,花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种心情是花颜自从跟随萧景千以来从未有过的,可能是自己的直觉起了作用,或者是她的内心深处,真的有一股不安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惊天事情要发生。
可是萧景千军令已出,怎么可能收回,若是说这是自己算出来的,岂不是非常可笑。
萧景千注意到花颜愣神,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打趣道:“钟离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花颜此刻有些忐忑不安:“我想……当下事情紧急,亟需解决,还是先前往京畿为好。”
郭校尉此刻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他嘻嘻地笑着:“哎呀,钟离姑娘,贸然前往京畿恐怕已经成了定局,不过是住店两日,仅仅是两日,又不会有闪失。”
阿骨朵也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本来就是提前两天的计划,好歹让我们都休息两日再走也不迟嘛。”
萧景千听到自己手下的将士和阿骨朵这样一说,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好,既然大家这么坚持,那咱们就在最近一家客栈歇脚一晚吧,一会我去找找,看哪里有空余的。”
“那就辛苦萧姐姐了,感谢萧姐姐体恤!”阿骨朵连忙站起身向萧景千福身。
无法,花颜无论想要怎么解释,一张嘴也敌不过眼前几百号的人,毕竟她也确确实实看见眼前的这些将士都是困乏的很,再在这曲折蜿蜒的小路上行进恐怕也是做徒劳无用功,只能是姑且随了他们一同前往附近的客栈。但是花颜的心中还是打了十二分的警惕。
郭校尉和阿骨朵一唱一喝,显然是不同意花颜的提议。
“可是我总感觉……”花颜还想再劝,郭校尉却是不愿意继续等下去: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现在就启程吧。许是钟离姑娘这一路上休整不好,你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的调息一番。”
这么说,难不成还是花颜自己疑神疑鬼的不成?正当她想要亲自叫萧景千质问他一番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不再是郡主的身份了,而且自己也没有告诉萧景千自己的真实身份。
花颜总觉得其间有点蹊跷。
萧景千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花颜,当她的目光望向远处,萧景千的内心也微微一沉,她总是感觉花颜有些奇怪,可是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颜才恢复过来,但是她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看了看天色,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这一次,应该是没错了。
萧景千见状,以为是花颜身体不适,而这一行人正巧看见面前有两家客栈,这两家客栈是对门而开,萧景千又对阿骨朵和一位小厮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然后吃点东西,等休息够了,再去其他看看。师姚叔伯,你派人去这两家问问,那家客栈合适。”
师姚颔首,挥手叫来自己的小儿:“紫厦,你去。”
“嗯嗯嗯,好的。萧姐姐你决定吧。”阿骨朵立刻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师紫厦听到父亲的召唤,拱起手喏了一声,当师紫厦前往第一个客栈的时候,师紫林也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跟了上去,口中还念叨着不停:“哥哥,等等我呀,哥!”
师姚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不由得感叹一声:“这孩子天性腼腆,本来身为兄长,应该让他多出出头。紫林总是爱黏着他兄长,这兄弟俩若是以后也能成为棠白兄妹便好了,可惜可惜,他俩觉得你兄长太过严厉。”
“一定会的。毕竟是后生可畏啊。”萧景千赔笑。
只要紫林、紫厦这两个人完美不要的遗传了他爹“玩世不恭”的性格就好。
“近日我兄长如何?”萧景千转头问向师姚。
师姚把笑容一敛,他摇摇头:“不知怎么的,自从给老将军守丧,他戴孝三年后感觉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我好歹也是看着你俩长大,从来没有见他反差这么大起来。”
“此话怎讲?”萧景千赶忙追问起来。
当时在大雁城的时候,萧棠整日便是唱着漠北的歌谣,整日怀念自己的父亲,说抚宁将军爱民如爱子,所战也是为了守护这片他热爱的疆土,莫不是父亲的死给萧棠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毕竟是他亲眼看到叶小娘子被贼人刺死、毕竟他听过彰忆月的嚎啕,毕竟他亲眼看着萧景千只身赴火海,毕竟是他亲自守在回天乏术的父亲的身边,听完父亲的遗愿,还要深陷敌军桎梏。
他自知自己天赋并不如萧景千,可他作为兄长承担的却比妹妹萧景千多上一番。
“唉,怎么说呢,也没你整天刻那木雕吓人……便是……他也是整日唱着军谣,现在也不叫我叔伯了,看到谁也是冷漠待之。奇也怪哉。总结而言,便是不再平易近人了。”师姚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景千和师姚擦肩而过,她看向天空上的红霞,喟叹道:“喔,回来我再同他说说罢。”
“那便好。”
师姚的话音方落,师紫厦朝着萧景千和师姚拱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回昭阳将军,回父亲,我觉得那狄璧客栈要比福莱客栈好,虽然狄璧客栈是一日十五个铜板稍贵一些,但是跑堂的与小二都很热情,但是那福莱客栈几乎全是空房,掌柜的也比较豪横,房间极其简陋,我看饭菜中砂砾极多,着实是不适合众位居住。”
师紫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是啊,我总感觉那福莱客栈阴森森的,有种怪怪的感觉呢。”
师姚点点头:“果然是我家小儿。昭阳将军意下如何?”
正当萧景千想要接话的时候,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花颜忽然发话了,只见她昂起头,忽然皱起眉头:“这个客栈不行,要换也要换另一个。”
“哎呀,钟离姐姐,怎么住在哪里也有问题,不过是十几个铜板,加一起也没有多少银子,若是心疼萧姐姐的银子,这两日的租金我全包揽了如何?当做答谢萧姐姐的好了,这点我再请不起?”
这个时候,阿骨朵不情愿地伸起了懒腰,姣好的容颜引得无数才子佳人连连注目,但是这种情况她早已经习以为常,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她倒是不想住在和茅房无异的福莱客栈,这可是比让她骑马还要痛苦的事情。
但是萧景千却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阿骨朵认为的消费问题这么简单。
于是萧景千疑惑地问起花颜:“这是为何?”
花颜莞尔:“不信你就去那间客栈去问,还剩下多少间房,到底肯不肯留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