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看漠北的大好河山?”
“我愿意。”花颜毫不犹疑地回答道。
在这一时刻, 花颜忘记了因自己脸上的伤疤而自卑的心理。
在这里,没有人再去对花颜脸上的伤疤指指点点,没有人再去指责她当年的所作所为,没有人再议论叶小娘子和彰忆月的故事,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此刻天地只剩下自己和萧景千两个人。
“我们继续上山吧!”花颜说着, 忽然拉着萧景千的手臂, 继续朝着山顶迈进。
“好。”萧景千的目光一直落在花颜那张被帷纱掩盖着的脸上, 心里却是暗自猜测着。
她脸上的伤到底是真的因为那场大火么, 还有她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阳光明媚,日中的光辉之中,马鞍上的萧景千朝着花颜伸出手。帷帽下的花颜莞尔, 旋即乘上接过萧景千的手,翻身跃到了萧景千的背后, 双手紧紧地持住萧景千的腰际。
两人就这样在松软的草地上策马奔腾, 驰骋在茫茫的草原中。一路风景秀丽,绿荫如茵。她们一路行到须弥山的山顶, 看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峰,萧景千的目光变得深邃。
在山顶的位置忽然映出一个小亭, 萧景千带着花颜跃下马,她来到亭台之前, 信誓旦旦地说道:
“交换一个秘密, 据说绕着亭子三圈, 再许上心愿就可以, 心愿就会让天神听到。”
萧景千闭上双眸,在心中默念起愿望,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向着所谓的天神祈求着愿望。
岁岁年年, 年年岁岁,长伴君侧,永不分离。
她永远都不嫌弃花颜到底是何种模样,不管是垂髫少年,还是白发苍苍,无论是美貌丑陋,她都会始终追随,并且矢志不渝。
浅草和叫不出名字的野菊没过了鞋履,馥郁的芳香弥漫在鼻腔之中,沁人心脾。
半晌,花颜也莞尔道:“那我也跟你交换一个秘密。”
花颜像是一位分享秘密的稚童,她取下缠绕在手指的丝线,然后把白线系在木棍之上,用蝴蝶形状的纸做成了简易的小型纸鸢,彼时有清风骤起,刹那间天空中千万只菜粉蝶翩跹,围绕在花颜身边。
花颜不经意间回头望向萧景千,有些人不自信地说道:“昭阳将军,好看吗?”
有那么一瞬间,萧景千误以为她就是谪仙,司仪人间花事。
“好看的……花……”萧景千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说错了话,立即转回了心神,笨拙地改口道:“这些花如果用来比拟钟离姑娘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果可以的话,钟离姑娘可以叫我小白,我的字是白。”
花颜笑弯了眉,她伸出手抚上她的发丝:“好的,我的小白将军,还有文学修养仍需提升哦,小白将军。”
所幸看花颜现在的模样,也不像是察觉到了异样,萧景千连长长舒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在面对花颜时竟会紧张。
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第一次见面就相互欣赏对方的文采和修养,更主要的是,她从见之前花颜的第一面开始就从花颜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却又不知道这种熟悉感来源于哪里。
不经意间,萧景千嘴角微微向上挑起,眼中映出光芒。
“走吧!”萧景千催促道,“我们继续赶路,这里的景色虽然优美,但毕竟没有人烟,我们还是早些找到落脚处的好。”
花颜紧紧跟上:“好。”
就这样,明明早就过了及笄之岁的两人,还是几年前的稚童那样,虔诚地认为只要是向神明祈祷,便会使得愿望实现。
也许向不存在的神明祈愿是有用的,至少两个人的愿望都再次实现了。其实两个身负羁绊的人都身逢绝境,偏偏在这个时候会再次相逢。
“它们会把你的梦想告诉漠北的每一片土地的,包括你想念的那个人她也会听见的。”花颜说道。
“她,已经听见了。”
萧景千也不解释,花颜也不去追问。
皎洁的清辉洒在萧景千的面容之上,萧景千仰望着一望无际的星空,她牵着马匹,淡然回答道。花颜慢慢地跟在自己身后。
要是她们两个人要是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没有俗世的牵绊,没有各种身份的牵扯,若是能无关一切的生活下去就好了。就像是二十年前叶霜和彰忆月那般。
可惜了,在目前看来都是都是奢望罢了呀。
……
后来花颜与萧景千情谊越发深厚,萧景千始终没有拆穿花颜的谎言,他们兵力并不算太多,处于安全考虑,他们选择从小道而行。为了保护那位名叫阿骨朵的女子,她们特地让她乔装打扮成中原人的模样,阿骨朵本来就不习惯乘马,这回又闹起了别扭。
阿骨朵嘟起嘴,十分不满的说道:“我们西凉本就不习惯乘马,可否备上花轿?而且你们凭什么不走正道,偏偏走这种阴暗的小道,多瘆人啊。”
说到这里,阿骨朵浑身战栗起来。
这阿骨朵装的倒是挺像的。花颜向上翻了个白眼。
铁二柱生怕萧景千一激动闹出什么事端出来,赶忙替她解围:“从漠北回到中原的路途还算是平坦,而且这路途不算是遥远,这位姑娘可否暂且先忍耐一些。”
听到铁二柱这么说,阿骨朵很是不服气地说道:“喂喂喂,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我就要听昭阳将军的。我就乘这青鬃马,走小道,你管不着!”
说完,阿骨朵很是骄傲地看向萧景千,萧景千有些无奈,出于礼仪还是向着阿骨朵微笑示好。旋即阿骨朵又很自豪地睥睨着花颜。
花颜:“……”
萧景千:“……”
铁二柱搔搔头,有摸了摸自己下颌上的胡茬,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才好。
女人啊,真是猜不透。
花颜和萧景千相视一笑。
这阿骨朵还真有趣。花颜不禁在心中嘀咕道。
“阿骨朵姑娘,我们不是不走正道,而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危。要是我们走正道,遇见突袭怎么办,要是被敌军发现了,他们肯定会把你们抓走,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铁二柱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阿骨朵哼哼两声,全然没有理会铁二柱说话。
铁二柱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有些心累。
萧景千率兵将粮秣送回直沽的途中,忽然有人飞鸽传书,正在和花颜并辔而行的萧景千打开信筒,眉头忽然紧蹙。
花颜察觉到了萧景千的异样,便看向了她那边:“小白将军,怎么看?”
“天冥的天字号杀手曲有意传来消息,说是天垓镇闹了饥荒,京畿那边派发给直沽县天垓镇的百姓十车禾谷,但是实际上统计起来是只有六车,怀疑是县丞杨大人克扣禾谷,曲有意怀疑是他将禾谷藏匿起来。”萧景千冷静地分析道。
花颜甚为不解:“天冥有没有查清到此窝藏在哪里?若是窝藏了,那便是重罪啊。这件事天冥那边应该可以处理好才对。”
萧景千喟叹一口气,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拔出盖子猛吹一口,把那信笺燃烧成了灰烬:
“民心大乱,这件事听说还传到丞相耳边了,天冥借例行检查顺带检查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但是这就是问题所在。”
花颜更是不解,但是她忽然瞥到铁二柱身后运转四车禾谷,感觉事情的原委忽然明晓了一些:“你是说这件事已经快要传到圣上那边,你现在还正巧运转四车禾谷。”
信笺的余烬渐渐落地,萧景千用手抵住自己的前额,眉头紧皱。
“这都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窝藏的禾谷找不到,家兄当时便是转禾谷到了直沽县,禾谷总不能凭空消失。且不论我,如果我现在运转过去,很有可能就会做实了家兄的窝藏禾谷的罪名。”
现在朝廷舆论不断,都在迷惑圣上说萧氏与当年的花无道这逆党同出一系,现在彰政有意向是脱离岚太后束缚独自掌权,可是这彰政偏生是一位附庸他人的皇帝,若是迷了诸如张禾及其幕僚的道,那萧棠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位花无道。
这么多年来,萧氏为了保护皇帝,一直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如今却要和最忠臣的军队反目成仇,真是让萧景千心酸不已。
也许花颜说得对,现在坐在皇位高高在上的人本来就是踏上别人的身体、踏过万人鲜血流淌汇集成的河,才成为了皇帝,真正的皇帝彰盼才是让大雁城继续绵延的保证。
是不是该让现在腥风血雨的局面彻底瓦解了。
“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既然是县丞窝藏禾谷还查不出,那么很有可能是转移了。直沽县的县令可否知晓此事?”花颜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事情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萧景千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现在更是心烦意乱:“他知不知晓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看来不能平心和气地和萧景千讲讲道理,反倒是应该稳住萧景千,配合自己的计策彻查此事,不能让萧景千引火上身,这件事八成是有人想要移花接木,想要嫁祸于人。花颜如是想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计策。
眼下,还得让萧景千这直率的将军先稳住了才是。
“那我们要不要去京城查探呢?小白将军意下如何?”花颜问道。
可是一直偷听两人话语的阿骨朵忽然发话了,她甩起袖子,把绫罗袖子往天上一甩,漫不经心地说道:“哎呀,废话忒多,要是换我的话,最近也要多留意京畿那边开酒楼商贾,吃一顿饭先啦。”
“小白将军,我们先去京畿吧。”
阿骨朵看似无厘头的话,却让花颜幡然醒悟。
……